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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入诡庙上拜五瘟使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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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火石之间,甄怿突然感到一阵大力袭来,那东西给她掀了个天旋地转,一下从窗户中跌飞出去。
寒风自耳边呼啸而过,失重感袭上,甄怿觉得全身的血都往脑子里涌去,眼耳口鼻皆发胀。
她们住第三层,就算坠楼也不很高,她借身法就完全能稳得住,并没有很惊慌。可是……
“不对!”甄怿面色一变。
如果只有三层楼,她怎么会下坠这么久?!
鼓噪的风声自两耳灌入,将一颗心吹得凉,却更静。
——她落入的分明不是“窗外”。
“小怿,快落地了,冲劲儿太大用缓速符!”
东方提醒,甄怿照办,朱红元力随符而出,瞬间将急坠速度削去大半。
为卸余力,甄怿就势一滚,真是头昏脑胀。
单膝支地撑起身子,她甩甩头一看——眼前哪还有什么客栈高楼!
矮矮一座破庙伫于夜色,周围荒草枯树,阒然无声,诡异可怖。
“这是……什么情况?”甄怿懵了。
好在东方还在,他声音透着凝肃:“不是幻境,就是魇象,此处临近魔界,或许是梦魇之魔生事。”
甄怿怪道:“借梦造魇,总得找睡了觉的人,我眼都没闭它怎么找上的我?”
东方:“不见得旁人就没中招。只不过人家是魂思受困、入梦难醒,你是以身入局、亲临其境罢了。”
甄怿大呼倒霉,东方继续道:“欲拉清醒之人入魇,非得借实景,所以眼前的瘟神庙是真的,恐怕就是我感知到的地下之物。”
“瘟神庙?”
甄怿揉着自己麻木的右肩,那里残留着被怪物猛击的痛感,她站起来走近,“原来这荒野小庙是供奉五灵公的。”
民间多修庙建祠,百姓靠祭拜神仙来寄托心愿,祈求福顺,瘟神庙就是其中一种,供奉着传说能驱赶瘟疫的春夏秋冬中五位瘟神。
但见朱墙污黑,窗格破朽,破败的庙宇透着股久远的灰尘气,小门上悬着一块烂旧白布,上书“五瘟众神”四字,悠悠晃晃。
甄怿脚尖停在了门前石阶前,她认为自己不能再前进了,问东方:“我该怎么回去?”
怪物既有本事拉她入魇,想来没有要她命的意思,否则方才那一交手怎么也不会只是让她摔上一跤。
东方道:“其实硬闯不是不行,但既然没有危险,便少费点力气安静等天亮吧。天亮,众人梦醒,魇象自破。”
甄怿思索,“恐怕店家忌讳遮掩的就是这事——不睡觉的客人夜间便会逢鬼撞邪,渐渐成了禁忌。
却不知道对面是想做什么,这么大阵仗,总得有个目的。”
东方:“如今只有静观其变。”
是的,静观其变。
身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眼前是怪异的瘟神庙,甄怿立在分界线处,进退都不想,便继续以目光向庙中探看。
昏开的光线让一切都变模糊,甄怿依稀看到里头宝蓝色的墙面,端坐的神像,明黄的帷幔边缘缝着细细的红穗子,上有“消瘟避疫”的黑字。
明明是绣线所缝,却好似会活动一般,扭扭曲曲,像虫在爬。
甄怿盯着,眼前忽感到一阵阵眩晕,似有种要被吸进去的错觉。
正迷糊,背心猛地什么被撞了一下,整个人竟直直栽了进去!
“吓!”
脸着地,甄怿陡然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被撞的地方一片湿臭发麻,除了拍她肩那个怪物还能是谁?
甄怿趴在地上恼道:“为什么我每次都察觉不到它近身!”
她五感向来锐敏,更别说还有东方看护。
东方似乎也很惊异,“因为它对你没有丝毫恶意。”需知一只路过的小狗子撞过来,他会给甄怿危险示警么?
周遭气息突变,此时所处环境与方才庙外又有所不同,心脏蓦然有种被攥住般的闷滞感。
甄怿抬头,先被无处不在的血腥气熏了个头晕欲呕!
