《遇见百年后的你》卿卿笑哉

9、时雪的琴

　　想通之后日子便没那么难熬，她之前的落寞忧郁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庆幸。
　　她会在去图书馆时特意坐在能看见计算机系的座位，看书本时间久了就看一眼那个方向，猜测那么多个窗户里，那一间里有他。
　　她有心了解属于他的故事，于是把计算机学院和东大的公众号都细细研究了一遍，把有沈留的图和文字都留存下来，用心地收集成一个文件夹。
　　正因此，她才知道这个时代的沈留和苏时柳有多优秀。
　　他们所在的实验室，研究的项目走在国家的最前沿，而沈留，更是少有的大一就被破例加入的学生。
　　他曾带着国旗，站上国际赛事的领奖台，至今实验室的展柜里，都摆满了属于他的奖杯。
　　比赛有沈留，第一不用愁。
　　这是她看到的最多的评论，每看一次，便心生骄傲。
　　不知道那天的表白，他听见没有。
　　苏时雪苦笑，以她的累累前科，估计听见了他也不会有人当回事吧。

　　原以为很快结束的雨却淅淅沥沥地下了一个礼拜，好不容易放晴，苏时雪决定抽空去琴行买一把琴。
　　自从那天在风致游廊听到有人弹琴，她便一直念着，前世她的琴堪称京城一绝，眼下爱好又被勾起来，自然是按捺不住，趁着下午没课，她直接奔外面的琴行去了。
　　只是她没料到琴行离学校颇远，加上来回换乘坐了十几站地铁又饶了几条街才找到。
　　琴行不大，各种古琴摆的整齐，然而价格却让苏时雪犯了难，她看中了一把杉木古琴，但价格竟然要两万，她目前只有两千多，还是这一个月的生活费。
　　最后她只好买了一把最便宜的古琴，尽管如此，她还是几乎掏空了自己的钱。
　　她没脸找苏琴要钱，心想凭借自己的琴艺，应该能赚钱，于是她问琴行老板有没有门路。
　　“除了老师，就是乐团了吧，你古琴几级了？”
　　苏时雪一愣。
　　老板见她一脸茫然就知道她肯定没考过，以为她就是个心比天高的新人，语气带了点不耐烦，“你没有考级就想赚钱啊，没有十级想都别想了。”
　　“那该怎么考呢。”
　　“华国音乐学院，华国民族管弦乐都行。”
　　“好的，谢谢您。”苏时雪微笑道。
　　老板被她的好脾气弄得不好意思，补上了一句，“据说华国名族管弦乐近期可以考，不过报名时间快截止了，你可以试一试。”
　　苏时雪点点头，按照老板所说上网搜了搜。
　　华国民族管弦乐学会考级报名时间截止日期九月十七，考试时间九月二十九至十月五日。
　　今天九日十六，刚刚好，苏时雪松了口气，只是可惜的是，她因为从没考过，目前最高只能报考到六级，后面的等级需要来年一级一级地考，今年她只能考到六级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报了名。
　　还好学校饭卡里还有些钱，希望这个月可以挨过去。

　　出了琴行，天色已晚，她背着琴随便在路边的小店里吃了点。
　　华灯初上，夜里起了一丝凉意，她吃完饭，走在回去的路上，紧了紧衣服，好奇地打量四周五彩的霓虹灯。
　　炫目的光芒随着高耸的建筑直冲云霄，闪着各色醒目的字体遍地都是，夜晚没有影响城市的喧嚣，解放了一天疲惫的人群在人行道上悠闲地走动。
　　她不禁想这条路曾经自己前世的那一条街。
　　正当她想的入神，就听到路旁隐约传来一阵歌声。
　　唱歌的是一个年迈的老人，蓬头垢面，破烂的夹克套着深色毛衣，他的脸埋在下面，树脂似的脸颊满是深褐色皱纹，他抱着一把吉他坐在地铁站边上，沙哑着声音慢悠悠地唱着。
　　“年轻时快乐的模样，如今都成过往，你还记得我吗，我亲爱的老友。”
　　他的脚边摆着一只铁碗，里面装着零碎的几个硬币，一般人路过听见他歌声都只看一眼，然后照旧走下电梯，去赶自己那趟地铁。
　　她心中触动，一时没考虑自己不多的余额，去一旁的小摊兑了五十，放到那只碗里。
　　老人的脸抬了起来，他的眼虽浑浊不堪，却带着饱受风霜的沉静，脏污的脸颊向苏时雪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地笑意。
　　“你有想听的歌吗。”
　　苏时雪闻言摇摇头，她对现代乐了解得不多。
　　“那我给你唱一首长相思吧，愿你得到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苏时雪笑了，“好，谢谢您。”
　　她蹲在路边，安静地完整听完老人饱含感情的一首长相思。
　　老人唱的投入饱含感情，唱完也没管苏时雪，像是唱到了伤心处，头又埋了下去。
　　苏时雪见状没有打扰，安静地起身，却见灯火阑珊里，沈留站在灯下，远远地看着她。

