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全员逼我内卷》时雨及芒种

103、（103）这样和解？

　　林染清醒时，那人正倚在墙壁边，手中树枝串了一条瘦鱼，在火上轻烤。
　　——也算不得什么烤，不过是靠近火而己——而那人，却是睡得香甜。
　　林染抚了抚空空如也的小腹，也不容气，把那略苦还不很熟的鱼捞来吃了，似想起什么来，从洞内捡回染霜，鞭梢抵住萧玉背脊，低低念了一句什么，道：“回。”
　　萧玉周身一颤，双目紧闭，不出声。
　　染霜一点点地返回他体内，重新融合。

　　萧玉本是装睡，却忍了这痛未表——不知如何见他。
　　林染似看出来了，又似没有，却无言——他亦不知该同他说什么，又该怎么说。

　　索性一个装作醒不来，一个装作不知醒来，一直挨过了一个时辰，临失神志的一刻，林染想到一件事——
　　他一连昏去了三日未曾进食，又是怎么有力气去河边抓的鱼……?
　　想要开口问，却知那人不会应他，无言静默。

　　这一日又是这般沉默中过去。

　　萧玉临近午夜将自己挂在石壁上陷入深度昏迷，林染醒后翻一个身又闭上了眼。
　　谁也没有开这个口——终没有——再一日依然。

　　第四日萧玉身子好受了些，估计自己“失踪”的日子足够多了，带着染染下山。
　　林染染骑在大花身上，忽然望见林间的残臂上有隐约的牙印——却分明不是犬科动物的痕迹——眉心跳了跳，“夫君，那是什么？”
　　萧玉怔了怔，条件反射地抹了抹唇，目光微躲闪：“死人——等我们到灵越城，通知官府，应就会有人来整拾了——我一个人，是没这个能力安顿这些百姓的……”
　　他背对着一人一虎，自不知林染眸中一抹幽色闪过。
　　林染伏下身来，趴在虎背上，扒拉他：“夫君上来么，我们骑大花——这样快！”
　　萧玉回头，想见这小鬼含着下唇，神色好不诱惑……还无辜地向自己眨着眼……转头踩了轻功飞身穿行林间而去——
　　大花：“……！!”
　　——喂，慢点儿啊，追不上了啊喂！

　　林染却轻拍了它一下，翻身而下，去细瞧那人骨，神色几变，才终于翻上虎背，奶声道：“夫君哥哥慢一点啦——染染追不上了嘤！”
　　工具虎·大花，“……”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勿杀！

　　……

　　此地是太行山北界——再往东走一两日，便是皇城——而往北西走七八日，则至北川。
　　萧玉施轻功遛大花，连跑三日才至此处，将一人一虎安顿好了，径找了处小溪洗去身上汗泽。
　　——溪水微凉，他仗着自己可以在水中呼吸，让整个人沉了进去，闭目静静躺在水底，任长发散开，在肌肤上一道道柔柔扫过，微痒，微冷。可能是因为水有些凉意的缘故，身上的伤也开始一点点长合，心里的裂隙也开始一点点弥合。
　　又是两个夜晚未理林染了，他借累一日之借口一到夜晚便睡，还动用药族力量捏了安面丸服了，生怕自己醒来，这才避了他两日。
　　可是明日便要同接应的人碰上了，两人间独处的机会……自然是更少了的……
　　他还有话要问他，可又不想回林染的问题……
　　……罢了。

　　他在水中眨了眨眼，站了起来，发稍水分用内力烘干了，穿了衣服去找那一人一虎。
　　……今日不吃药了便是，他若有心叫醒自己，硬着头皮醒便是……若是问起，一律装傻！
　　总之……不能让他知道那件事的原委……

　　然而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
　　大花神色凝重地让出身后空隙之前，萧玉已按了按眉心，有种不祥的预感——
　　然后这预感应验了。

　　——林染…染……身体半，裸，缩在墙角，眸中尽是迷，情之色彩。
　　见着他来，难以自持的声音颤颤道：“夫君……要我吧！……要我！”
　　萧玉下意识退了一步。
　　林染染，“……”
　　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林染身子瘫软，并没追来，只动作却更加诱惑：“夫君，要我……”
　　“你……”
　　林染染咬一咬唇，垂头不语。
　　萧玉果断抬手拈决，通过神格将林染逼出来：“你……看看你自己都干了什么？!”
　　林染额上闪出一颗六芒星，狠狠震颤两下——好像昭示着神格主人极不平静的内心。
　　那人望着他，似乎是在想什么问题，半晌软糯道：“夫君……夫君终于肯叫我啦——夫君，要了我好不好？”
　　“？”