空荡荡的破庙此时竟挤满了人!一条条行尸走肉般的人。
或躺或趴,或坐或滚,他们有人貌却无人形,浸满了血的皮肤下有东西鼓鼓囊囊地搏动,像藏了一枚枚欲破皮而出的恶瘤,因此痛苦地嘶嚎着。
但也有不停在流血的缘故。
这些人身上的相同位置处,竟都留有婴儿拳头般大小的洞穿伤,分别位于左右手腕、脚踝及脐上三寸处,白脓混杂着黑血汩汩向外冒。
因为痛苦到神智不清,他们甚至没有注意到庙中来了个不速之客,个个扭着残躯朝某个方向拜服,口中咿呀痴语,神情近乎癫狂。
他们拜的,是五瘟使者像。
东方严肃道:“小怿,离这些病人远些,注意别被脓血沾到。”
沉默间,甄怿往门边缩了缩,却察觉到身后有一层高深禁制。
庙被封住了,出不去。
她冷了脸:“这又是新一重魇象?”
东方语气凝重,“不,并非是假的,这周围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着的……小怿,你被推到过去的时间了。”
甄怿骇然,猜测着,“郡守勤勉为民,当年遏疫病、救百姓、置义庄……我是来到了疫病横行的时间点?”
“不出意外,是的。”东方沉道。
“体生恶瘤,鼓鼓欲出,成熟之际遍体流脓,染病者会变成肉瘤组成的怪物,不人不鬼——与那场恶瘤疫的情状一致。”
甄怿被恶心得头皮发麻,“那医修呢?怎么没人来救治?大家都挤在瘟神庙做什么?五个血洞又是怎么回事儿?”
而且……触着门上禁制,甄怿总觉得,这些人好像是被关在庙中——白白等死一般。
空气中血腥气粘稠,似浮着危险杀机,甄怿自面板中调出一把旧银色的匕首,握在手中。
短匕神光内敛,颇具古美,刀柄上还镂着繁复花纹,似是春溪兰草,幽郁圣洁。
这是甄怿早年从盲盒里抽来的「超锋利匕首一把」,名作“锈霜”,品阶不低,十分趁手,跟了她许多年。
紧握匕首,甄怿精神高度紧绷,站在原地寸寸打量过庙中一切。
惊疑间,她耳尖忽然一动,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飞速靠近,甄怿当即矮身扑倒,复贴紧唯一没有被污的小块地面。
旋即,头顶果然砸进一物!长条状。
甄怿同时从盲盒中甩出一面水波阵,向上一挡,兜住淋下来的红红白白的血脓,团成团,趁禁制豁口未完全闭合精准一掷——
外面扔进来的长条物落入人堆的同时,甄怿的“毒脓弹”也投中对方,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什么爆开,哗啦啦的声响。
甄怿断定,对方被淋了。然而发出的声音却像是活人,并非推她进来那个鬼物。
禁制仍坚定地闭合了,并未受干扰,看来设禁的不是门外这位“投石手”。
心下思量一番,甄怿已有推断,她安安静静等着。
不出所料,很快又有一人被洞穿身体丢了进来,其人脸色灰败,看衣着像是个官差,赫然是甄怿刚才瞥见的那个扔人之人。
他一副离死不远的表情。
甄怿趁他还残留些神智,丢出一枚小青果轻轻砸在他脸上,远远问道:“喂,这是哪儿?郡守呢?他研制出来的救命法子是什么?”
苍南郡的前郡守是位高阶医修,散尽修为前已是六阶上品境,半步元君。
所以当年说他研究出了治疗恶瘤疫的法子,根本无人质疑,更别说正史为证,人家确实解决了这场来势汹汹的瘟疫。
谁知那官差听了,忽惨然讥笑道:“法子倒有,可救命?呵,呵呵,倒也确实是救命……罢了,罢了,左右母亲和云姐儿能活下去,罢了呀!”
这话说得糊涂又颠倒,甄怿待欲细问,整个破庙突然地动山摇般晃了起来,她被猛地一甩,险些扑进血肉堆里。
好在手脚够快,甄怿身子一翻,蜘蛛般架住了两面墙的夹角。锈霜捅进其中一面墙中,以便她借力。
“怎么回事儿?”