　　他站在光下，一身清冷，给了她一抹温柔的错觉，他的眼神似带着困惑，一瞬不瞬地看着阴影里的女孩，一步一步迈向自己，最后一起站在了灯下。
　　“晚上好，你怎么在这？”女孩惊喜的眸子闪着光，眉眼弯弯。
　　“我们系有一个师兄在这工作，找我谈点事。”沈留看向她背后背的古琴，“你是到这里学琴？”
　　“我是来买琴的。”苏时雪笑道。
　　沈留没多问，看着地铁口，示意道，“回学校吗。”
　　苏时雪自然答应。
　　只是没想到都晚上八点多了，乘坐地铁的人还那么多，他们勉强站在门边。
　　苏时雪身高才到沈留的肩处，两人挨得近，对方清木气息萦绕在她的鼻尖，她不自觉耳朵发红。
　　透过玻璃，门外是绚烂的满城夜景，门上是他们的影子。
　　苏时雪偷偷拿出手机，对着影子，悄悄拍了一张。
　　下了地铁，走在东大的路上。
　　夜晚的东大没有校外的繁华，可在这样寂寞的校园里，周围的一切动静都能被无限放大，在地铁上没觉着，现在苏时雪只感觉旁边人的脚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心坎上，连带着她的步伐和她的小心思一样紊乱。
　　她心跳如鼓，暗暗骂自己不争气，却又忍不住抬起头，偷看一眼扰乱自己两辈子心的人。
　　却见沈留面色如常，她有些失望，有心想问上次的告白，却又停在嘴边。
　　眼见到了女生宿舍楼，她有些懊恼，贪心这条路太短。
　　“我到宿舍了。”
　　“嗯。”沈留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眼看沈留就要走远，她的目光也越发黯淡，终于，她迈着步伐快步跑向那个背影。
　　她曾追随着这道影子跨越了生死，那这一世就让她大胆一些好了。
　　听见身后的动静，沈留诧异地回过头。
　　“沈留。”苏时雪目光灼灼，她努力平复颤抖的心跳和呼吸。
　　“你好，我叫苏时雪，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
　　生怕沈留因为她前几次的鲁莽不答应，她忙补充，“当朋友，可以吗”
　　沈留微愣，下意识想拒绝，却冷不丁望进那双满满闪烁着期望的眸子里，把临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良久，在苏时雪期盼的目光中，他低沉的嗓音淡淡道。
　　“好。”
　　明明只是简短的一个字，却落到心底最柔软的深处，少女明眸含笑，向他作别。

　　苏时雪回宿舍的一路都勾着愉悦的微笑，推开门，看见其他人都在学习，不免轻了步伐，不过还是惊动了她们。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的舍友们对她的印象改观了不少，对她的态度和善了许多，见她背着难以忽视的古琴回来，都露出古怪的表情。
　　“你要学琴？”李元九惊讶道，她以为苏时雪会喜欢摇滚之类的乐器。
　　“算是吧。”苏时雪笑了笑，把琴从琴袋里拿出来，斜放在桌子上。
　　“这是古筝吗？”王佳凑过来问道。
　　“不是，它是古琴。”苏时雪手抚琴弦，怀念地笑了笑。
　　“厉害了，我都没听过有人学这个。”
　　苏时雪手指拨动琴弦，发出一声厚重的古音。
　　她笑道，“我弹一首给你们听。”
　　王佳三人面面相觑，掩住眼里的震惊，好奇地想看苏时雪能弹出什么样的音乐来。
　　苏时雪把琴横放在椅子上，自己席地而坐。
　　手抚上弦后，便万事隔绝，她心中空灵，往事在在她心里憋闷已久，如今终于有了可乘之机，心中情感不再抑制，酣畅地弹了一首《九鼎》
　　这是她祖父生前所作，音律大气磅礴，笑傲烟云，听者似带到了苏府鼎盛时期，书香袅袅，万人敬仰。
　　她的手没有丝毫停顿，熟练地在弦上游走，神情自若面带笑意，却在曲结束时落下一滴泪落在弦上，与余韵一起缓缓消散。
　　一旁王佳三人感觉自己恍若听了一场顶级的演出，一会身处古时战场，万马奔腾，一会立在巍峨宫殿下，听威严天音，她们回味良久方才从磅礴的气势中走出来，都震惊地看着她们的舍友。
　　“你.....你。”王佳颤抖着声线，半天说不出一个完整的话来，不可思议到了极致。
　　“应该是吧。”苏时雪开玩笑地笑道，。
　　“这实在是，太震撼了。”李元九喃喃，“以前老师说的我都不信来着，这还是第一次相信古乐真的是有意境的。”
　　“你考级了吗，多少级？”宋心铃忙问。
　　王佳和李元九闻言也紧盯着苏时雪，仿佛眼前人是一只大熊猫般稀有。
　　“我还没考，早上报的名。”
　　“那你什么时候学的？”
　　“这，小时候学的了。”苏时雪面不改色地撒谎。
　　“你......”
　　良久，王佳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她们面面相觑，坐在凳子上，心里复杂无比，几双眼睛看苏时雪把琴收起来，刚刚听觉的洗礼影响了她们的思维，如今看苏时雪每一个动作都觉得有种难以形容的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