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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闹剧1 ...

  •   “哪个不长眼的小厮,把本小姐的马踩死了!?”

      富贵云集的庭院里,难免有些矛盾,何况又有这位南望城最傲娇脾气最倔 最臭名远扬的“大小姐”在场。只见这扭曲着脸庞的小姐,气得不打一处来,明明白里透红的俏脸,此刻像整脸施了粉黛,红晕得不像话。

      “是不是你?早就听说你家穷,看不得别人家好,就要踩死本小姐的马?”

      “难不成是你?你个养猪的小厮,把本小姐的马弄死好喂猪呢!”

      “怪得很,你这小厮一看就没少干过偷鸡摸狗的事!”

      这位小姐看着一排整齐排列的小厮,挨个挨个询问,吓得小厮们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却笑岔了旁边的公子哥。小姐转头,凶神恶煞的眼神立马软了下来,两只清澈的眼眸里塞满了无辜。倪小姐软趴趴的低下了头,软绵绵的红扑扑的小脸埋进身上穿的云烟粉织金斗篷棉云团里,悄悄撅了噘嘴。

      “怎么连江哥哥你也笑话我!”

      “我哪有,只是倪妹妹实在让人憋不住笑。”公子哥说完这句话,好生好气将心底的笑憋得好好的。

      倪夅便转头继续审问那些小厮。此时身后似乎响起不耐的声音,似是一阵来自啧啧啧划过马棚,冷冷清清的惯得倪夅身子歪了歪。

      “倪大小姐,既然您坚持认为我府小厮踩死了您的马,敢问大小姐您的马在哪呢?不妨带我瞧瞧您的宝马,我定当为您解决。”人群中挤出一个面相清冷的公子,眉峰聚如山,眼眸漾若水,身着烟青挑花鹤氅,腰间系青玉之环。

      “大哥。”之前调笑的公子俯首作揖,恭恭敬敬对着面相清冷的公子行礼。

      倪夅见江小公子这派拘谨,想来那身着青烟雨的公子素日威严,应是江府的大公子---江思衿,便识趣地点点头,连声应和,嘴角挤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苦涩得连自己都发慌。

      倪夅下意识咽了咽,热闹如斯的马棚,她似乎只听得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一时无话可说竟憋得她满脸通红。在旁人看来,许是这倪家的小娘子对眼前的公子有意,平日里自称南望城“第一大小姐”碰上名副其实的“第一大美男子”,多少有点情思蠢动。

      恐怕只有倪夅知道自己为何紧张了。

      今日应江府之邀,所有世家贵小姐都来参加江思衿的官礼。江思衿作为江家嫡长子,年纪轻轻业已成就斐然,在朝廷之上很有一席之地,在家族里受重万分。府中长老们想要借此机缘寻一位及笄的女子,封为诰命夫人。

      倪夅这等刁蛮不知礼数的“大小姐”自是入不了长老们的法眼。

      此番来呢,一则是倪夅想要一匹上等的宝马,可爹娘死活不帮倪夅出面,毕竟是一个小姐,谁家小姐会明目张胆让爹娘伸手向江家要。世人皆知江府远在西域有异族亲戚,西域宝马倒是有几十匹,虽为数不算多,但在从没怎么骑过西域上等宝马的南望城,实在是轰动一时的大事。

      二则,就是来见一见这南望城第一大美男子。咳咳,用倪夅的话说,这不重要。

      可怜倪夅少女心,美男子还没见着,自己骑来的马先丢了一匹。也不能怪他们,是倪夅不愿坐马车,骑着快马先到了南望城里,见还没到宴会开始,她快活的游山玩水了大半天,待到倪府马车载着二小姐到了江府,她才老实巴交地跟着进府。

      不曾想,马丢了。

      “倪小姐,你莫不是真的喜、欢、我?”少年顿了顿,看着她绯红的脸像天边绚丽的红霞,眼眸中那一点冰山好像因为有温柔的阳光照耀而褪去了棱角,清冷的面容里流淌了些许温柔。只是.......他似乎心不在焉地望着一个人却寻找着另一个人的模样。少年的话语间仍然充斥着调笑。

