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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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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的秋天不如岸上有花草树木的辨识,唯一的不同便是海风钻入领口时的那股寒意更重了些。海容找林方菲谈话后的一周,林方菲家的门甚少打开,就好像未有人住在这里似的。每当深夜,海子桓又变成了一个失眠者,站在窗前望向隔壁门前停着的车子。一夜接着一夜,当他习惯了这样的窥视时,林方菲门前的那辆车子却已消失了踪迹。而他却不知何时离开的。
她的车子再也没出现在她的院子里,海子桓的依托变成了虚无的空气,整个人跟生了重病的病人般日渐消沉。他的白天再次变成了黑夜,黑夜又当成了白天来过。脸上的笑容随着她的不辞而别凝成了固体的冰块,再也没有办法在他脸上出现。
林方菲接到了姐姐林书君结婚的电话,再与海子桓尴尬的时期,找了一个逃避的借口从海边回到了滨城。
穿上婚纱的姐姐很美,像舞动的精灵,穿着婚纱的舞裙,在名为‘婚礼’的舞池恣意绽放出最美的舞姿。
快两岁的一一在见到自己的姨妈时,口齿清晰地笑起来:姨妈,新婚快乐!她听妈妈祝福后,便依瓢画葫芦恭贺起来,惹来众人哈哈大乐。
林方菲和海飒在姐姐的婚礼重逢,身旁跟着个拉着苦瓜脸的方淳,揶揄他们道:怎么没一起举办婚礼?
我也想呀,海飒不同意。方淳见着新郎装的哥哥,嫉妒道。
少给我来这套,我还不知道你!海飒也想过答应他的求婚,只是年龄的差距一直像刺般横在她心里。
林方菲明白海飒的犹豫,将女儿一一放进海飒怀里说:年龄只是你掩盖自己不自信的谎言,对吧,一一?林方菲端起一盘水果喂着一一说:一一,问问海飒妈妈,什么时候请我们家一一吃喜糖?
海飒妈妈,一一想要个弟弟……一一将自己手中的喜糖塞进海飒手里笑着说:海飒妈妈沾了喜气就能有弟弟了。
瞧你都乱教孩子什么了!海飒没好气地举拳要揍林方菲,被一一给拉了回来:海飒妈妈不要生气,一一把糖果都给你。小家伙长得越发像林方菲,令海飒又爱又气。
海飒的电话突然响了,她接起电话:海容,怎么哭了?
姐,你和菲儿姐一起吗?电话那头哭的不能自已。
我们在一起呢,今天菲儿的姐姐结婚……海飒还未说完,海容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姐,你能让菲儿姐接电话吗?
海飒抱着一一将电话递给了林方菲:我妹妹海容
林方菲不知她们之间还能有何交集,倒没拒绝的接过了电话:你找我?
菲儿姐,你能赶回来吗……海容的眼泪将她的声音掩住,好久才再冒出一句:我爸住院了。
林方菲犹豫了片刻,用理智压制住自己:对不起,今天是我姐姐结婚,恐怕不太方便。她与他即便再见,又能以何种关系相见。此时林方菲都没有勇气再出现在他面前。与其无法期待彼此,不如趁此断绝。
年龄能带给人唯一的好处便是在心口划上无数的伤口,让这种伤口变成一种习惯后,从此再遇到事情的时候都可以如此铁石心肠。林方菲觉得自己真的变了,变得心如坚石,不近人情。这样的厉害从前夫任浩给自己的两次伤害后潜移默化在自己身体内。
重新回归工作的林方菲,将过去的慵懒一一收起,投入百分之两百的激情于工作当中。一一学会了走路说话后,更多时候会待在姐姐书君身边,跟姐夫的孩子玉雪在一起玩耍。而她则有更多的时间重新熟悉新的工作。
滨城的气候开始转冷,枝头的树叶逐渐入枯。林方菲用了一个月的时间重新熟悉工作,当她的职场面貌重又回来时,海容不请自来的找上了自己。
咖啡店内,海容双眼红肿,面色憔悴,终于在林方菲面前哭了起来:菲儿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帮帮我爸好吗!
