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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哥哥,尝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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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风,是有一年凛冬他帮林老板送货,林老板送的。
没穿过。
张了张嘴,刚想解释,就见人已没了影儿。
他急忙忙沿山路找去。
路上,心脏疼得紧。
苦笑,他实琢磨不透顾安的心思。
直找了漫山遍野,也没见着人,只得回家找去。
刚进三爷家门,就听顾安清朗声音:“镇里有卖大曲的么?回头瞧瞧,有没有上好的,好曲好水出好酒,再招些烧酒的带班儿的师傅们,就可酿起粮食酒……”
抬头忽见雷阳进了来,停了话,移开视线,沉脸不语。
本听得正入神的二郎见二人仍僵持,扶起三爷进房去。
顾安见雷阳不动,率先回了房。
偏两三天后,雷阳送酒时,顾安非要跟,去了后发现林老板又不在。
顾安见雷阳熟门熟路摸了钥匙,气不打一出来,自把自己关客房里。
雷阳垂眸,进厨房,起灶烧饭,放客房门口,打水洗漱了,大堂门栓上,几张桌椅拼了准备凑合一晚。
顾安在房里等了半天不见人来,开门见了饭,心软了,咚咚咚跑下楼来想要聊聊,却见了这情景,呼哧呼哧喘了半天粗气,实压不住火,眼珠子气得通红,怒不择言:“就这么嫌我?还是老情人地界儿上知道收敛?前儿我还傻时怎还见天儿抱着,现我要好了便嫌弃了?你是不是就喜欢那种无知小儿?既如此,又何必治我?!让我傻一辈子岂不好?!”
雷阳闻言一滞,心胸剧痛,不可置信看向他。
他全然不知,顾安竟如此看他。
偏他口又拙,脑筋又慢,一时竟不知解释他哪一句,只张了张嘴,又闭上。
颓丧地移开视线,低头盯着地上一点。
顾安见他低头沉默不语,更气了。
砰一声!
抬脚踢了下桌椅,气冲冲跑回后院儿。
没半瞬,又冲出门去。
雷阳忙跟在后头,远了,怕他走丢,近了怕他更气,只不远不近跟着。
顾安走了半晌,情绪已定,别别扭扭停在路上,等雷阳走近,欲言又止。
雷阳见他发丝儿沾上树叶子,不禁伸手拂去,温声道:“回吧。”
顾安伸出指尖,揪住雷阳衣角,小声嗫嚅道:“一……起……”
雷阳嗯了声。
二人穿过后院回房。
隔壁,刚开了家新店,夜深,仍热闹。
夜市通宵,临河水市灯火通明,吵声喧嚣。
院儿里,二人一前一后回房,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雷阳踌躇半晌,低低道:“披风……是他抵我的工钱,我没穿过,新的……林老板……”
隔壁老板训小二的声音忽尖利起来。
顾安同时转过身来,直视雷阳,道:“圆圆更重要,还是我更重要?”
雷阳眨了眨虎眸,疑惑不已,眸子里写着:“说的什?”
顾安却不再问,抿唇转身,继续走,心内羞臊,好容易自个儿顺了,又别别扭扭要和圆圆较劲。
他要叫雷阳高看他一眼,他才不是圆圆那傻货!
是夜,雷阳外间榻上躺着,长长手脚搭在榻边,顾安见他安睡抱了被子盖他身上。
捧脸静静瞧他半晌,忽又撇嘴不悦。
次日饭罢,顾安兴冲冲拉雷阳跑出去,看大曲,准备买大曲,招师傅,酿大曲酒。
直跑了整条街都没找到顾安想要的好曲,更没招到顾安想的烧酒的带班的还有做窖池养窖池的师傅们。
不禁垂丧叹气:“你们这儿怎都不喝大曲酒的吗?”
雷阳轻轻一笑,见他愁眉苦恼的可爱模样,不禁想起圆圆来,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温声安抚道:“没事,乖,回吧。”
手刚放上去,立被顾安打落,横眉竖目:“我不是圆圆!”
刚打下,又懊恼起来,咬唇不语。
雷阳尴尬一笑,暗恼自己总记不住!
收回手,转身,低道:“回吧。”
天朦朦胧胧下起雨来。
顾安深一脚浅一脚跟雷阳身后,死犟着不肯上驴车。
雨不大,却难行。
雷阳余光瞥见他湿了裤脚鞋袜,心下叹气,停了车,放下鞭,转过身,在他身前蹲下,向后伸出手来,闷声道:“只当我顾家随从便是。”
顾安撇嘴,他才不叫随从近身呢,犹豫片刻,看着眼前宽厚雄阔的背,还是趴伏在他背上,伸手扶住他肩膀。
雷阳身上气息钻进鼻尖。
苍苍莽莽,让他想起北国雪松的凛冽来。
情不自禁低下头去,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都是凛冽青松的气息。
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后,从脸红至脖颈。
庆幸雷阳看不到。
心情又烦又躁,抿唇蹙眉。
雷阳直背他上车回家换了鞋袜衣物,还了驴车,才准备进山。顾安却也跟在了后头。
雷阳心内叹气,走至他身前,伸手:“走吧。”
顾安嗯了一声,上了雷阳的背。
进了小酒房,顾安双眼发亮,冲进酒房,捧起酒坛子闻闻,晃晃,听听声儿。
又冲进西房,见那蒸馏用的甑,伸手摆弄起来。转身见柜子里的草药,拿出细细闻。
边闻便问:“雷哥,你既用蒸馏,又为何自制小曲?且多为果酒,粮食酒呢?烧酒价高,果酒价低呀。且你这甑也忒小了些?那一坛多少糯米酿出?一池几甑?混蒸清蒸?小曲酿出后劲如何?酒成后酒花如何?挂杯如何?”