      眼前这位鲜衣怒马的少年,说起话来可一点都不腼腆。倪夅心想。

      见惯了讨好的话语,倪夅自然不会因为一点点甜就沦陷爱的河流了,况且这是不是真的爱河得另当别论。她心一横,闭着眼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虽然身上的织金斗篷厚了一点,不过足够她拥有胡言乱语、信口拈来的勇气了,只要不是什么大事。

      “......是,”她睁开眼,眸子里倒映着烟雨少年和朦胧泪花,宛如一鞠清水在寥寂的夜空之下,点染着尽头的月光,“我是爱慕公子,日日思夜夜念,渴盼见公子一面。寤寐求之,辗转反侧,盼君兮若天上月,盼君兮似镜中花。”

      溪恋心疼地为倪夅搽拭眼泪。倪夅趁着眉眼被帕子遮住,向溪恋使了个眼色。溪恋会意,不再搽拭,任小姐的泪水滴滴哒哒向着青衫流,一整副可怜兮兮的样儿。

      “我快马扬鞭从南望城西风尘仆仆赶来,只为见公子一面,以表情谊。可是,待到筵席始,我并未见着公子,宴席上美人如云,我自知不如别的贵小姐出众,恐怕难以聊表心思,便在马棚暗自哭泣,却不知那个歹人顺走了我的马........”倪夅哭得有些累,说话呼呼呼的上气接不了下气,鼻子通红,初冬的寒冷在哭得刹那钻入她的心窝,她不禁抖了抖身子,看起来更加小鸟依人,使人不由得怜香惜玉起来。

      溪恋努努小嘴,心想她家小姐真会说。

      “小姐怕贼人逃跑,才......扯了慌,望江公子看在小姐的真诚上,见谅。”溪恋见小姐半晌说不出话,连忙解释。

      事实确实如此,除却倪夅添油加醋的对江思衿的“真诚”情感。

      江思衿把手备在身后,几步走到倪夅跟前,仅仅一步之遥,他可以清晰地听见她的气息,他对她四周泛红的眼睛视若无睹,同样不可怜她的泪水,眼神犀利毒人,似横扫千军如卷席。少年白皙的面庞毫无波澜,独独在看到她被冷得发白嘴唇时,眼神柔软了一下,随后又恢复往常深邃。

      “你说的,可真?”

      “小女子自然不敢欺公子。”

      “那好,本公子便将我府最为贵重的西域马送予小姐,给小姐赔个不是,这次不愉快就此翻篇。筵席将开,小姐还是快快赴宴不要到处跑,免得节外生枝。”

      “好。”

      听到西域马,倪夅已是心里乐开了花,没想到是歪打正着,这般就得了心心念念的西域马,定然是前几日寺里祈愿生了效。待到江思衿走远,乐滋滋的她抑不住喜悦,随便用衣袖抹了抹哭花的脸,吓得溪恋忙递手绢。

      “你啊你,就会哭鼻子。”江小公子弹了弹她的额头,轻轻拂去她发梢上的隐隐的雪。

      倪夅对着他摇了摇头,道:“才不是呢。”

      只有溪恋在偷偷地笑,她家小姐和温文尔雅的江小公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郎才女貌,青梅竹马。

      宴会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在进行了许多繁文缛节之后,终于等到正式开宴。

      猴头、熊掌、燕窝、狸唇、驼峰、凫脯、鹿筋、黄唇蛟、鱼翅、广肚、果子狸、哈什蚂、鱼唇、银耳、鲥鱼、裙边海参、川竹笋、赤磷鱼、干贝、蛎黄、乌鱼蛋、龙须菜、大口蘑......可谓山珍海味。

      不过今日小姐家们的心思可不全在吃食上。

      宴会礼仪,这无疑是贵家小姐们将要的表现。毕竟是诰命夫人,衣食得体些,礼仪到位些,才华横溢些,淑雅温正些,合乎情理。衣倒是好辨,食嘛,长老们已经盯好宴会了。此次宴会分男女,足足三十八位贵小姐赴宴,分坐轩食厅东西。

