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天》烟水袅袅

11、第 11 章

　　林姗姗坚持白冉那件灰色短裙难登大雅之堂，从她的卧室里翻出来七八件长裙，要白冉一件件试选，穿最好看的去参宴。

　　白冉试裙子试得头昏脑胀，正想休息一下，手机响了起来。电话是白红梅打过来的，白冉倒进沙发里接通。

　　“喂，女儿啊，要不要来见见我？墨尔本飞欧洲，在C市暂停三天。”刚一接通，白红梅愉快的声音就传过来。像夹杂着太平洋海风的气息，白冉自然地微笑起来。

　　白红梅出国后，难得给她打一次电话。

　　白冉也很久没有联系她，跟许谓分手的事也没有告诉她。

　　白冉的情况很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且没说十分钟呢，那头就穿来焦俊才的声音：“红梅啊，去下面吃饭吧。”

　　白红梅有了情人忘了娃，二话不说就要挂电话： “冉冉啊，来了给我打电话，我让你焦叔去接你。”她如今一点也不像个寡妇了，倒像刚刚坠入爱河的少女，正是如胶似漆之时，焦俊才的话就跟皇帝指令似的。

　　白冉挂断手机，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要是能像白红梅这样快乐，谁会不愿意谈恋爱呢。

　　抬起头来，那边林姗姗却也嘴角含笑，正在跟陆航回复消息呢。

　　最终，白冉选择穿了一件黑色长裙，赫本风的一字肩连衣裙，露出天鹅般修长的脖颈，和如雪般皓白的手臂。林姗姗打电话把造型师叫到家里，总算把白冉的头发给固定住。她还给白冉搭配了一套项链。白冉肤白貌美，红宝石配黑丝裙，有一种惊艳的绝色。

　　林姗姗一挑眉：“输人不输阵嘛。”白冉嗤笑，对她的品味不以为然。

　　但出现在宋沅面前时，确实惊艳了他。

　　林姗姗看到宋沅呆呆的模样，心里十分地得意，她上前拍拍白冉的肩，故意地问宋沅：“怎么样，我的裙子？”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宋沅脑海里冒出这句诗。

　　宋沅的眼神像灼热的探灯一样，在白冉的身上细细扫了一遍，看得白冉实在不好意思起来。白冉故意咳了一声，抢过林姗姗手里的外套，催促宋沅：“走吧。”

　　宋沅接过她的外套，却没动脚，转头问林姗姗：“裙子卖吗？”

　　林姗姗大呼小叫起来：“想得美哦！出租的！”林姗姗家中是做服装设计的，这件长裙出自顶尖设计师之手，是按照林姗姗的身材设计的。这种私人高定的服务对象非富即贵，衣服宁可销毁也不会售卖，那是对他们身份的破坏。

　　白冉可没什么心思买裙子，何况还是宋沅出的钱，再次催促了一遍，宋沅才打消了念头，扶着白冉上了副驾。

　　车子开出小区，后视镜里，林姗姗穿着睡衣拖鞋，正站在夕阳下，挥动着一条手绢。

　　*

　　宋沅的车开出阜盛街，直接拐上了绕城高速。白冉还不知道他们要往哪去，宋沅说去嘉平区的华硕酒店。

　　再次听到嘉平区这三个字，白冉的神经都敏感起来。她轻声问：“怎么去酒店，不该去别墅吗？”

　　宋沅没听懂，看了白冉一眼：“嗯？”

　　白冉拢了拢鬓角的发丝：“姗姗告诉我你是富二代。”

　　宋沅很是一惊，侧过头去，白冉却没有别的表情。

　　其实宋沅的行为，在他们这个圈子是很正常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为了避免家财带来麻烦，富豪家庭在教育子女时，第一条便是要他们隐藏身份。这一要求不仅可以保障他们的人身安全，还能为他们提供更大限度的行动自由。

　　像宋沅和林姗姗这样的人，他们的行为经过刻意训练，跟普通有钱人家的子女没什么区别。因此若非事主告知，单从日常表现来看，旁人不会猜得出，他们身后还有个偌大的商业帝国。

　　而白冉也是因为凑巧跟林姗姗三年舍友，才偶然打入了他们这个圈子。

　　白冉很珍惜跟林姗姗的友谊，但她也清楚地知道，她与他们，身份并不相称。而宋沅就怕她对家庭有顾虑，一直隐瞒自己的背景。可他终究是想把一切都告诉她，想堂堂正正娶她为妻。如果不过家庭这一关，如何走入下一步呢。