　　萧玉发现，随着魂魄渐回……他已经快分不出这两人了……崩溃。

　　林染忽然飞身过来，踉踉跄跄地扑进他怀里，仰头去吻他：“殿下……夫君……要我！——好不好嘛？要我！”
　　他原本同萧玉相当的身高，此刻却只能小鸟依人一般倚在他肩头——萧玉眉心一擎，条件反射地抬手将人推了开去，林染顺势倒在床榻之上，眼中媚态一分不减，这么半推半就的，倒是更诱人了。
　　“——缩骨丹！……那些药我不是都丢了么？怎么会？”
　　林染染乱七八糟吃了一堆药，就是要逼自己委身于他，此刻周身难奈，早没有和他解释的心情，只一边靠近他，一边道：“……你管我？嘤——我捡了的……夫君，要了染染吧——我会死的……”
　　萧玉眸中阴云暗涌，显见得是生气了，但那人却丝毫看不出来，“夫君？——”
　　“叫倒是叫得顺口，这般予索寻求，我却一定要奉陪么？——忍着！”
　　“可——唔！……唔唔！”
　　“再推开我，你就自己忍到药效过去！”
　　“唔——嘤嘤……”
　　林染染吃那些乱七八遭□□时，并不料到自己也有忍耐之极限，此刻闻之言，只好放弃了挣扎，但他捏着自己的颌骨，长驱直入……哺入他口中一颗什么药丸。
　　于是周遭热意骤息，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寒凉，令人舒适至极，惬意至极。
　　“唔……”林染默默瘫软在他怀里，不动作了。

　　“你是故意地对不对？……你都……看见了，对不对？”萧玉似叹息一般，松开他，在他耳边低声道。
　　林染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一点点在自己身前缩身下去——最终停留在他的肩头高度：“什么?”
　　“你……做了什么？怎么会？”
　　心中那种催得发紧的情愫全然失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愧疚，他喘息着抱着他：“……殿下？”
　　萧玉将他体内缩骨丹的药力转在自己体内，此刻身形已缩到他肩膀，便倚了上去，顿了几顿：“我…我吃了死人肉——你看见了，对不对？——所以你才会有委身于我的想法——明明记起一切的你，该要怨我的……”
　　——怨我，从来不曾告诉你，我就是光明神主，从来不曾告诉你，我们雪莲一脉一体双生……让你为我担惊受怕了那么久……
　　“!”

　　那是林染染看见的，那决定也是他做的……他只知染染的心情，却不知他为何会有献身于萧玉的念头，现下看来……
　　“你是因为看见了……觉得有愧于我，才会……是么？”萧玉的声音发颤。
　　“……”
　　林染根本未听见他问了什么，只觉那一瞬间脑中轰然一响，后知后觉地理解了他方才所言。
　　——死人肉……那晚……

　　萧玉没得他回应，心下先涌起一阵自嘲似的情绪——是啊，自己怎么能去奢求他的原谅呢？怎么配呢？
　　他亲口吃下他曾立志要守护的苍生……亲手把自己推进罪孽，如何还能痴望得到他的理解？
　　缩骨之力将他的情绪无限放开，萧玉只觉心中一暗，无形之中无数声音向他说着你不配！

　　“你不配！——不配……”
　　“你已堕落了……人世万千你都不配拥有，更何况他？”
　　“你同类相食，怎么还做得一个人？!”
　　“不……”

　　萧玉忽然发力，一把推开林染，转身跑远。
　　已不能……再面对——不知何时！

　　林染是在河底找到他的。
　　药族人身体之特性所致，任何药物在体内生效均奇快，找见他时，萧玉一个人唇色惨白地躺在水底，蜷作一团，独自忍受骨节生长之苦痛。
　　缩骨丹的药效于他，竟只有不到两个时辰！
　　这也便意味看，他的痛会持续得更久，更久……
　　林染无法在水中说话，只得将人捡出来，不及那人有反应，强撑开他的身子就送上一个吻。
　　“……呃……”
　　一吻闭，他松开他一些，将他浸湿而僵硬的身子环在胸口，冷声道：“我这一生，杀过的恶人比你所有，一切都多，数也数不尽……有什么罪不罪的——殿下，我都不在乎，你又何必放在心上？！我们不是要去找灵越城的官府吗？他们一定可以安置好那些人的……”
　　“更何况，那些人，早已不是人了……那种情况，我若醒来，只怕也会这么做……事态相逼，你又何须自责，自谴至此！——你知不知道，我多害怕，你会从此躲着我，永不肯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