      倪夅正欢愉地饮着小酒,咂咂嘴似是极为享受。她闭着眼睛,好让这醇厚甘美的酒渗透自己,乌雀一般黑的睫毛,细细密密的灵动着,酒杯里的光影落在睫毛上。她细细地品尝,因为酒里可藏着她太多闺中心事。

      倪夅,谁人不知,南望城的大小姐,脾气傲娇,臭名远扬。不过这样以为小姐,在倪府中好歹也是学了一点大家闺秀的规矩,端茶、绣花、琵琶、沏茶、骑术、下棋都略会一些,只是啊,她偏喜欢往不羡仙跑。那种是被贵小姐们说是不三不四的地方,她一介女流之辈,竟然嚣张至此,光天化日之下下常常出入青楼,也不知干什么。听闻她在不羡仙里,总是喝得酩酊大醉,左拥右抱好几个男子,名声实在不堪入耳。

      忽然间耳边传来一阵嘈杂,倪夅不耐烦地睁眼。

      “你就是倪夅吧?”有人端着琉璃酒杯走到她跟前。一个按奈不住稚气的女子,镂空兰花珠钗,霜白色月季暗纹长袄。倪夅打量着她,猜想她应该出自盛产珠宝的陈家---陈夫人的二女儿陈之瑜,来找麻烦的。

      “不是,我是她妹妹,陈小姐若是要找姐姐,我可以帮你传达。”倪夅抿了抿唇,放下手中的酒杯,嘴角勾出一个浅笑。

      陈之瑜沉默了一番,向背后望了望,对面那桌的人使劲点头。陈之瑜转头也盯着倪夅笑了笑,随即将手中的琉璃杯举过倪夅的头顶,倾倒,瞬间倪夅感到一阵清凉,头顶划过一片水,顺着发梢滴淌在衣裳上,眼睛逐渐迷离。周围一片哄笑。溪恋赶紧从她身后走向前拦住陈之瑜,用力抓住她的手臂向旁,酒杯被狠狠抛出几米开外。陈之瑜的笑愈发恶毒,道:“你装什么。哈?”直到她看见自己被抓得猩红的手臂,几条红痕划过娇嫩的手臂,她才改口开始骂溪恋贱婢。溪恋慌张从兜里摸索出手帕替倪夅搽拭脸和浸湿的衣裳。

      “小姐.......是奴婢不好,小姐千万不要着凉了。”溪恋带着哭腔。

      “我没事,溪恋,”倪夅紧凑着溪恋“去取我藏在江小公子那的烈酒来,就说我想喝了。”

      溪恋点点头,倪夅还不忘嘱咐一句:“快去快回。”

      陈之瑜:“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倪夅,就是你吧,在马棚口口声声说爱慕江公子,那种身份是你这种常出入青楼的风流女子能攀上的吗?真是不知廉耻。竟然还用你那匹老马换来哥哥家的西域马,你说你不是处心积虑谁信啊?谁信?”

      在场无一人接话。

      “我信。”倪夅笑了笑,答道,“陈小姐,我的西域宝马归根结底,还是托你的福呢。”

      陈之瑜顿顿头,眉头不自觉皱起。

      “陈小姐,我没看错的话,您的婢女头上的珠钗是不是少了一颗珠子呀?按设计的的话,应该有五颗夜光之珠呀,怎的只有四颗了?你看她头上的,和我手上这颗是不是都出自你陈家?”倪夅挑衅地挑挑眉。手上拿着一颗夜光之珠,她向着陈之瑜的婢女走去,那婢女慌张地低下头紧抠着衣裳。倪夅按住婢女,小心地将夜明之珠镶嵌,完美贴合。

      “哼,陈小姐对待婢女可真好。连婢女都可佩戴夜光之珠。这待遇,恐怕只有夜光之珠泛滥的陈府才拥有吧。”倪夅不紧不慢,像在等待一场洋相出尽的表演。

      倪夅贪玩想骑马出府,但马棚之中先前栓马的地方空空荡荡,连季马绳都没见着踪影。既然不是马挣脱缰绳逃跑,就是有人故意而为之。马棚里有几处高草被踩折,食马者说这里的食槽之前也被弄翻了。倪夅扒开出栏的草,草丛之中一颗难以发现的夜光之珠静静躺着。

      “事情就是这样,我本怀疑是小厮收了恩惠,以几斗夜明之珠作为报酬,偷牵走了我的马,好整整我。直到看见你这婢女,应是马儿不愿走踢翻了她,害得她的珠钗掉了,夜明之珠也因此落在地上,你说,我说的,是与不是?”

