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遇食》草莓西瓜

30、家人来了（下）

　　平常见惯了世面的京城百姓见了锦衣卫都会退避三舍，更别说没怎么进过京城的郊区百姓路大虎夫妻了。陆晟开了口，夫妻俩看见陆晟的官服，虽然并不清楚这是几品的，可是听见“锦衣卫”三个字，先就被唬住了，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吭声。

　　陆晟皱眉：“怎么你们有事？”

　　春雨怎么看都觉得陆晟是故意摆架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好笑，可能是她见到的陆晟基本上都是在吃东西，并没有这种锦衣卫官员的官威吧。当然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她便说：“你们回去吧，大老远的，再不回天黑之前都到不了了吧。”

　　路大虎还是有些不甘心的，拧着眉毛问：“你摊上什么事了？”

　　春雨觉得陆晟能让她狐假虎威一下就很够意思了，实在不能让人家什么都顶在前头，就说：“人家大人办案，我只能听命令回话，哪里能胡乱说？你也别问了，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能跟你说。你们回去照实说就是，我就在这儿，不会回去的。”

　　路大虎还想说话，被杨氏拉住了。杨氏小心的觑着陆晟的神色，跟春雨说：“妹妹啊，你看你在外头，遇上了什么事我们一点儿都不知道，要是，要是没有麻烦了，还是家去的好，总归爹娘和你大哥二弟大姐是你的亲人啊！我晓得你忙，你先忙着，有空的时候你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要不是脸上表情要绷住，春雨都要给杨氏叫好了，你看人家，先当着陆晟说了自己的事情他们都不知情，撇清关系，万一有坏事也不能找他们，再说软话，拿亲情来压自己，不回家不就是六亲不认的人吗？最后话说得这么软和，格外衬托得冷着脸不回家的自己强势霸道不是？她收回自己之前的判断，这路家讨了这么个有心眼儿的儿媳妇，将来说不定很有前途呢。

　　当然这些只是春雨一瞬间的想法，她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们快回去吧。”

　　她连考虑考虑都没答应，杨氏有几分失望，不过还是客客气气的走了。

　　春雨看他们朝城门方向走远了，这才跟陆晟道谢：“多谢大人解围。”

　　“有炸鸡吗？饿了。”陆晟摆摆手，然后指指锅。

　　春雨连忙低头找肉：“那可巧了，鸡腿鸡翅都在这儿呢，您稍微等一会儿，要不先来块芸豆饼垫垫？”

　　陆晟也不客气，等春雨递过来芸豆饼的时候很自然的接过，咬了一口，等咽下去才问：“那是你什么人？”

　　“如您所见，我亲哥，还有嫂子。”春雨并不避讳，“不知从哪儿得了我的消息，来叫我回家。”

　　陆晟说：“这个缘故我却是知道的。陆管家的儿媳妇找人去兴安县了，我查了一下，才知道你是兴安县人氏。”

　　春雨恍然大悟：“难怪东风前些日子说让我小心陆家人报复呢，原来是这样。”

　　“你打算如何解决此事？”陆晟问，“毕竟是你的亲人。”

　　春雨说：“卖我一回，生养之恩也就报完了，如今我不回去。我就在京城里待着，想来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说破了天去，他们没有我的户籍了。”

　　“话虽如此，只是真闹起来，你的名声该不好听了。”陆晟摇头。

　　春雨就笑了：“大人，我不是大家闺秀，只是一个在市井讨生活的小商贩，名声对我来说重要，但是也没那么重要。”

　　陆晟沉默着啃完一根鸡腿，擦了擦嘴才说：“你总是有许多歪道理。唔，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若不在，就去找东风。我如今，想来陆管家还是愿意给我这个面子的。”

　　春雨十分感激：“多谢大人！”她虽然心里并不愿意麻烦陆晟，可是也没有拒绝，毕竟如果真的遇上了自己的能力解决不了的事情，这也是她现在唯一能抱的一根大腿。

　　赚了银子的好心情终究还是蒙上了一层阴影。今天路大虎夫妻过来的目的没有实现，想必是不会死心的。自己对他们而言有价值，不管是找个有钱的人家赚彩礼，还是看上了自己的手艺动了什么贪心，路家人都一定要再来的。他们下次再来，可不一定有陆晟在了。

　　收了摊子拐弯去了汪牙婆家里，得到的自然是令人失望的答案，毕竟她只有二百多两银子，倾家荡产也买不下一处房子，更别说铺子了。

　　春雨的脸色很不好看，认真的道过谢之后就准备告辞，却被汪牙婆叫住了：“路姑娘，我这里得了个信儿，却是做不得准的，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哈。”

　　“是，您老说说，我保证不出去乱传。”春雨知道，别看牙婆也是属于三姑六婆的行当，社会地位低下，但是因为她们从事中介经纪业务，三教九流都熟悉，高门大户也能进得去，说不定就有些内幕消息，既然汪牙婆愿意说，她自然求之不得。