当骄傲的孔雀收起她美丽的尾巴,以一种近似乞求的姿态出现在林方菲面前时,令她诧异外,更多的是震惊。她以为他只是日常生活颠倒,犯了病住院而已。而今看到海容,事态可能远比她认为的要严重许多。
爱有时会是一道枷锁,变成一种沉重的负担。可终是一种甜蜜的负担。林方菲放下工作,将孩子暂时托付给姐姐林书君后,便独自开车往海边而去。
海容给了她屋子的钥匙,她开门时,海子桓在沉睡,一张脸消沉的如冬天干枯的树枝。林方菲唤了他几声,睁开眼的他却精神恍惚地望了望自己,而后又别过脸昏睡了过去。
他是个极爱干净的人。上次来的时候,屋子里一尘不染。这次再踏入这里,一股潮湿的海水的味道,一堆乱七横八的垃圾和衣服交集在一起。屋里屋外已是无法立足。这样的海子桓令林方菲震惊。
她花了一夜的工夫,将他的屋子收拾干净。阳光已从窗子透了进来。她找来了他的剃须刀,将他脸上胡渣刮净,又为他找来干净的衣服替他换上后,将脏的衣服通通丢进了洗衣机去洗。
海子桓躺在床上,神情涣散地望着一道纤细的身影在自己的屋里忙进忙出,却怎么都看不清她的面貌。他想这个世上能在乎自己的,怕是也只剩女儿海容了。这么一想,他便又昏睡了过去。
醒醒,饿了没有?她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去梳洗一下吃饭吧。
海子桓再次睁开眼时,留给自己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背影。海子桓没有抬眼去看,下床去了盥洗室,机械化的刷牙洗脸。
桌上已摆好了早餐,米粥、饼子和两道咸菜,还有两个鸡蛋。林方菲将碗筷递过来说:趁热吃吧。她为他忙碌了一夜,有些累的向沙发走去:你吃完先放那,我眯一会儿再过来收拾。
海子桓静静地坐在餐桌前,目光仍旧涣散,看了许久面前的食物,终是没有胃口的回到了床上。当他回到床边时,突然想起来沙发上的‘女儿’,便从衣柜中拿出一个毛毯向沙发走来。当他毛毯盖到她身上时,他瞳孔开始清晰起来,面前人的轮廓映入眼中。他的手在抖。他的唇向她靠近。他的眼一刻也不敢离开。
海风锥开窗子,钻了进来,冻得林方菲从睡梦中醒来。待她睁开眼时,面前的轮廓令她一震,而后换上笑容说:吃了吗?
他摇头,哑然无语。
林方菲坐起身时,却被他抱入了怀中:别走。
我不走,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林方菲像哄孩子似的将他重新带到餐桌前,望着已冷的饭菜,回到厨房又重新热了一番。
海子桓望着她的背影,情不自禁上前从身后抱住她:别走。
林方菲转过身,与他四目相对:你变得脆弱了。
强大通常是男人的代名词,却不包括生病中的海子桓。成熟的男人更不是他这副模样。他的病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而林方菲就是他的那剂药引。
海边的灯塔像迷途中的指路人,引人走出迷途。林方菲每日不辞劳苦的照顾海子桓的起居饮食,带着他晒太阳,吹海风。笑容又重新回到了海子桓的脸上,像孩子丢了重要之物,失而复得后的喜悦。
他们每天会牵着彼此的手去超市去菜市场去商场,只要是林方菲出现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海子桓的身影。他们已是形影不离。
在海子桓恢复的期间,海容来看过他几回,他表现没有太多喜悦,只有在见到林方菲时,那发自肺腑的喜悦令海容都很嫉妒。
海子桓眼前的朦胧逐渐消失,神识渐清晰起来。他开始变得忙碌起来,像滨城的时候,每天早晨醒来为她做早餐。他享受自己被她所需要,一如她被自己需要一样。
次卧内,梳洗好后的林方菲,来到餐厅,已有一桌子丰盛的早餐在等着自己。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却又责怪他道:你身体刚好些,不要勉强自己。
