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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童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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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快死了。
最先开始的征兆是母亲生病了。哥哥告诉我,医生说只是神经衰弱,让母亲保持愉快的心情。
母亲变了,她变得絮絮叨叨。会颠三倒四说一些我和哥哥听不懂的话。常常在家写一些会烧掉的东西,她似乎想要谁都不见——但不可能,时家有很多事等着她来最后定夺。虽然母亲有病,可她就是比别人强。
这是管家说漏的。
母亲的目光从哥哥身上分了一点给我,她开始和我说话。她手里拿着细长崭新的红绳,在手指上缠绕打圈,她眯着眼睛(母亲的眼睛不好,常常带着眼镜)看向我:“你多少岁了?”
“十四岁。”
“安卿今年十七了呀,还有一年成年了。时间过得好快。”
……
“你叫什么名字?”
“时岑。”
母亲点点头:“时岑……”
母亲像是在在念我的名字,但更多像是在说着另一个名词,她不是那个名词的忠实拥护者,但这是妈妈给她的唯一遗愿。
妈妈曾对我说,她希望母亲实诚一点。
妈妈曾经告诉我:母亲不是一个诚实的人,她靠着谎言长大,靠着机锋活着。
一个大人对一个年纪小的小朋友说这些没用,但是我的妈妈在她的病床上缓缓说着这些没用的东西。让我对我的母亲比活生生在我面前的妈妈更为生动。
妈妈说,母亲特别聪明。她的聪明敏锐是这个世界给她最好的礼物,也是最大的恶意。
妈妈说,她的聪明不是她的,她的创造不是她的。
妈妈说了很多,我一字不落听到了,但是我没有感觉。我更加喜欢妈妈和哥哥,母亲在我的世界更像是个故事。
一个由妈妈讲述的故事——这是我的母亲。
在十岁我就独自上了另一个星球,离开了这个国家。原因是,我觉得自己需要看看人到底应该怎么生活。
哥哥对我很好,我可以从哥哥哪里获取经验,可我总是觉得哥哥还没有我看得清楚,至少在母亲自称妈妈这件事上。
虽然后面我认同了母亲的自称。
管家待我很好,我问过他,他说糊糊涂涂就这么过来了。我觉得这不妨是一个方法,可我不适合这个方法。
兜兜转转,妈妈知道我这个想法后见了我一面。她对我说了她的想法:
“你觉得人很奇怪?我小时候也是。我的哥哥……你有一个舅舅。在我成年的时候去世的。不是自然死亡,他是自杀。他自杀的缘故没有人知道,甚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人发现他已经死了。他是我的哥哥,但他不曾一刻把我看做妹妹。他将我视作洪水猛兽,但他温柔待我。他对我说:我将会改变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会向我展示它的全部荒缪……他说对了。”
“不要怀疑,他是我的亲哥哥。在这个家族直系他是一个罕见的Beta。在那个年代他是一个人。多可怕,他居然在没有任何长辈的教导下成为了一个……人。他的血液里留着人的血吗?我不知道,我想我没有流这那样血。”
妈妈没有继续说,她用红绳将自己的五指紧紧缠起来。忽儿,她对我笑了起来,她弯起来的金色的眼睛让我想到了枯败的花,哥哥说枯败的就是濒死的花。
濒死的妈妈?
第一次这样的妈妈亲昵地敲敲我的脑门,在此时她眼中我依旧是一个襁褓孩童,她对我说:“收敛下面部表情,冷漠的小孩。”
妈妈没有再给我更多关于舅舅的故事,这是一个死去的故事——这个故事中,舅舅没有姓名,没有外貌。
故事里的妈妈给我讲了一个关于舅舅的故事。
妈妈对我的请求给出了答复:
“去吧。”
对我的选择,哥哥很担心。他对我说: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星际没有国家安全,国家威严对于星际里的一些疯子没有一点作用。离些人远一点,不要难过他们的遭遇,不要怜悯他们的想法。
对于我的选择,母亲留给我的管家很平静。他告诉我:我的母亲是特级旅人,她的好友有一个儿子也是旅人,我的路程他会保证我的安全。在星海中多看看,不会错。
我要离开了,忽然,我清晰认识到这一点。这意味着……我看向低头的管家。
我问:什么是旅人?
