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SS竟是我自己》芒鲛

10、主线10

　　不同于杜篆注视这片大地时或许的无喜无悲，那双眼睛俯视下来时，带着某种温情的笑意。

　　原来眼睛是真的可以说话的。她有些出神的想着。

　　并未让让杜篆久等。那双眼睛的主人在对视的那一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并着手了行动。
　　其实杜篆也不知道他究竟会怎么做，所以在被瞬间移动到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纯白的虚无空间时，杜篆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里是……”

　　她环视四周后，不太确信的问道：“莫非这里是一张还什么都没有画的干净原稿纸？”

　　“恭喜，答对了。”

　　从空间的四面八方传来了“神灵”的回答：“我先在空白稿纸上画下你，……我是说在漫画里的你的形象。”
　　“然后再在稿纸上标注页码，你似乎就被传送到这里了。”

　　“或许也不能说是传送，因为你在上一页的漫画里仍然存在。我不知道你现在究竟是什么状态，或许你还能感知到处于野外营地里的‘另一个自己’，而现在的你只相当于本体的一个分/身？”

　　杜篆尝试感知了一下“另一个自己”，她确实能感受到与那边身体的微妙联系。
　　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闭着眼，像是在沉睡。

　　“现在的我或许更像是某种精神体，或者灵魂出窍的状态。”杜篆推测道：“你让「我」重新回到帐篷里，躺下睡着了是吗？”

　　“是的。”像是因为某种信息延迟的时差，那道声音隔了一会儿才回答：“我让漫画里的你睡着了。”

　　“「在漫画里的我」？”杜篆抓住了关键词，她将从以往堆积到现在的疑问尽数抛出：
　　“你能操控漫画里的内容？那你知道我现在处于什么情况吗？我的身份也是一个疑点。还有我是如何进入这个世界的，又应该怎么回去……”

　　“我能修改一部分漫画的内容，很小的一部分。至于其它，你先别急。”声音如此回答。

　　又隔了一会儿，声音才道：“我也没有完全理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先和你梳理一下这边遇见的状况。”

　　杜篆点头。声音连续说道：“不知道你具体是什么时候晕倒的。我到工作室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你不在。我以为你出门了，就准备离开。”

　　杜篆点头，然后反应过来：“等等，你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还是过来了？”

　　“想看看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所以顺便给你带了晚餐来。”延迟几秒，那声音才回答。

　　杜篆露出了一种又微妙又庆幸的复杂表情。

　　“但是看见你透写台的灯还亮着，墨水瓶盖也没盖上，觉得你好像不是出门了。然后就看见你放在桌上的原稿。”

　　这次，时间间隔得更久，让杜篆不免有些焦急后文。她最不放心的也是自己的漫画，杜篆又想起另一个问题：“对了，交稿时间过了吗？我不会被迫休刊了吧？”

　　“我看见那份原稿里出现了你。”

　　他的声音和杜篆的提问同时响起。

　　两人同时的沉默了。
　　但杜篆因方才那句话里包含的信息量又是一阵头脑风暴，安静的听见了对方回答：

　　“没有，我帮你交稿了。我告诉编辑你外出素材了，但是漫画依然会继续画。你会将未画完的内容用传真传输给我补完，最终由我代为交稿。”

　　杜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啊这，瞒得过去吗。而且你一个人能画完之后的周刊连载么？”

　　“这就是问题了。”

　　“其实，我什么都没画。这部漫画的最新话，它自己完成了。”

　　杜篆愣在了原地。

　　“我也是在漫画中发现了你。你本来应该画到仪式召唤那一部分的内容了吧？因为到这一页为止，有勾线，有涂黑，有贴网点，还有蓝色铅笔的草稿。是很明显的手工绘制。”
　　“但是，在那一页之后——……”

　　“它变成了打印在原稿上的黑白图件。就连台词，都是已经处理好的印刷体。”

　　“虽然画风未变，人设未变，看上去仍像是你的亲笔画，所以无人怀疑。但是，如果知道内情的话，这一切真是太诡异了……”

　　“是啊。”杜篆显得有些呆滞的回答。

　　但对方明显还未说完的样子：“你出现在了漫画里。”

　　“是啊。”杜篆符合。但是在对方话语的间隔里反应过来了他的另一层意思：“你这句话的意思，还有之前漫画自动完成了什么的，莫非是在说，我出现在了你能看见的、手头拿着的……漫画原稿里？？”

