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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黄书朗(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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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挂上窗台,夕阳从浓云裂隙间透出璀璨霞光。
一道光柱不偏不倚,自二楼雕窗斜斜照进,在整墙的暗色药斗上落下一大块菱形光斑。
丁达尔效应在空气里形成一道柔和光轨,温暖又灿烂。
周围没了人,裴阮才放松下来。
独处的时候,他旺盛的好奇心像藏在草原地下的小鼠,接二连三蹭蹭探出脑尖。
陌生的药房,百子柜占据了满满两面墙,仰头望去,上层八宝格上错落摆着青花梅花大瓷瓶,下层整整齐齐全是一格一格的药斗。
「好……好壮观。」
指腹划过药斗上冰冷的铜环,裴阮不认得药名,却能嗅出每一格散发出的或辛或苦的药香。
是一股令他心安的味道。
百子柜前是一条长长的条案,上面散放着戥子、油皮纸,和配了一半的药包。
碾成末的矿石,切成片的根茎,截成条的树皮,还有球成团团的干草……
「好神奇,这些竟然可以治病。」
「嗯哼,这就是大道至简。」
裴阮曾经的主治医生也通中医,为他配制过不少补气固本的汤剂。
脑子里晃过医生含笑的眉眼——“阮阮今天也要按时吃药,好起来才能像哥哥一样当医生。”他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阳光晒过的皂角味,语气里也全是哄小孩似的宠溺。
裴阮心中一动,话也随之问出了口,“统统,我可不可以……学医?”
不待系统回答,吱呀——走廊处传来一声轻响。
裴阮一惊,循声望去,缠枝莲雕的窗棂上正扒着一个黝黑的人影。
窗纸上抠出一个隐蔽的小洞。
里头赫然印着一只浑浊转动的眼珠子!
蛛网般的血丝缠绕着灰白的瞳孔,耷拉的眼皮下是稀疏发黄的睫毛。
视线交汇的刹那,裴阮吓得一下子撞上药案。
黄铜秤砣滚落,在青砖上砸出一声闷响,门外人影跟着一动。
“允少爷,小贱人在这里!”王嬷嬷尖锐的嗓音穿透力极强,甚至压过了临街所有喧闹,“嫁到侯府他翅膀都硬了,竟敢教唆那煞神当街虐打老奴,您瞧瞧我这老脸,都快被马鞭子抽烂了。”
裴阮怯怯退了几步。
不一会儿,一道颀长人影姗姗来迟,裴允恶劣地挥舞着马鞭,破空声里裹着浓烈奢靡的云片香。
一如他本人般任性张扬。
“哥哥好大的本事。侯府那么多男人,你还要勾引宰辅大人,那玉你也配拿?”
嫉妒让裴允的声音都扭曲起来。一记马鞭随之狠狠抽上木门,鞭梢击穿明瓦纸,留下长长一道裂痕。
“开门,今日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什么东西能碰,什么不能碰。”
裴阮汗毛倒立,「统啊,我……我要挨揍了!」
重生以来他就不得宠,早先也不是没被裴允欺负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却尤其觉得委屈。
「宿主,没事的,会有人来救你。」狗男人的下属怎么还杵在门外看热闹?!
此刻小甲正抓耳挠腮。
出去会被发现,不出去嫂子危险。
这叫小甲怎么选?
裴阮想不出还有谁能来救他,踉跄着一路退到墙根,几乎是带上哭腔。
「真……真的吗?」
惊魂未定时,身后突然凭空伸出一只大手,一捞一扯的功夫,他就被拽进一扇不起眼的暗门。
满肚子惊惧统统被捂进嘴巴里。
檀木格栅在身后合拢,黄书朗的手压在他唇上,温热的掌心里是浅淡的松烟墨香。
“嘘。”男人低沉的吐息拂过他耳尖,“安静点,跟着我。”
暗道狭小昏暗,弥漫着一股木头老旧后的潮湿霉味。
黄书朗熟悉地形,牵着裴阮的手,很快就转到了药堂后院。
头顶上是噼里啪啦的混响。
瓷瓶碎裂、桌椅翻倒,婆子的诅咒,还有裴允有些歇斯底里的怒吼,“找!拆了福寿堂也要把裴阮那个小贱种找出来!”
二人默契地贴着墙根疾行,嘈杂渐远,黄管事的手却一直没松。
他像一只狡猾的水下猎手,带着裴阮穿梭在繁复的回廊甬道间,直到将人卷进曲水繁花深处的一间小楼。
“先进去避一避,稍后我安排人送你回侯府。”
黄书朗噙着笑立在门前,微微侧身做出恭迎的姿势。
一副不容拒绝的架势。
偏偏他青丝白面,眼尾还缀着颗小小泪痣,眉目低垂的模样很容易让人生出一种温情无害的错觉。
裴阮猫一样缓缓收起了背弓上炸开的毛毛。
他糊里糊涂被哄进门,入目是层层叠叠的粉色纱幔,半遮半透间,空气里飘动的都是欲语还休的暧昧。
房内香案,镂金兽首香炉正徐徐往外吐着瑞脑香雾。
旁边是一套雕花圆木桌椅,再往里,妆台摆满了朱钗脂粉,帘幕低垂,精致的暖床旖旎温柔。
是一间女子闺房。
裴阮迟疑地停下脚步,一回头正撞上黄管事古井无波的脸。
“坐,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更……更紧张了。
小白兔忐忑捡了一张凳子坐下。
看他拘谨的模样,黄书朗笑着替他倒了杯茶,声音里也带上几分安抚,“放心,这里裴允发现不了。说起来,这房间主人同你还有些渊源。”
“什么渊源?”裴阮攥紧杯子抿了一小口,惊觉茶水竟还是热乎的。
“以后你会知道的。”
「有种请君入瓮的不好预感。」系统毛毛的,「孤男寡男的,宿主,你怎么就被他牵着进来了?」
裴阮无辜眨眼,「不是你说他是来救我的吗……」
「……我说的是他吗?!」
这坑爹的误会。
算了,反正这个世界除了人人都想睡宿主,再坑也坑不到哪里去了。
「我们静观其变,听天由命吧。」
「……」
“今天侯夫人刁难你了?”
