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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等君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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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浔是瑜国太子。
砍树容易种树难,技术不发达,她也没办法接上把儿。
皇帝皇后情深义重没有纳妃,皇帝身体不好,皇后去世早只有她一个,没有夺嫡,顺其自然而已。
阿浔无法选择。
她怕,怕别有用心之人以女子身份为名,揭竿起兵。
但也不怕,皇袍加身,岂敢造次?
可就有那种不长眼的!
月光惶惶,一个步履摇晃的黑袍少年,目光迷离,独自一人走在回东宫的石板路上。
是阿浔,刚刚结束课业的她,一如往日搬着一摞书,一如既往的脑瓜子嗡嗡响。
“咻——”
晚间的寒气被撕裂,暗处冷箭袭来。
阿浔目无侧视,早已习惯。
“锵!”
短箭被带着尾勾的暗器隔开,回射入来时方向。
兵器碰撞的尖锐声回荡在寂寥的暗夜,死亡的前奏她早已习惯。
几名暗卫迅速从树上跳下,把她护在中间。
“咻咻咻......”
紧接着,无数暗箭从八方袭来。
一时间冷光掠影,寒光四射。
短箭依旧被暗器隔开,阿浔分毫未伤,但箭如雨下,可见来者众多。
阿浔毫不畏惧,可一抬头便看到远处浓烟腾空,火光冲天,是永和殿的方向。
暗自一惊,今日绝不似往常暗杀。
她脚步微岔做防御姿态,但并未把书扔下。
脚下足尖轻点,躲避了几波短箭偷袭,箭乃寒铁打造,略过面庞时迸射的杀气
忽的没了箭簇,许是暗箭射光了。
只剩死一般的寂静,可毛孔都能感受到危险的气息。
树叶的沙沙声,枝丫间的奏鸣,让四周的空气绷紧了弦。
一时间,丛中、假山后窜出无数死士,他们犹如月下乌鸦,黑影重叠,纷纷提剑砍来!
阿浔宽袖轻扫,厚重的书卷便朝四面八方袭去,直袭死士面中。死士未曾想当朝太子武功高深,随即变换阵列,将阿浔和几位暗卫夹击在当中。
阿浔并不慌,眸子寒凉似冰浸,袖中掉出两把短剑。
未曾想今日死士竟如此之多,又恰逢永和殿失火众人前去救火,无人关注这边,矛头直指她性命,万般无奈,只得奋力一搏。
蓦然,她想起一人,许久未见有些挂念。
犹记四字,不敢淡忘。
......
“为何不教本宫轻功?”阿浔追上前问道。
“轻功无用,近身术足以保命。”那人迎着光悠悠道。
“遇袭可以跑啊。”阿浔不解。
“殿下!敌人都能近你太子的身了,就算绝世武功也无法脱身了。”他嗤笑。
“那本宫该如何?”阿浔求解。
“知命,无畏。”浅色的瞳仁熠熠生辉,他迎着夕阳离去。
......
知命,无畏。
这四个字陪伴她度过多年黑暗时光。
自小记事以来,虽为太子亦如蝼蚁,几名暗卫是她全部身家。
因父皇身体虚弱,众人都不待见她,她只能在宫中讨食,常年在御膳房捡烂菜叶,又要受宫女太监的欺压,直到太上皇叔收缴兵权,她和父皇的生活终于有些人样。
但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她依旧礼乐射御书数无一不晓,无一不精。研习课业、勤学兵术,是为了活着,更为了祖宗的江山社稷。
她的皇位,谁都抢不得!
她要用一生去守护她的信仰!
剑尖闪着寒光,阿浔带着浓浓怨气提剑刺去,将欺凌她的人撕得粉碎。
今日,本宫吃的苦一并换给你们!
一瞬间血肉的崩裂声不亚于远处救火的呼喊。
依照惯例,阿浔对敌人的脖颈最感兴趣,因为那里的皮肤柔软又脆弱,刺下去的手感最为微妙,也很适合一招毙命。
乌云闭月,白刃相接,可时过许久,竟无人来应!
阿浔奋力搏杀,血已染了她瓷白的面颊,无奈敌人众多,稍不注意便忽略身后偷袭之人,转眼便看即将穿透她眉心的利剑。
四周仿佛静止,阿浔来不及转身,眼睁睁的看着剑面上自己惊诧绝望的面容,刹那间凉意遍布全身。
难道......真的要结束了吗。
江山......真的要易主了吗。
募地,余光发现周遭闪现一处光晕。
一人凌空飞转,双膝稳稳落于偷袭之人肩上,双腿一紧,用力绞动,只听“咔嚓”一声,对方便气断声绝倒地而亡。
还未看清来人,他便杀进死士的漩涡中,一时间阿浔只觉熟悉,扫视战场,发现穿着甲胄的士兵加入,身上的肩璋是玄底白虎。
是盛庄王,钟离烨华。
阿浔呼出一口气,烨华来了,自己终于不用变成刺猬了。
那光晕,是灯光染上他栗色束发映出的浅光。
眼睛一眯,似是发现什么,阿浔笑着加入战局。
可她的目标不是排山倒海的死士,是他-钟离烨华。
找准时机一把探入他怀中,抓了个小袋子,掐了掐分量挺足的!