管家回答:旅人,顾名思义在各个星球上旅行的人。独隶于国家,可以算是前代的采风官,前代采诗,他们采他们的所见所闻,可以算是记载那些星球的发展史。您知道的,这些星球属于国家,但国家不会干涉他们发展,他们也自己不能跨级干扰和联系。但给足了自由,滋生出的庞然巨物简直难以想象,国家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控制点——一个以记载之名冷眼旁观的旅行者便孕育而生。他们可以在法律的注视下在星球肆意行走穿行。
我不知道旅人这个职位。对我而言,旅人以前没有价值,现在只是一个带路者,依旧没有价值。
我只随口又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旅人想要插手,国家会怎么处理?
管家说出了令我意外的答案:不处理。
管家继续解释:如果将星海比作以前的国家,那么国家就是以前的首都,那些数不尽的星球就是以前的城市。以前,首都会通过法律、法案以及管理人员立场管理城市使其团结,以确保国家安全。但,现在不需要……
管家没有再说。
我懂了。为什么国家要管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团结?只要按住思想,让所有存在的公民对国家的存在默认再加上自身科技实力远远高于这些星球的硬实力。
总结,国家的态度就是:只要是同等级星球之间,你们想怎么搞就怎么搞。打完了,或者另一方太垃了被打死了,告诉我一声就行。
官方话术:同等星球之间合理摩擦,国家懒得搭理你。
这样的合理下,旅人插手引起矛盾又怎么样?在立法的前提下,这属于旅人个人行为,国家一句话把自己和监管制度摘得干干净净。同等星球之间合理摩擦,国家一句话能直接把战败的委屈星球踹翻。
而国家要做的事很简单:下场安抚一下受惊的民众,当一下乱世中暂时的乌托邦——并且在开始就告诉民众这个乌托邦是有时间限制的。
我猜想:国家代表了一切星海的星球,它是一个默认精神团结的概念,它只是找了一个科技最为发达的星球作为武器和妆容。
国家……原来如此,这就是首都取“国家”这样不伦不类名字的原因。
我突然道:我要知道我的母亲的一生。
管家一直低着的头抬起来,他说:好。
管家说的很客观。我的母亲这次不是为年幼的我讲妈妈故事的人,而是活在管家的回忆中。
在管家的诉说中,我的母亲是一个很乖的孩子,她有自己的目标,她坚信自己选择,她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
她一生中做了很多大事。
包括但不限于推动监管制度法律的审判,对旅人的具体制度具体修整,提升文学的占比地位,打击垄断等。
她在跑,她在星海中疯。
她的一生有三次放慢脚步,第一次是与我的妈妈相知相识相惜,最后相爱,她对妈妈说:信息素让我们离开彼此,我会让我们肆意拥吻。
母亲转头扎进了信息素抑制的新领域跑起来——她是一个天才。她前无古人发现了信息素的小部分秘密并成功应用。
她没有意识到,她将阶级差距的六种性别变成了人。
第二次放慢脚步——是妈妈根据母亲的研究衍生出了生育的崭新可能。
Alpha与Alpha的结合。
妈妈拉住母亲,成为母体,生下了她们爱的结晶——我的哥哥,时安卿。
妈妈对母亲说:跟你姓,叫安卿。愿君安康。
第三次是被动放慢脚步……管家说到这里的时候闭上了眼睛,他说:所有人将你母亲和妈妈无私给他们的利剑刺向了两人。
她们在无数的目光结合,而这一次你的母亲把妈妈打晕,自己做了母体。
那些恶魔将怀有你的母亲和你的妈妈分开!没有信息素的安抚,一切糟糕透了。我当时拼命疏通关系,见到你母亲的时候,她瘦骨嶙嶙仰躺在冰冷的地上,地上只有一些硌人的稻草。她看见我勾起笑,她说:“客管家,你来了。”
她说:“客管家你知道……付垣曲有没有事吗?”
她落下了病根,并且这个病根那时科技没有一点办法。你的妈妈很悲伤。
她对你妈妈说:开心点,这是我给你的奇迹。他很坚强,像我一样,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管家告诉我:我的母亲视我为上天给她的珍宝。她很爱我。
我知道她很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