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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十二夜天(上) ...

  •   黑夜被乌云遮盖,冬天的寒风,在此处寥无人烟之地显得额外寒冷。阴风凛凛,寒风啸啸,已久无人居住的破烂房屋,墙壁与地面均覆盖着厚厚的尘土和蛛网,寒风带过的空气充满着腥臭。

      破烂房屋以外的,便只有萧条的枯枝,与弃于地面的一座座掉漆的棺木,宛如一座无尽的墓地。棺木之中散着死亡气息,仿佛里头躺着的并非尸体,而是魂魄的幽影。

      其中一口置于义庄之中的棺木,以涂了黑漆的桃花心木而制,上面本已贴上的黄色符篆早已掉色,那红色的朱砂符文也只剩下岁月的尘埃,无从辨认。

      屋外刮过的狂风把最后勉强贴在棺盖上的符篆吹掉。

      棺盖缓缓打开,发出了咯吱的声音,声音虽细而微,却在此处阴森之地显得格式清晰。棺盖的侧面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若不是指甲显黑,很难确认,那并非属于一位生人之手。

      那人的头向后仰去,慢慢地直腰而坐,他低下头时骨骼间发间咯咯的声音。他张开眼睛显着血红,在漆黑一遍的义庄之中显得格外显眼。那人缓慢地转动着他的头部,像是环视着周围的环境般,然后嫣然一笑,轻捉十指,缓缓张开,呼了一口恶气后道:“睡得我脖子都痛了,我究竟睡了多久。”

      沙沙的声音从外响起,那是有人踏雪而来之声。棺中坐着的人静静地把目光落在门外,等待着那声音的到来。

      声音渐近,一名身穿白衣之人走到了门外踏着软雪驻足停留,那人的腰间挂着一把青蓝色的配剑,脸容俊俏,站在白雪之中仿如画卷。

      白衣人冷冷道:“看你悠然之态,怕已是忘了岁月。”

      棺中人懒懒地伸着双手,从棺木中一跃而下,他身上所穿的衣服,因年代久远早已破烂不堪,只冷风一吹,便东零西碎飘了一地,一身均匀的肌肤便几乎表露无遗。棺中人却是不以为然,挂着轻挑的笑容道:“张开眼看见的依旧是你这张面,我除了悠然以对,还能怎样。”

      白衣人目光与他的赤身打个正着,也没有回避,把提在手中的包服扔了过去道:“穿着。”

      棺中人接过包服,打开查看,那是一套墨绿色的衣裳,他笑着把那包着衣裳的白布随手扔了开去,白布便随风飘到了一旁,掉到了满是尘埃的地上。他旁若无人似地把那衣裳一件一件地穿在身上道:“犼,我睡了多久?”

      犼环着手,像是不以为然般道:“不久,三百年而已。”

      “呵?三百年?那你呢,你睡了多久?看你带着衣裳来寻我,像是有备而来,怕是醒来之时,也与我一样,衣裳碎了一地,赤身裸体?要是那样,被你看了一身的我岂非理亏?”

      白衣人长叹了一声道:“我只比你早醒余月,你的气息几乎断绝,我寻不到你,直到方才,才嗅到了那一丝气息。”

      “哦?”棺中人把衣裳穿好续道:“那你这余月,打探到了什么?尸界有何变化?”

      “尸界本便是各自为政,何来变化,数量也只减无增,这些也于我无关。只月照故人,故人依旧,犼仍为犼,旱魃仍为旱魃罢了。”

      名为旱魃的棺中人像是失了兴趣般,脸上的笑容微敛道:“真搞不懂,那班人把我们封在棺中,有何意义。”

      犼看着外面的枯枝败絮,淡淡道:“不难懂,封了你我,便能保人的安危三百年。就像现在,我与你皆醒来,那便是灭世之时。”

      “犼,我刚醒来,你便让我去灭世,也未免太残忍了些,总得让我先填填肚子,补补身子,三百年油盐未沾,我已接近油尽灯枯之态。”

      旱魃走到了门外,站在犼的旁边,取了他腰间的配剑握在手中。他握着剑柄,把剑抽出,寒光一现,剑气划过之处,在地上划出了一道剑痕。

      他持剑垂下,仰天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张眼微笑道:“正好。”

      没等犼回应,旱魃的身影一闪,便随着寒风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他站着时踏过的雪坑,以及那一道接着一道向外延伸的极浅脚印,原本站在门前的犼,也随着那飘走的寒风一同消失而去。

      旱魃与犼在林子中极快地穿插,一片黑夜的白雪上犹如刮过突如奇来的风暴,与寒风一起呼啸而过。

      旱魃的五指张开,那尖锐的黑甲瞬间成了可划破皮肉的利器。他的笑容加深,却带着冷意,直奔林子中那发着火光之处,以极快的速度攻向那背坐在火堆的蓝袍人。

      那蓝袍人在忽然刮起寒风之时,便仿佛察觉到身后的异样,毫不犹豫地抽出了腰间的配剑向后挡去,恰好把快要把自己喉咙抓破的黑指挡下,可那速度之快实在让他瞠目结舌,若非平日对周遭环境处于警惕状态,怕是现在已成了一缕亡魂。

      旱魃没有留给他喘息的机会,不停以利爪攻向他的要害,那蓝袍人虽把那些杀着都一一挡下,可额上已然冒出了冷汗来。心道:真好死不死,第一次出来夜猎便遇到了如此强的僵尸!

