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莽荒星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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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鲜红血浆从文天合口中喷出，流淌在苍白的肌肤上，红的刺目，他胸腔如烈火炙烤般火辣辣得疼，眼前瞬间一片漆黑，上眼睑不受控地闭上。
“啪。”吊着双腿的丝线断掉，零件散落，瘫跪在地。
“嘭。”贯穿臂膀的丝线崩开，肩膀卸掉，无知无觉。
“哗。”衔接颈部与头颅的丝线松开，它再也无法承受沉甸的头颅，将其重重抛下。
殷红滚烫的液体顺着他半张的口腔，似山涧溪水般绵绵不绝地流出，若不是那脊梁依旧挺拔如松，胸膛还有细微震颤，就没什么能证明他还活着。
休眠中的复活系统倏然感受到浓重的死亡气息，如潮水般向它涌去，系统危机紧急避险功能硬生生启动，将它唤醒。
鸦鸦不顾身体消耗衰败过大，强行现身在现实世界中，灼热的温度，焦臭的森林都让它诧异，文天合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更让它心惊。
“老文，老文，醒醒！”它忽闪着翅膀围绕着男人拼命喊叫，但他并无回应。
“兔子，兔子！”乌鸦在识海内疯狂叫嚷，但那只绿茶幼崽也杳无音讯。
忽然，文天合手心闪过一抹金光，十分钟已过，他能借用的精神力极限已到，身体中的能量，如捧在手心的沙，强求不得全数流逝。
乌鸦看着那块金鳞，多次让它死里逃生的第二条生命。
犹豫一息过后，尖喙衔起金鳞回到文天合识海之中，第一次越过双系统分界线来到山海系统界面，昆仑山前。
在识海内第一次见到山海萌兽系统时，即便它不承认，心底依旧产生出浓浓的似曾相识感，直到刚刚，它终于明了感觉来源。
虽然乌鸦忘记这片金鳞到底是怎样来到身边，但无尽的光阴岁月中，总有个声音说，除非死亡来临，否则绝不能丢下它。
可现在，它竟要亲手将金鳞放弃。
昆仑山，乌鸦见祂第一眼，就知道该系统已经进入襁褓时期休眠状态，即便如此祂散发的气息，依旧强大到令鸦心惊，灵魂中不断涌现臣服之感。
想要唤醒休眠时期的系统，只能依靠外力按下开启键。
对于已经具备自主意识的系统来说，它的开启键，就是能够引起灵魂共振的，某个人或某件物品的召唤。
只要祂能清醒片刻，就立即能感受到宿主危在旦夕，给予最及时的能量支撑，以老文顽强的心性，他就一定能活下去。
当下事态由不得鸦鸦过多思考，只能赌金鳞真的源自山海系统，并且对祂很重要。
它义无反顾挥舞着翅膀，飞到昆仑山上空，尖喙张开，金鳞掉落。
“咚——”
古朴沉闷的钟鸣声，在文天合精神识海内敲响，鳞片掉进莲池的刹那，一顶主体墨绿色，上附金色古文的梵钟幻影，骤然出现，将山海系统罩在其中。
钟鸣过后幻影消失，两颗金色麦粒，凭空出现在昆仑上方。
一颗飘向被钟声震晕，躺在识海地面的乌鸦身上，化进它体内。
一颗飞到双系统的分界线正中央，掉下的瞬间在地面上生出一株小小的，浅金色的两瓣嫩芽。
那幼苗轻轻晃了下叶片后，呼吸即将消失的文天合睁开了双眼。
颅内的肿胀，胸腔的火辣，四肢的笨拙，过多流逝的血液，使他站起身时踉跄了一下，脚步从初始的跌绊到步履平稳，再到健步如飞仅仅不到一分钟。
但他顾不得去想身体发生了什么，只是追寻着本能向前，向前，再向前。
终于文天合跑到了悬崖边，见到刚刚还在庆幸，终于有了梦想中的家，抱在一起大贺欢呼，笑闹至喜极而泣的小兽们，如今却成了污泥焦土中的残肢断骸。
不远处游隼墨蝎断裂的头颅上正对着他，那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内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它头顶压着三头巨蟒的蛇尾，上面还有两只骨瘦嶙峋的毛绒幼崽，死前嘴角还带着笑。
在这碎肢焦骸，横尸遍野的尽头，一头灰扑扑的猛兽如无头苍蝇般漫无目的癫狂奔跑，双爪拼命刨着泥泞，口中哭嚎大喊：“主人，主人，你在哪儿？你不要吓，不要吓我，你快说话，快应答啊！”少年的悲坳凄哀，让人心慌泪目。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蓦然间世界静寂无声，只有胸腔内什么东西在毫无规律的暴走跳动，在文天合耳边轰鸣，银狼的身影随着嗡鸣声发着疯，它每一声哭喊都回荡在脑海中，久久不散。
他面无表情神情呆滞，向这空间中唯一的声源跑去，快跑到时猛然一脚踩空，飞扑摔了出去，脸瞬间就着了地，他刚要爬起身，蓦地感受到什么，突然再次将脸贴在地面上，瞳孔刹那放大，飞速跪起身，吼道：“极星，这里！”
银狼听到喊声后，光速来到他身边，双爪爪钩内早已嵌满污泥，细刺扎进肉里流出鲜血，仍不停歇地刨着黑土。
文天合双手机械的跟上极星速度，极白皮肤很快就被焦黑污泥侵染，混为一体。
忽然间，他在泥土上摸到了一丝温热，手下地面在缓慢起伏，立即将手中动作放轻，向边缘摸索，很快沿着这丝微热刨出黑色巨豹的轮廓。
“森月，森月，森月你醒醒，你看到我主人了吗？”银狼匆忙跑到黑豹头颅前嗅了嗅，虽然它呼吸很慢，但还活着，随后极星用尽全身力气嚎叫，试图叫醒它。
文天合见黑豹口中呢喃，连忙跪趴到它唇边仔细听。