雷阳虎眸直眨巴,一句听不懂。他只凭军中老火头所教手艺来做,其中道理,他并不懂。
顾安见他立在门口,一脸茫茫然不知所谓,浓眉大眼,刀刻深邃,却显出呆头呆脑几分可爱来,不禁噗嗤一笑,道:“哥,对不起,是我过了,可否将已制好的各色果酒各拿几坛来?我想做些改制。”
雷阳点头,转身拿酒去。
顾安垂眸指尖从酒坛一一略过,眼带怀念。
酒来,他各色尝过,发觉劲儿不足,味不纯,且后味不长,层次单调,只胜在口感绵柔,绵柔中带些清澈凛冽来,评道:“粮为酒之肉,曲为酒之骨,水为酒之血。雷哥,你这酒,有血无肉更少骨。”
雷阳嗯了一声表示疑问。
顾安收了酒坛子:“酿果酒的原酒在何处?是你曾给我喝的那甜米酒?”
他果真记得。
雷阳垂眸,又回酒房,掏出米酒来,递给他。
顾安喝了口,细细品之,又问:“去年冬酿的米酒吗?”
雷阳这才回:“嗯。”
顾安嗯了一声:“酒给我,米给我,我来,你帮我。”
雷阳点了点头。
接连几日,二人泡在酒坊,只夜半时分,僵冷不行,夜风朔朔,雷阳才三规四劝背人下来。
即使在他背上,顾安也挺直了背,任由夜风贯穿二人间巨大缝隙。
三日后,只听顾安一声:“好!”
雷阳立刻抽出酒坛,两大坛新酒出炉。
酒香比上次还浓烈许多,顾安鼻尖轻嗅,轻摇,再瞧一瞧,也不知瞧见了什么,只听他笑道一句:“完美!”
便乐呵呵问雷阳要了昨日尝过的各色果酒、前儿酿的米酒和新酒坛来。
雷阳只见他嗅一嗅,兑一兑,分装在新酒坛里,直重复了半晌,等所有勾兑完毕,已至了晚间。
他又各倒出各色酒来,一一品过,品时不住点头,眼眸晶亮水润,眼尾红艳,流光溢彩。
“雷哥,过来,尝尝!”说着,倒出一碗递予雷阳,雷阳接过,轻抿一口。
先在口腔溢开的便是绵甜清雅的甜香,咽下,喉咙里还残留米酒蜜香,舌尖却开始泛上清甜桂花香,若有若无似隐似现,桂花香后,隐隐约约,浮出荷叶清香来。
一口酒,品了夏秋两季的时光。
雷阳虎眸晶亮,他从未喝过如此美味独特的酒。
顾安抱着酒坛子,嘿嘿笑道:“我厉害吧?!”
雷阳点头,唇角勾起:“厉害!”
顾安又嘿嘿嘿傻笑。
“我是谁?嘿嘿,我可是神京顾氏酒传人顾安!嗝!论酿酒,我评第一,谁人敢称第二!哥!我告儿你……嗝……哈哈……今儿这酒!好!”
自骄得很。
雷阳这才觉出不对来,这人……醉了?
顾安双颊酡红,眼神迷梦,摇摇晃晃,话语呢哝:“哥!我定帮你找到弟弟!!但,以后,别来找我!!”说着,又打了个酒嗝。
“嗝!”
“别来!!”
雷阳放下碗来,唇角和眼角耸拉着,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顾安啪叽一下,躺了。
雷阳从他怀里掏出酒坛子,封存,放置酒房等老熟,待他醒来等问清需多长时间。
老火头曾说过,时间是最好的酿酒师,只并不是越长酒越好。酒会熟过,像果子一样,熟过了,就难喝了。
老火头那次喝多了,大舌头吐字不清还到处混说:“雷子!人哪,和酒一样,都要恰到好处才好,哎!时机成熟,恰到好处,那才是万里挑一天下难寻的美酒!!过早过晚都是,嗝儿!不合时宜!都是,嗝儿!错过!!”
雷阳那会儿还在心心念念,听了这话,如雷霆击顶,可不是,过晚过早,都是不合时宜,都是错过。
只什么时候才算恰到好处呢?
雷阳瞧着臂弯里醉得打起小呼噜的人,仍不明白。
山里,海棠花落,槐花繁盛。顾安又钻进了小酒房,近日里,他几乎泡在酒馆里,将雷阳所酿各色果酒、花酒、米酒勾兑了遍。
又利用新鲜海棠花、槐花、桃花梨花等,酿出春酿来。
近日里,地里的活儿都是大郎二郎帮着干,雷阳和顾安,却又去了趟镇里。
此次,林老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