　　宋沅正为怎么告诉白冉发愁，恰巧有这么一个接风宴，他便打算带她去参宴，趁机表明自己的情况。华硕酒店顶层有个十分漂亮的空中花园，宋沅相信那里独特的风景，会打消白冉退缩的念头。

　　只是没料到林姗姗提前告诉她了。

　　既然知道了，就没什么好隐瞒了。

　　“算是吧。”宋沅点了点头。

　　白冉问他：“为什么带我去这个接风宴？”

　　宋沅不好实说，故作轻松：“你不是休假嘛，去玩玩。”

　　“哦。”白冉点点头，没有再问。

　　华硕酒店门口车来人往，白冉结结实实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上流社会。酒店坐落在一处景区边缘，开进景区一段后就看见彩灯闪烁，巨大的喷泉变换着各种花样，花园里各种盛开着各种名贵的牡丹花。

　　绕过广场上的圆形车道后，大楼门口齐刷刷站了两排迎宾。宋沅把车开到酒楼门口，穿着燕尾服的侍应生跑过来迎宾，宋沅扶着白冉下了车，把钥匙扔给旁边一个司机，那人颠颠地开着车往车库去了。

　　宋沅一手拿着白冉的外套，一手虚搂着白冉的肩头，侍应生走上来满脸亲切地笑：“小宋先生您好，宴会安排在12层，请您跟我来。”白冉听侍应生喊小宋先生觉得奇怪，但宋沅点了点头，白冉就跟着走了进去。

　　自动门开了，一楼大厅里水晶灯五光十色，地上铺着红毯，两侧放满了向日葵，一整面水钻雕刻的百合花壁前，迎宾台的女侍笑靥如花。

　　白冉在一楼大厅里打量，几乎每个穿西装的男子都有女伴。宋沅带着白冉走过去，前台小姐穿着职业短裙，见宋沅过来站起身来，异常高兴地寒暄：“小宋先生好久不见！您很久没来过我们酒店了。”

　　这话不知道是不是在套近乎，但宋沅为人和善，也友好笑了笑，解释了一个字：“忙。”

　　前台小姐用力点着头，拿起桌上的一个信封，微笑着递给宋沅：“这是主人为您准备的礼物，感谢您的光临，祝您玩得开心！”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白冉总觉得那位女侍在向宋沅抛媚眼。白冉不知道她跟宋沅什么关系，可她的话音却是直接把白冉忽略了。

　　宋沅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他随手把信封递给白冉，白冉在他的示意下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张购物卡，联合商场的5000优惠券。

　　发钱？

　　白冉心里嘀咕，拿着购物卡发怔。信封里却还有一条琉璃手链。宋沅微微一笑，把手链扣在白冉的手腕上。那轻声的咔哒一响，仿佛在宣告着什么，稍稍让白冉放松了些。

　　大楼入口似乎有人在打量他们，白冉也不再关注了，她抬起头对宋沅笑了笑，很自然地把手搭在他的臂弯里。

　　到了大楼12层，才更是震撼人心。大厅的双扇门推开，一股清新的香味随着音乐飘散出来。上流社会的社交场，男人们都西装革履，女士们则争奇斗艳。纵然白冉从不为长相自卑，一踏进这种场合，也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灯光耀眼，会场正中间香槟塔汩汩，各色饮料小吃摆满了桌子，却没有一个人在用心品尝。侍应生拿着酒杯到处服务，人群凑在一起寒暄笑闹。好几个男人身边的女伴，都是白冉在电视里见过的明星模特。

　　而舞台那边的乐队四重奏，正在为会场气氛进行伴奏。乐队中心拿着麦克风的主唱，竟然是白冉小时候最喜欢的歌星云鸥。

　　云鸥的歌声最是温柔悠扬，白冉以前还买过她的专辑。她闭着眼唱歌的感觉，像天籁一样悠扬舒展。

　　白冉想起那些失眠的夜晚，她听着云鸥的声音缓慢入睡。而这样的嗓音如今却用来伴奏，实在是暴殄天物。或许再珍贵的东西，在纯粹的资本面前，都只是花哨的玩意儿？

　　白冉黯然地想着，一时间说不清滋味。

　　宋沅顺着白冉的视线看过去，以为白冉不认识云鸥，还专门向她介绍：“那是云鸥，二十多年前很有名的歌手。颖娴很喜欢她。”

　　白冉没有解释，压下表情收回视线，反问他：“颖娴？”