　　“我认为是这样。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又为什么会穿越进漫画里……总不可能是因为你买的这本魔法法阵研究参考书是真的吧？”

　　“我觉得还真有可能是真货。”杜篆答。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开玩笑。”那声音叹了口气，不知是对荒谬现实的无奈，还是对杜篆态度的不满：
　　“你知道我现在是怎么和你交流的吗？你所有的话语依然是印刷字体，浮现在你脑袋旁边的文字泡里！我也必须在旁边写下文字、画上一个文字泡，你才能听见！”

　　“我们隔了整整一个次元，你真的变成平面纸片人了！”

　　“再这样下去，你说不定一辈子都会变成纸片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自己也没有点什么头绪吗，回来的办法什么的？”

　　杜篆挠了挠脸颊，竟然觉得他描述得好像还挺有意思。和二次元纸片人对话什么的，完全可以当下一作的漫画题材了。
　　……几天没画画，她竟然有些手痒。

　　再至于怎么回去……她心里也只能说有一点头绪而已。

　　杜篆梳理了一下现状：“也就是说，我出现在了漫画里，成了漫画里的一员不说，亲身经历了剧情，然后还被不知名的力量画下来变成漫画……”

　　“没错。”男声回答。

　　“等等，你刚刚还说交稿了？你不会就这样把打印出来的稿子给交上去了吧？？”

　　“是啊，交稿了。总不能突然宣布休刊吧。而且漫画都被神秘力量自动打印出来了，不用总觉得有点浪费。”

　　杜篆：“……”

　　杜篆：“你认真的吗。”

　　对方有些愧疚的道了声抱歉：“那要不下周开始休刊？”

　　杜篆又是一脸痛苦，显然陷入了艰难的抉择。
　　……她可是呕心沥血甚至有时身体带病都要坚持画着的连载啊？这两年的坚持，就因为穿越这种事说休刊就休刊，那她的辛苦矜持不都白费了么！

　　可自己亲身进入漫画演绎的这剧情……

　　杜篆难以抉择，所以她决定延后抉择：
　　“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你先讲讲之后漫画里出现的内容吧。”

　　一阵沉默之后，声音说道：“伴随着你的出现，你画的这一话，仪式魔法之后的发展也改变了。我直接给你念吧：”

　　杜篆干脆不再提问，静心等待对方的后续。

　　感觉似乎过了格外漫长的时间，杜篆才听见他开口说：
　　“「信徒们进行的仪式魔法，缺漏了一个点儿，这本应导致仪式的失败。」”

　　“「但不知为何，下一个瞬间，刚好就是在法阵的缺漏之处，仿佛是被无形之力狠狠按下，那里出现了一块不可名状的复杂纹路。」”

　　“「像是某个巨人之掌的其中一道……祂的指纹。」”

　　……

　　***

　　「召唤成功了！召唤成功了！！」

　　在所有信徒脑中，突然回荡起他们所信之神的放声狂笑。

　　平时极尽冷漠，对人类信者爱答不理的神灵初次降下“神言”，在场全员都听见了他们的“主”的声音。

　　那道声音里却只有刺耳的癫狂。

　　“哈哈哈哈哈，「祂」是我的，「祂」是我的了——！！”

　　神灵如同刚得到心爱玩具的孩童，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然而祂的汹涌情感却是对人类而言的一场灾难。

　　他们无法抵御神灵的音浪，最初只是头晕目眩。然而随着尖锐的狂乱笑声愈发激烈，他们有的人开始剧烈呕吐，一直吐到胃囊中空无一物、吐出胆汁；
　　接着，他们的肢体也抵挡不住神灵的冲击，开始呈现一定程度的扭曲。

　　有信徒开始了高声尖叫，有信徒在跟随神灵一同漫无目的的嘶鸣狂笑。有人陷入疯狂，指甲抓挠着自己的皮肤；有人心生悔意，然而从他的五官七窍中已流出鲜红的血液。

　　祂没有去看那些如同蚯蚓一般在地上蠕动翻爬的人类们，强烈的欢愉让祂无视了微渺的信徒们的死活。

　　祂从未将自己与人类蝼蚁们放在同一位置上，更不会将心比心的去救赎他们的痛苦。
　　即使祂自身亦是一位信徒，对“那位”神灵的信徒。

　　祂内心里只有那位神灵。

　　为了将「祂」招临在世，祂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祂」既是他们的神灵，亦是他们的母亲。