　　“我听说啊，户部的案子你知道吧，街面上都传开了的，”汪牙婆压低了声音，“不少的官儿啊都有亏空，皇上他老人家原来是不知道，这会儿知道了，少不得要叫人把这个亏空补起来，这么着呢，只怕过些日子卖宅子卖铺子的就多了，这是关系前程性命的事儿，卖得急了价钱也好商议。”

　　“当真？那我能不能也有机会？”春雨眼前一亮，好家伙，这不就是法拍房吗，那必须冲啊！

　　汪牙婆摇头：“不晓得哩，我这也是听谁家说了一嘴，做不得准，不过我看你怪难过的，也是心疼，你听过就罢，听大娘一句话，抓紧攒银子什么时候都亏不了你，要是有门路也提前联系好，万一到时候需要借银子，你也好周转。”

　　这是很实际的建议，春雨真心实意的道了谢，心里想了想，说：“大娘，如果有五百两上下的铺子，您可千万替我留心些，就像您说的，我到时候就借银子好了。”

　　这个数字虽然低些，但是也是有可能的，汪牙婆就点头：“二百两的铺子大娘怪为难的，要是五百两，说不定能寻摸到。”

　　兴安县离京城不算很远，坐牛车得两个多时辰，花费也得十文钱上下，春雨倒也不担心路家人日日来骚扰自己，只是回去之后把事情跟彩云说了，也提到如果看到了合适的铺子她要借银子。

　　彩云就笑了：“你怎么还客气上了，到时候拿去就是。我可丑话说在头里，最多能借你二百两，我自己还得生活呢。”

　　“那当然了，二百两就很多了，我争取不借那么多。”春雨说完，就站起来去洗手，“赶紧去和面去，多赚钱才少欠债。”

　　她这边斗志高昂的干活赚钱，京城外的路家庄里，路家人的气氛却不怎么和谐。

　　路田氏把杂面饼子端到了桌子上，又给两个人每人盛了一碗粗面菜粥，就坐在一边给小儿子路大龙缝衣裳。路大龙已经十岁了，半大的小子贪吃，正守着炉子烤番薯，当家人路贵蹲在地上抽着旱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路大虎夫妻俩回到村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黑了，两个人出去一天，连口热饭都没吃上，中午就在城门口买了两个馒头啃了，回到家都是前心贴后背，看着桌子上的剩饭，夫妻俩脸色都不大好看。

　　“娘，大哥大嫂都回来了，也没看见二姐啊，你不是说他们把二姐带回来我就有肉吃了吗？大哥真没用！”率先打破一屋子静默的是路大龙。

　　“你就知道吃肉！”路大虎被妻子看了一眼，顿时就发作出来，“我跟你嫂子走了一天，你不说问问我们累不累，怎么着，娘做了饭，你挑好的吃完了还惦记着城里的？你有能耐你去把你的好二姐弄回来啊！”

　　“老大！怎么说话呢？你弟弟还是个孩子！”路田氏拍了桌子。

　　“娘啊！要不是你偏心过头，为了他卖了二丫，”路大虎指指路大龙，“二丫记仇哩！她不愿意回来！”

　　“老大媳妇！你说，怎么回事？”路田氏重男轻女，尤其偏心小儿子，她自己也知道，平时大儿子闷不吭声的，她也就糊弄过去，真的被说到脸上，她便不跟路大虎正面交锋了。

　　因为有路大虎在场，杨氏并没有添油加醋，如实说了和春雨见面的情形，也没省略锦衣卫的大官去问话这一节，最后说：“我也不懂得官面上的大事，只是想着，二妹妹再有本事也不过是个民女，人家官老爷去问话，她哪里能推脱，咱们不能捣乱，就先走了。”

　　“依你看，她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路贵问。

　　“爹，这个咱们可不知道。”杨氏一边说话，一边飞快的转着眼珠子，“要是有事，咱们都是庄稼人，哪里能帮得上妹妹？要是没事，妹妹肯定还在那里，过些日子再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你看她穿戴咋样？有没有银子？”路田氏问，“你们没看看她买卖做得好不好？”

　　“看见了，有人去买，十几二十文，还有好几十文的都有哩。”想到钱匣子里的铜钱和碎银子，路大虎还是有些眼馋，接着就是抱怨，“若是当初让她在家里，这天天出去挣钱，咱家都能多买好几亩地了！”

　　“当时不卖她，家里这六亩地早就卖了！”路田氏忿忿，“你长点脑子！她做的什么买卖？你会还是我会？她待在这个家里上哪学手艺？”

　　“娘说得对。”杨氏连忙说，“爹，咱家是好人家，凡事都清清白白的，不如咱们等上些日子，到时候我跟大虎再去看看妹妹，好好说说话，她不就回来了？”

　　“快点让她回来做好吃的给我吃！”路大龙喊了一声。

　　路大虎又要开口，被杨氏拉住了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