　　宋沅点头，笑着解释：“就是这个宴会的主角，邓颖娴。”他指指会场投屏上那张椭圆的头像，“就是她，刚从美国留学回来，邓叔叔想带她认人。”

　　“哦。”白冉没说什么，别开了视线。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人们的社交圈互不干涉，但蓦然踏进不熟悉的环境里，还是让她感觉不适。宋沅却对这里熟悉得如鱼得水，这种差别加重了白冉的距离感。

　　宋沅凑在她耳边说：“一会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白冉回过头看着他：“我能要杯水喝吗？”

　　宋沅点头：“可以啊。”这时他发觉她情绪不对，就牵着白冉的手把她拉到人少处，耐心地向她解释，“冉冉，你别这么紧张，只是带你来逛一会儿，你别觉得有任何压力。”

　　白冉瞥了一眼看台那边觥筹交错的人群，温和地摇了摇头：“我只是不知道到这里来干什么。”她无奈地鼓了鼓腮帮子。小表情落在宋沅眼里，他却觉得十分可爱，看着白冉笑了起来。

　　宋沅和白冉站在会场角落，靠在一个立柱后面聊天，宋沅叫住一个侍应生，给白冉找了一杯水。白冉端着水杯润了润嗓子，清水入腹十分滋润。宋沅知道她觉得无聊了，就问她要不要走，白冉很想出去透透气，就把水杯放在柜子上，刚要说话，二人身后却传来惊喜的声音：“……哥？”

　　宋沅回过头，原来是宋莹。

　　宋莹年纪虽小，出席这种场合也很多次了。今天的她穿着一身莫迪蓝色连衣裙，搭配着米色玛丽珍皮鞋，脖子上戴着卡地亚双环项链，显得气质温柔纯净，像一个美丽的小公主。

　　宋沅问：“你怎么在这？”

　　宋莹看到哥哥很开心，下意识挠头：“嘿嘿，爸爸带我来的。”其实宴会开始前她给宋沅打过电话，想问他要不要跟家人一起过来，不过宋沅根本没接电话。

　　宋沅皱起了眉：“他怎么在这，他不是从不出席这种活动吗？”宋沅跟宋民和的关系从来不好，周槿和宋莹居中调解，早已经见怪不怪。最近宋民和出差不在家，宋沅也几乎住在外头，父子俩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宋莹连忙笑起来：“妈妈叫他过来的。”

　　宋沅的脸色仍旧很难看。

　　白冉从他的表情里嗅出了点信息，正想开口问问，宋莹却发现了站在旁边的白冉。

　　对出现在宋沅身边的每个女人，宋莹都有来自女性和来自家人的好奇。她粗略打量了白冉一眼，然后侧目问宋沅：“哥，这是……”

　　宋莹的语气简单直白，倒真有富豪家庭的直接。宋沅皱了皱眉，回答就更直截了当：“我女朋友，白冉。”

　　“啊！”宋莹吃了一惊。她转过头来，又盯着白冉细细看了一遍。

　　宋沅再把宋莹介绍给白冉，白冉就对宋莹笑了一下。而宋莹虽然出于习惯回了礼节，脸上的笑意却十分古怪。

　　这时，从会场正中又走过来一个小女孩，仍旧是打扮得华美贵气，穿着白色的裙子，袅袅婷婷像朵小莲花，她迈着轻盈的步子跑过来：“宋沅哥哥，叔叔叫你过去一下……啊……”

　　像脖子突然被捏住似的，周茵猛地一下就停住了步子。她的反应比宋莹大多了，宋莹很不快地打了她一下，然后跟她附耳说了几句话。

　　周茵的眼睛眨了眨，很快转过神来，笑眯眯地打招呼：“白姐姐你好，我是宋沅哥哥的表妹，周茵。”周茵看起来比宋莹更加伶俐，黑珍珠般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白冉也笑了笑：“你好，周茵。”

　　宋莹却提醒了一句：“哥，你要不先见见爸爸，他在那边等着跟邓叔叔聊天呢。”

　　宋沅有些头疼，但宋民和叫他又不能不去。想宋沅想了一想，转过身来看着白冉：“冉冉，我不知道他们要来，今天先不带你见他们，你在这里坐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白冉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见宋沅的家人，点了点头：“好。”

　　宋沅就转头吩咐宋莹：“小莹，你在这陪她。”

　　宋莹异样，食指指着自己：“我？唔……”她又不认识白冉，怎么陪她啊。

　　但宋沅已经拉着周茵离开了：“茵茵，你带我去找人。”周茵乐得如此，欢天喜地帮着指路去了。

　　宋莹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很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