我喜欢每天为你忙碌。海子桓低头向她索早安吻:我要一直这么陪着你。
我可是有个拖油瓶的哟。林方菲不再抵触自己的情感,任由他们迸发。
海子桓目光一震,他没有忘记她还有婚姻和孩子。他的脸又沉了下来:我们一直待在海边好不好!他拒绝接受那样的事实,如孩子似的。
我的工作家人都在滨城,怎么可以不回呢。林方菲环住他的向颈笑他:你的家人和工作不一样在滨城吗,为何不肯回去。
那里有你丈夫。他不愿意提及的人。
谁,你?林方菲笑他。
我?海子桓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对,我要娶你。他火热的唇贴上她樱红的香唇,带着薄荷味的气息向他袭来,像醒神的樟脑丸刺激着他的线粒体神经。他的身体比他的思维诚实,像一头饥饿的猛兽正大肆从她那里索取。他将她抱入怀中,向她的次卧走去,窗帘尚未拉开,空气中弥漫着迷蒙,像潮湿的水汽迷离住他的双眼。他的吻深而不可自拔。他的爱终于在这刻完全爆发。林方菲迎合着他,渐渐融为一体。
海边的光线尤好,有几缕光穿过厚重的窗帘闯了进来。林方菲靠在他怀中与他的右手交握在一起:还不愿意跟我回滨城吗?
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他紧贴着她的耳垂私语说。
坦诚相对的两人在海边又过了五天二人世界后,终是在一个晴朗的早晨由海子桓开车,一道往滨城而回。
海子桓的车直奔民政局的方向,当那红底白衫的照片扣在那九块九换来的红本上时,海子桓才算心安。
他从兜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对戒,为她和自己戴上:以后你便是海太太了。
林方菲笑他像孩子般稚气,与他十指相扣地去到姐姐书君家中,将女儿一一接回他们的家。
书君家门前,她如此介绍:姐,以后他就是你妹夫了。
林书君挺着肚子在门前怔愣了数秒后笑道:终归是有缘的。
数日后,与方淳一道在海外游学的海飒在得知闺蜜林方菲成为自己新小婶后,整张脸倍感难看,特别是她对一一而言的‘海飒妈妈’的身份突然就被小叔叔海子桓给拉低了。
电话那头抱怨过后的海飒沉静了小会儿,发出真心的祝福道:不管如何,只要你幸福就好。
一个月后,游学海外的海飒被林方菲不幸言中,怀着孩子被方淳拐进了教堂结为夫妻。
时针坚守着自己的阵地,不停将日子变换。林方菲离婚一年多的时间,又再婚的消息,三个月后终于被弟弟林亦奇说漏嘴的传进了母亲方丽华耳中,成为知道此消息的最后一人。在得知女儿林方菲嫁给了一个大自己那么多的男人后,方丽华气的血压陡然升高,每天电话骚扰林方菲:你是不是疯了,为何要走妈妈这条路!方丽华不能原谅女儿林方菲与自己一样,嫁给了一个比自己大许多的男人。尽管她爱丈夫林立坤,却无法像理解自己那般去理解女儿林方菲的选择。
电话那头的林方菲眉头轻而一皱,却很快舒缓道:就像你爱爸爸一样,我也爱他。林方菲看着客厅里正与女儿一一玩乐的海子桓像个孩子般玩得很是开心。这刻她才明白爱情面前,没有对错,只有时机和人刚好合适而已。
我不会原谅你……方丽华话还没有说完,电话已被丈夫林立坤抢了过去,他的目光制止了妻子方丽华,语气和缓道:菲儿,不论你做什么决定,爸爸都会支持你。自从林方菲嫁给海子桓后,他们父女的关系比以前好了许多。这一切都是海子桓的功劳。
林立坤将妻子方丽华抱入怀中安慰道:孩子有孩子的路,我们做长辈的也有做长辈的生活。方丽华的情绪缓和了许多,卧在林立坤怀中没有说话。林立坤知道妻子接受这一切只是时间而已,就像当年的他们,她终会看开。
林方菲挂了父母的电话后,来到海子桓身后抱住他,语气轻柔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归正常生活?