“钟离浔!你够了!”烨华气极,躲避死士砍杀的间隙,长臂一揽捉住阿浔的纤腰,将她扔出战局。
可阿浔是个穷太子,见到小钱钱眼都蓝了,哪能放过这么好的时机,趁即将被甩出之际,她握住烨华的手,又掳了个玉扳指。
这个月能吃点好的了。
她放松的站在一旁,边欣赏着盛庄王的英姿,边偷师他的技法。
鏖战后,血腥冲鼻,一地残肢断骸。
“唉。”阿浔环顾四周,遗憾书本竟完好无损。
毕竟都是花钱买的,阿浔蹲下捡着作业。
“我的好侄儿——”
吊儿郎当的声音,亲切又可恶。
“快来感谢本皇叔救命之恩。”
此人张开双臂,等着阿浔亲情的抚育。
他未着甲胄护体,玄色劲装衬的肤色白净,五官似刀刻,剑眉斜入鬓角,比琥珀色还要浅的瞳仁似笑非笑,与北方游牧的混血,果真生的俊美之极。
玩世不恭的样子,让人忍不住用拳头休整他一番。
阿浔抱着一摞书,只漏了双眼睛,示意他边去!
烨华此人嚣张至极,拿剑在书上按了下去,阿浔本就吃力,当场想扔他一脸书。
永和殿的火光也渐渐消失,徒留薄烟弥漫,可阿浔心中却燃起了一团旺火,但她就是面不由心的性子。
“滚滚滚。”阿浔嚷嚷。
“啧,有那么跟叔叔说话的吗?”他悻悻放下胳膊,笑的阴险。
“皇叔万安。”
阿浔敷衍。就差了六岁,嘚瑟的要上天。
“太子金安。”他趁阿浔不备,食指和中指捏了捏她满是血污的脸蛋儿,捏完了又拿阿浔的衣服擦了擦。
阿浔无奈。书比他贵,不能扔书,下次扔他吧。
烨华似是看出阿浔的不悦,放下剑。
阿浔欣慰。嗯,还算是个人。
结果这厮换了个胳膊压了上去。
阿浔怒目而视,求你做个人吧。
忽然,烨华贴近阿浔的面颊,长睫垂下羽扇般的阴影,额前发丝飞舞轻挠着她的脸颊,她不禁心跳加速,周围寂静一片,连呼吸声都带着一丝暧昧。
对上那自上而下俯视的浅瞳仁,配上带着侵略意味的神色,顿时压迫感十足。
阿浔丝毫没有退缩,双眸回视。
他是她的师父,是大瑜的盛庄王,是太上皇叔的养子,是军中的百胜将军。
六岁被太上皇叔收养随军打仗,十二岁被父皇带进宫教她习武,十八岁派去汴州驱逐北狄守卫边疆,至此从未败过,便被父皇抬入皇族,而此等功勋,历代未有。如今二十又二,已是战功赫赫的正二品骁骑将军。
人美抗揍钟离烨华,除了欠打没什么缺点。
在他炽热的注视下,阿浔偏头避开目光。
二人忽然的沉默,阿浔抱着书前走,烨华跟在她身边沉默的亦步亦趋。
风儿轻轻撩起二人的垂发,熟栗缠绕了墨黑,墨黑摩挲着熟栗,它们好久未见了。
久别重逢,不知道说什么话可以寄托这些年的思念。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阿浔深吸一口气,目视前方,似不经意的打破沉默。
四年了,他走之后,她过的并不好。
“刚刚。正跟你爹议事呢,齐公公说永和殿着火了,你爹让我来找你,怕他的乖大儿出事。”烨华笑的开怀,转而眸色冷冽但笑意不减,“估计是我们英明的丞相大人,等不及欢迎我回来。”
丞相果然忌惮烨华,忌惮货真价实的军权。
“丞相大人为了欢迎你,想赶紧把我杀了好篡位,才费了那么大的手笔。”阿浔毫不掩饰对丞相暗杀失败的嘲讽,“你晚回来,我许还能苟活长久。”
“呵呵,不只丞相吧,多少人都想弄死你。”烨华看着阿浔鄙夷的表情,眸色渐暖,不禁摸了摸阿浔的头顶,“我提前回来了,你可知道?”
阿浔不语,头皮渐麻,神经线连到面皮上,脸变得滚烫。
知道。所以一天课都没好好上,太傅老头打了她一天的手板。
“陛下啊,你读的这些圣贤书根本没有什么用,都是文官的把戏。”烨华瞥了一眼阿浔还在紧抱着的一摞书,十分不屑。
“那你上学时别抄我的啊。”阿浔不吃他那套,百分鄙夷。
“嘿。”烨华咧嘴一笑,玩笑般的脚下一辗,只听“咯”一声,一名死尸的膝盖骨应声碎裂,他接着笑道,“还有丞相搞的这些,小菜罢了,你不如跟我去汴州,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杀戮。”
“还没到时候。”
阿浔淡然,她踢了一脚地上的横尸,没想到未死透的死士猛然伸出一只手,企图捏碎她细弱的脚腕。身边士兵见状,立刻上前补了几刀,直到人都烂了才住手。
连着白花花脑浆的血浆溅到她脚上,瞬间渗进黑靴中,阿浔面色不改。
“我还有事没做完。”
脑海中浮现几个人的面庞,他们狰狞的想将她从皇位上拽下来,拆骨入腹。
他们也一样,很难被杀死。
给士兵使了个眼色,周围士兵便离开留他们二人独处。
阿浔一手托着书,咬破自己的袖口,叼出一张薄纸。
这是她和太傅多年的心血,如今该开花结果了。
“殿下的戏法真棒。”烨华拍□□腿道,挑眉接过薄纸,打开后眸光一刹那的沉凝。
“知道这是什么吗。”阿浔眼眸似染血,泛着彻骨的恨意和决绝的杀气。
“他们的生死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