“嗯……。”
“那你到福寿堂,药取到了?”
“没……没有。”
黄书朗轻嗤一声,“为什么不来找我?昨天才与你说过,有事我会帮你,你就这样当耳旁风?”
裴阮有些讷讷。
他原先是信任黄书朗的。
黄书朗面上对他是不好,却是他在这个世界相处最久的人,也是他与外界唯一的纽带。
“可是你都把我卖给叶崇山了……”
黄书朗听出了他的控诉,状似无奈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只是在最差的境遇里给你选了最好的一条路。叶崇山总比花国丈要强。”
“以后你会明白的。”黄书朗很快结束了这个不愉快的话题,“我手上还剩些草药,数量不多,刚好够你回去应付叶闵氏。”
裴阮眼前一亮。
他在意的不是侯夫人,而是……这下他的谎可以圆起来了。
「太好了,这样我就可以从空间拿药出来换钱了,叶迁也不会怀疑。」
「这倒是个好主意。」
但限制级世界的男配能白送?白嫖统倒是信。
果然,男配下一秒就露出了獠牙,“但是,我也有件事想要阮阮帮忙。”
“什……什么事?”
黄书朗高深莫测一笑。
瞪着他拿来的一整套女装头面,裴阮结结巴巴,“为什么要……要换这个。”
黄书朗但笑不语。
男人站在裴阮身侧,不远不近的距离,指尖虚虚顺着绷紧的脊线滑落,隔空量过那纤细的腰肢。
不盈一握。
他喉结滚动,片刻后才不甚诚意地开口解释,声音一如既往清淡平和。
“突然兴起,想画一副仕女图。”
“……”好牵强的理由。
“阮阮不像裴允那样自私自利,从小就最会感恩旁人善意。现下猫耳草有市无价,右相夫人求来我都没卖,阮阮不会打算白拿吧?”他好整以暇,徐徐要挟,“这样小小的要求,阮阮也不愿让步的话,我只好亲自动手了。”
这是不穿也得穿的意思。
浓烈的危机感袭来,裴阮本能地想要跳起来跑路。
可他突然发现……身体动不了了。
「统统,我怎么了?」
系统黑着脸,也有点暴躁,「这坑爹的世界,各种药品play有完没完了?!」
「这……这次又是……」
「不是,别说,他跟别人变态得不一样。」
「你这样我更害怕了。」
未知的恐惧最令人难以招架,裴阮眼圈立马红了,身体也轻颤起来。
黄书朗爱怜地刮了下他鼻尖,“阮阮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他摆弄人形娃娃一样,将裴阮抱去床上。
“是像裴允那样,恨不得杀了你?”
“还是像叶崇山那样,恨不得活剥了你?”
“都不会,阮阮是我一手养大的,我哪里舍得?”
他似乎真的缺个仕女,十分认真地褪去裴阮身上并不合身的外袍,又一件一件将俏丽女装替他穿上。
动作间,分毫没有亵昵的意味。
反倒有种朝圣般的虔诚。
唯有碰到肩颈处的青紫痕迹,呼吸会重上几分。
可那更像是某种压抑的怒火。
裙裙带带的,他穿起来也不甚熟练,摆弄了好一会儿才系好腰带。
“我也是第一次,让阮阮见笑了。”
穿上衣服,犹如披上盔甲,裴阮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点。
女装就女装吧,他眼一闭心一横,“穿……穿都穿了,你……你能不能放开我。”
“不能。咱们还要挽发描眉。”
黄书朗俯下身,将他脚下裙整摆理好,又将他抱上妆台。
铜镜里,他仔细端详着裴阮,过了许久,才低低道,“眉英气了些,唇色也淡了些。”
语罢,他拿起眉笔,如作山水画般细致地在裴阮眉间勾勒,放下笔时,脸上显而易见地闪过一丝惊艳。
以幺指点沾唇脂,将淡色徐徐研成秾丽。
镜中美人略带羞恼的一眼睇来,黄书朗竟失手打翻了口脂盒子。
瓷器碎裂的轻响令他回神,他终是露出一抹缱绻的笑,“我的阮阮……真好看。”
「6,这种玩法闻所未闻。」
裴阮抖了抖,就更看不懂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黄书朗沉迷芭比游戏时,屋内掌起了灯。
暖色的烛火似是唤起了黄书朗某些久远的回忆,望向裴阮的眼神也恍惚起来。
他的眼波随着烛光流转,柔情盈盈如春水。
“可惜时辰不早,今日又来不及替阮阮作小像了。”
又?
“那便下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