“……他们在……我……身下。”黑豹断断续续的用气音儒喏着。
“快，将森月移开。”文天合连忙招呼银狼，极星立马变身少年蹲下，一人抱着黑豹前肢与头颅，一人拖着肚腹与下肢，小心翼翼将它放在旁侧没有尸骸的空地上。
等二人再向原地望去时，就发现在椭圆形透明的微缩能量盾下，宗政初载蜷缩着躺在地面，怀中搂着兔宝正高频拍打着盾体，双唇不断开合，眉目紧锁心急如焚说着什么。
文天合连忙将手放在能量盾上，心念一动，“破”能量盾消失。
当宗政初载连忙起身想要爬出坑时，却被人狠狠搂住，那人双手收得太紧，勒得他骨头都有些疼，灼烫的呼吸钻进他衣领内，一道比一道急促地气息打在他脊背上，使被雨水浸透的冰冷肌肤，当即打了个薄薄的冷战。
“老文？”初载抬手拍了下文天合肩膀，忽略掉不合时宜乱跳的心脏，嗓音猝不及防有些沙哑和微颤。
“主人，呜呜呜……你吓死我了！”小少年极星金眸泛起波浪，完全没看出当下氛围有些绮旎凝滞，不管不顾从后背死死抱住初载，哇哇大哭。
登时宗政初载与团在他手中识时务一句话不说的兔宝，就成了夹心饼干中的奶油，被挤得扁扁的。
“好啦，快看看森月，它伤得怎么样？”初载咽了下口水，找回属于自己清亮温和的声音迅速说道。
“对对对。”极星率先松开主人，快步跑回森月身边。
文天合贴着初载颈边深吸一口气，蜜意的馨香使他神智彻底回笼，终于找回往日的冷静后松开了青年，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脸颊上被自己蹭上了一抹黑灰，胸腔内终于安宁了一些。
“森月，森月？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森月？”极星见黑豹的双眸瞳光渐渐暗淡，惊恐得大声呼喊：“你不要睡，森月，不能睡，听到没有，坚持下我们回首都星！森月！”
文天合与宗政初载快速聚拢到黑豹身前，兔宝从初载手心上跃下，跳到黑豹身上，跑到它头颅前仔细观察瞳光与呼吸频率，对着众人摇摇头说：“猫猫不行了。”
“不可能！不可能！”极星惊慌抱起黑豹的头颅，不断地吼叫，仿佛只要声音够大，黑豹就不会闭上眼眸，就会变回几分钟前与他打闹的青年。
“森月，森月，你不能死，你还要和我回首都星，我会给你买好多好多抓板，领你去吃好多好吃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你还要变成小猫让我养，你怎么能先走，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你又骗我，又骗我！！！”
悲戚哀嚎伴随着越来越大的雨，流转在莽荒星每一个角落。
文天合听着声音，看着疮痍土地，眼中浮现几个小时前的满山苍翠，所有小兽精神抖擞，斗志满满得追杀着搅扰宁静的入侵者。
这时他忽然间无比赞同森月的决策，如果没有这些人，这数千计的生命，此刻应该还在林间嬉闹，溪边玩耍，三三两两欢笑成群，在草丛中毛球们滚作一团，天真烂漫的生活着。
“森月，森月！”黑豹的身体忽然间散出琥珀色的光芒，极星手上的重量越来越轻，那是精神灵力溢散的光华，一息之间黑豹身影消失，剩下一只黑猫躺在极星手上。
“极星，不要，哭，不要为，我，这个大，骗子落泪，好不好？”小猫尽量压制嗓间滚滚上涌的鲜血，哽咽着费劲全部心力，说着讨人心疼的话。
“你个骗子，你个骗子，呜呜呜……”听到它这么说，在场所有人都湿了眼眶，极星更是哭得不知所措：“主人，怎么办啊，主人，森月要不行了，呜呜呜……”
初载蹲下身将小猫抱在怀里：“森月，作为极星的主人，我欠你一句感谢，谢谢你当年在实验室慷慨相救，虽不知道你是如何在爆炸中生存下来，但我们今日短短几小时的相处，我真心想请求你活下来，让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初载没有提几分钟前的救命之恩，这恩情太重，重到一万句感谢也抵不上分毫。
这只与他相识不到半天的小猫，却在他人生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幅画，名为赤子之心的画卷。
“好，好。”小猫费力咧了下嘴角，它想笑，它下意识得想要讨好，这个好看到发光的青年，这个愿意带它回家的天使。
但是，它等不到了。
“假如，假如有，来生，我，想当，当一只真正，的虎斑，不想当黑。”小猫说到这时鲜血顺着嘴角涌下，那血液如开了闸的水龙头，几秒就在初载脚边形成一个血色水坑。
“好好好，不要说话了，我们马上就回首都星，回首都星！”极星惊惶的用手去接住鲜血，别流了，求求不要再流了！
不过，极星的话，森月已经听不到了。
它意识已经彻底涣散，脑中只有将话说完的执念，双耳已经听不到外界任何声响，它断断续续呢喃着：“黑猫，黑色不，不，不吉利，你看，我这不就，短命，了，吗？”
“劈咔！”电光劈开黑紫色尘烟，一瞬照亮整个世界。
郁郁一生，从未得到过丝毫宠爱的猫猫，终于在它闭眼前拥有了梦寐以求的主人。
是它短短二十年中，见过这世界中最好的主人。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莽荒星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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