      旱魃的动作忽然在他的跟前止住,脸上挂着微笑道:“小子,不懒。”

      待他反应过来时,只觉动弹不得,低头看去,旱魃的手已然穿过了自己的腹部。

      旱魃猛然地把手从他的腹中抽出,他始感剧痛,倒在雪地上。向上看去之时,只见犼拿着一节肠子,提在空中,张口便把那还在滴着鲜血的肠子放了进去咀嚼起来。

      那道人想说话,喉咙却已发不出声音来,只眼睁睁地看着旱魃把他的肠子吃掉,渐渐地,视野便被漆黑吞噬。

      旱魃把肠子吞掉后,五指并拢,插在那道人的胸口之处,在血肉之中把手指微张,把那里的心脏挖了出来,拿在手中。那心脏仍然一下一下地跳动着,血液也随着那规律的跳动,把地上的白雪染红。

      旱魃向后轻笑道:“分你一半?”

      一身白衣的犼环手靠在树上道:“我不吃你吃过的东西。”

      旱魃嗤了一声道:“我方才吃的是肠子,这个我还未碰分毫,你若是想吃,我先让你又何妨。”

      犼索然无味道:“你知道我吃什么,为何还要问这些。”

      旱魃轻哼了一声,取了腰间的配剑向下一划,把那道人的头颅斩了下来,提脚一踢,衣缺飘起,白雪飞扬,那头颅在空中划过一道血弧,在接近犼时,犼从袖中掉出了一把折扇向前一挥,便把那头颅破开,他合起折扇使了内劲往内里一转,把头颅内的大脑整个切出,伸出了手,恰好掉到了他的手心之中。那大脑的神经仍在跳动,鲜血还存温热,他打开了折扇挡在前端,良久后再拿开时,那大脑消失于无形,而犼的嘴唇亦满布鲜血。

      寂夜寒风依旧,蓝衣人的残肢散了一地,留下的,只有斑斑血迹,与踏步远离的脚印。他们走到了结了冰的泉边,把面上的冰块敲碎,取了些泉水把血污洗掉,旱魃索性脱个精光,跳到里头,把那三百年未洗的身子与头发洗了一遍。

      犼靠在树上静静地看着泉中的旱魃道:“都说旱魃是女儿身,可谁又知道,实是如此强悍的男子。”

      旱魃走出水面时,那池泉水原本的冰块已然尽数溶化,散着热气。他身上流过的水流也像蒸发般成了白色的雾气飘散到寒风之中。他把那身墨绿衣裳穿上,把那黑色的发带往上一绑,整理了衣衫,原本那三百年未洗的皮襄,便变成了一副俊俏君子模样。

      他伸了一个懒腰笑道:“也说我怕水,可从来只有水怕我,而我却不惧水。水未近我时,便已成了白雾。”

      “那你有何惧怕之事?”

      旱魃环着手,懒懒道:“怕找不到灵力高的生人,吃不到美味的心脏,怕你先于我早登极乐,让我在此世间没了对手,没了乐趣,索然无味。”

      犼像是没有听到他后半句似的道:“那你吃饱了吗?”

      旱魃吃笑道:“怎么可能,我可是三百年未进吃的尸王。区区小道人的心脏,岂能让我满足,要让我满足,非你的魂魄不可。”

      “我若把魂魄分予你,不就‘没了乐趣,索然无味’吗?”

      旱魃无趣般抱头昂向夜空,淡淡道:“所以我才一直没有对你的魂魄出手,不是吗?”

      犼从靠着的树身站起,抚过被寒风吹乱的头发道:“既然你已进食,那我们该去拜会我们的故人了。”

      旱魃道:“生人只有百年寿命,何来故人之说。”

      犼的嘴角微扬,他的笑容极柔和,眼中透着的,也是让人心暖的目光,可旱魃却知道,每当那种笑容浮在犼那眉止如画的面容上时,却是比他更冷血无情的信号。

      犼微笑道:“故人虽已不在,故人的族人,仍在。”

      旱魃在空气中嗅着鼻子,饶有兴趣般道:“呵?莫不是,方才那小道人,是时家的人?还真是,有那么一点气息。”

      犼把折扇轻抵在下巴,倾头道:“时家在此出现,便说明,此处有僵尸。可只有区区一位道人前来,便是只是接收到有紫僵程度的情报。若要让时家,更甚是韩家的人出现,那我们便让他们知道,此处,并不只有紫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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