“像是神通收回,魇象要破了。”东方忧道,“可你还坠在过去,须得先回到第一层魇境中去。”
甄怿咬牙,“我从庙门跌进,难道要先破开禁制?”东方刚才告诉她,那处屏障乃是六阶修士所留,不好破。
东方却道:“不,你身在过去,破开禁制只会走出瘟神庙、踏上外面的街道,如若离开这处连接点,你会永远留在过去。”
整个场景摇晃得更厉害了,仿佛下头有地龙在翻,而那官差似乎感觉不到周遭异动,嘴巴张张合合还在继续说着什么,神情时痛苦时释然。
可甄怿耳边乱声一片,已无力去分辨他所说内容了。
“那怎么办?”甄怿虽然仍稳得住,但毕竟是头回遇到这种情况,一时想不出对策。
东方快速道:“小怿,你还记得刚才是怎么突然被推进来的吗?前一刻,你在看什么?”
甄怿仔细回想,鼻尖凝出一点细细的汗。
她记得当时,在迷迷糊糊之前,她好像是在看……座上神像?
她想起来了!
甄怿目光如电,瞬间摄住宝蓝墙上挂着的“消瘟避疫”四字,那其上黑雾缭绕,凝成线虫般的长条,一根根往正下方神像处爬。
神像威严,面生四眼,右上方的那只瞳仁格外漆深,像一个流动着的漩涡,黑雾伸入其中倏忽便没了踪影。
“小怿。”
“嗯。”
这下不消东方指导,甄怿拔出锈霜,腾身一跃,沿墙哒哒疾走竟如履平地,施展的正是身法“转头空”。
眨眼间已从对面墙角来到了供桌前,她翻身点地,不触血污。
道句“冒犯”,甄怿冰凉指尖向前一伸,将将触上神像眼仁,身前便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将甄怿蓦地吸了过去。
“嘶。”又是阵奇异的眩晕。
甄怿再睁眼,发现自己已经站回了破庙中。眼前的瘟神庙虽大致未改,比起二十年前却不知腐旧了多少倍。
与过去不同的是,她方才看到的瘟神庙神像完整、春夏秋冬中五使者俱在,现今只余中使者一神。
坐镇中位,神情难辨。
紧跟着又有异响传出,甄怿定睛一看,神像脸上的黑雾漩涡居然再度不断扩大,像是又要传出一人来。
甄怿冷冷一笑,“呵,看来是那个推我的杂碎,随我一起到了过去。只是不知刚才藏身何处,我竟没发现。”
说着,她抬起一脚,对准刚露了个头的鬼物狠狠一踹。
“砰!”竟又将人蹬了回去。
漩涡缓缓合拢。
这还不算完,从盲盒中捻出一张封闭符,甄怿啪的将符往神像眼上一盖,方才满意拍手,“好了,这下成了,看你怎么出来。”
瘟神庙开始崩解,墙皮剥落,梁木乱跌,甄怿知道这是魇境要消失了,不慌不忙躲避着障碍物。
耳边的嘈杂声比方才更清晰,嚷着什么“杀人了啊啊啊!”、“又杀人了!”、“诡界!是诡界!是诡界那群丧天良干的!”……
甄怿嫌吵,掏掏耳朵,忽听到尉迟香的声音焦急响起,“姐姐?姐姐?”身子似乎被谁晃了晃。
如此一晃神,她居然又回到了客栈,仍是入魇前打坐的姿势,只是从榻上跌到了地面,直愣愣瞪着眼,想必把尉迟香吓坏了。
“嗯,我在。”
甄怿眨了眨酸痛的双眼,由于长时间不曾闭合,涩得像硌着沙,没眨几下就流出热泪。
“呼,姐姐你真要把我吓死了!一动不动坐着,我叫了你半天都没反应。”尉迟香紧张到带上哭腔,拿小帕子给她擦眼泪,“幸好,幸好你没事。”
甄怿胡诌,“没事儿,刚打坐呢,不小心睡着了,忘了闭眼。对了,外面发生什么事,怎么这么吵?”
“师妹?!”
房门砰地被推开,李栖筠先是一脸惊疑,在确认二人无事后才平复下来。
她表情严肃道:“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