　　并非血缘意义上的“母亲”。而是更高层次、更高维度意义上的母亲。

　　祂恍惚想起，如梦境一般的，仿佛是来自远高于云层、穿越天空，仿佛阳光一般撒下大地的，来自“母亲”的注视。

　　用含着平等爱意的目光注视着大地的子民们，也包括祂们。

　　祂发自内心的这样认为着。

　　是她“孕育”了祂们。

　　而祂，是被“母亲”注视最多的人。

　　按照这个世界的时间顺序，祂并非原初之神，也不是上位之神，更没有足够强大的神格。

　　但祂是由“母亲”一笔一划、亲手创造出来的第一位神灵。

　　祂被“母亲”放在了故事的开端，被给予重任。祂毫不怀疑，自己是对于“母亲”而言，最为特殊的存在。

　　祂是神灵，祂有能力。祂肩负重任，祂将颠覆这一整个世界。

　　——这一定是“母亲”为祂写好的剧本吧。

　　祂对这位创造祂、满含期待的注视着祂的天外之神，有着雏鸟一般的、无条件的信赖与爱意。

　　身为被她创造的神灵，祂便学着她、模仿她对待这个世界的方式；学习她对待自己的子民的方式，祂希望能成为如她一般的伟大神灵。

　　啊啊，“母亲”。如此亲切，如此温柔的母亲。

　　她终于诞生来到了这个世上，站到了祂的面前。

　　祂发现自己仍是这样深爱着她，就像她曾深爱过自己一样。

　　可是……
　　祂知道那后续的一切发展。

　　“母亲”啊。
　　——分明是被你赋予身份、被你委以重任的我。

　　因为是神灵，所以祂才能得知自己未来将会迎接的蹉跎龌蹉，那并非祂心怀向往的美妙结局。

　　——我本以为，我会本应背负你的荣光，继承你的期望，去重塑这个世界。

　　——可你却为何让身为神的我，死于那名低贱的人类手中？

　　或许，这就是“神明”之爱？

　　我明白了。

　　祂注视着她。祂的“母亲”这次已来到了祂触手可及的近处。

　　失去躯体、失去能力、被所信之人背叛杀死，权能被蝼蚁分食殆尽。

　　这次，我会让你尝到同等之“爱”。

　　***

　　声音接着念漫画中的内容：“祂是我的，祂是我的了——！”

　　杜篆听着，皱了皱眉，回想起深埋于地下的“万物之母”对自己的称呼：母亲。
　　它那时候亦在说：“我会得到你，不会再让你离开”。

　　杜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更为不适，却又不得不听漫画擅自发展出的接续的内容。

　　“一切都在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我们成功召唤了「祂」！……哈，差点忘了，这并非我独自的功劳，祂们也一定会与我抢夺的。”
　　“不，不能这样。「祂」只能是我的。不能让「祂」降生在这个时点，必须将时间回到祂们尚未苏醒的时刻。”

　　杜篆眉头皱得更甚。

　　“可惜，我们都是觉醒之神，时间早已没了对我们的掌控之力。即便将时间回到最初的节点，已经苏醒的我们不可能再复归沉睡。”

　　“唯独能够束缚我们的，只有「祂」定下的命运之力。我们都得遵从「祂」制定的命运，我不能挣脱束缚，祂们亦不能。”

　　“祂们无法接近「祂」……唯独我，是最接近「祂」的人。”

　　“而那个神灵进行了一番旁白之后，下一页便直接来到了绵羊村，而且是最初的绵羊村。很显然是那位神灵发动了时间回溯。”

　　杜篆隐隐有了些不详的预感。

　　“然后，在下一幕，我看见了……”

　　“你。”

　　杜篆内心不详的预感尽数成真。
　　她脑子里的疑惑串成一串，这会儿倒是得到了一个可以解决所有问题的回答。只是这个回答比她料想的更加恶劣。

　　“你以漫画的形象，出现在了自己的漫画里。尽管漫画里没有描绘你的心理活动，但我看见了你说出的所有台词。”

　　杜篆忍不住在内心回忆，她有没有说出什么不太对劲的话。

　　“我当时看见原稿，就在我眼前，像是有一台看不见的打印机，把图像一格一格的打印下来了，以漫画的形式。”

　　“我看见你对伊波恩说，‘抱歉啊’，还看见你跟着他进绵羊村，和小花的交流，之后救他爷爷的事。”

　　“……还有，你被地底的邪神唤作「母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