海子桓转身将她抱进怀里:现在已经是了。
我说的是工作,你干嘛这么早退休?林方菲回来后才知道他将心理咨询室转了出去,现在来说,他算个无业游民。
这样岂不是很好,你去工作,我就在家里带孩子。一一突然跑了过来,亲热地扑进海子桓怀里:爸爸,一一不要你工作,你留在家里陪一一就好……
一一都同意我留在家里。海子桓将一一也抱进自己怀里。林方菲见他毫无斗志的模样,佯装生气地白了他一眼:我可不会养你。
傻瓜,我随时可以回那里上班,只要你开口。海子桓并不着急回归工作,他想留更多的时间陪现任妻子和孩子。当初他若不为了创业,将时间都给了工作,或许纪海心便不会出那样的意外。女儿海容也不会那么早失去母亲。经历过许多事情后,海子桓变得顺其自然的活着。这样的他很好。
海子桓和林方菲结了婚,海容已不再反对他们在一起,但也不愿意见到他们恩爱,便以此为借口出国留学去了。
当每个人都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时,前夫任浩出差回来后,得知前妻林方菲再婚了,而且是个比她大上许多的男人,心里有所遗憾,终是释怀的给了祝福。他想见女儿一一,顺便会一会女儿的继父,便将海子桓给约了出来。
林方菲回归工作后,女儿一一由海子桓照顾着。当清闲的他带着一一出现在一一生父任浩面前时,一一居然陌生的叫任浩‘叔叔’,气得任浩将一一抢在怀里,大声咆哮道:一一,我是爸爸,不是叔叔。
一一将受了惊吓的小脸转向海子桓,向他张开自己的双臂大哭起来:爸爸,一一要爸爸……海子桓从任浩怀里将一一抱回,抱歉道:孩子还小,多点时间陪伴,她自然会分的清。
任浩沉着个脸不发一言。面前这个男人坦然自若的气势在向自己示警,若是再不认真与女儿多亲近的话,女儿真的就变成了别人的女儿了。
后来,林方菲知道任浩不经自己同意,私自见海子桓后,拨了电话过去,直接将他痛骂了一顿。他们虽然不能再为夫妻,为了孩子,朋友还是有必要的。
长针迈过短针,不停将时间往前推送。一晃眼的时间,一一到了进早教班的年纪,空闲下来的海子桓也正式回归了心理咨询的工作,作为一个普通的咨询师,不会太过忙碌,又不脱离社会群体生活。
林方菲则不然,她心里绷着一根成为女强人的弦,在一一进了早教班后,她将大部分时间都给了工作,终于在自己的努力下成为公司的总经理。她的丈夫海子桓戏称自己要做林方菲背后的男人,便将照顾家庭和一一包揽在自己身上,令林方菲无后顾之忧成为名副其实的女强人。
婚后的生活,最为享受的当属海子桓,他很享受两人间的相互给予,在他认为最相濡以沫的爱情便该是这般相互成全的支持。在她很忙的时候,他要学会放慢脚步,欣赏她的忙碌。当她累了想要休息的时候,他会张开双臂,成为她的港湾。当她厌倦了外面的打拼,想要回归家庭的时候,他会成为家庭支柱,为她遮风挡雨。
很多人都说海子桓与林方菲的缘分很奇妙,兜兜转转的终究成为了一家人。某位哲人曾说,两个相爱的人,不论如何分离,总会有一道冥冥之中的红线将他们牵连起来。在无数风影中出现的身影,总有一道身影是在探风的时候也正巧被风捕捉到。林方菲和海子桓的爱情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