      陈之瑜咬咬牙,恶狠狠地说:“倪夅,你不要血口喷人。”

      “物证在此,陈小姐何出此言?”

      “她.......她可是一直和我在一起!”

      “哦~那就是、陈小姐和婢女一同在场,看来是陈小姐教唆婢女,来整我咯,我可不知我哪里得罪了小姐。”

      陈之瑜气得噎舌。这时溪恋捧来一壶酒,当着面打开,霎时间轩食厅内酒香四溢。溪恋斟了两杯酒,端上来给倪夅。

      “倪小姐,这是江小公子请你的酒。”溪恋道。

      倪夅拿起琉璃盏,一饮而尽。

      “陈小姐,若是你肯赏脸喝下我这杯酒,我便不再计较往事。”倪夅盯着另一杯酒,又盯了盯面色难堪的陈之瑜,故作大方。

      陈之瑜知道事情闹大不好解决,但又不肯认输,把头转到一边,侧对着倪夅,傲气十足的样子,就像那酒是倪夅求着她喝。的,她也故作轻松,说她是不怕喝酒的,再烈的酒她也是千杯不醉,惹得倪夅似笑非笑。“本小姐干了!我告诉你,休想打我姐夫的主意,”她一边说一边喝,不多时身子便摇摇晃晃站不稳脚,脸上升起一片红云,“我姐夫......只能是我姐的!”说完话硬挤出一个笑容,最后才在众人的呼声中倒下,手中的琉璃杯骨碌碌滚到婢女脚下。而此时的倪夅,早已逃之夭夭。

      厅内轰乱。不少人齐刷刷地站起,纷纷围绕着陈之瑜。有人试探呼吸,有人为之把脉,甚者陈之瑜的婢女大叫“杀人啦杀人啦”,幸有略懂医术的小姐说只是喝醉了,才化解了刀刃。

      东川阁。倪夅湿了青丝和衣裳,沐浴更衣。溪恋挼搓着她,一脸失望道:“小姐闹出这番事来,恐怕给府中长辈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了。”她殷切地看着倪夅。

      倪夅认真地回复:那才好啊,我才不想嫁给那小子。

      溪恋摇摇头:“不是那小子,小姐,难道.......不愿嫁给江小.......”话没说完,一只柔软湿润的手捂住了自己,“唔,瑶耶(小姐)!”

      “溪恋,你可不要胡说。”倪夅望着溪恋,眼中藏着笑意。

      酉时,日落,府中檐牙高啄之处雀跃的光影尤为可亲。

      江夫人宣了倪夅和陈卿筱留府,其余贵小姐们皆已散去。尘埃落定,大家心知肚明:倪夅被训话,陈卿筱被看中。倪夅毫不意外,一路上仍然很是高兴。

      江夫人端坐大堂,江思衿、江亦和所有江家公子小姐都在场。

      训我用这么大的排场?倪夅心想。不由自主有些紧张起来,抬眼恰好跌入江亦的眼眸。两人对视笑了笑。

      江主母清了清嗓子:“既然大家都在场,那我等和府中长老商议的结果便道与你们。陈家正夫人的嫡女,陈卿筱小姐,礼仪端正,态度谦和,举止有度,才华横溢,为大家闺秀之风范,经我等商议,愿以三书六礼、明媒正娶,陈小姐可愿?”

      “我愿。”陈卿筱缓缓开口,一字一句,似有回响,明艳色的脸庞夹杂着温柔华情,一双秋眸含情脉脉。

      “好。”江主母满意地点点头,“倪家正夫人的嫡女,倪夅小姐,性子顽劣,未脱稚气......但与我儿两情相悦,我等不愿拆散有缘人,所以我等商议,纳倪小姐为妾室。倪小姐,请回去准备,聘礼马上送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闹剧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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