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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大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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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桃花渐落,暮春时节,日头愈发明亮,暖和却不耀眼,照得人昏昏欲睡。
顾府东门,几个小厮正胡侃天地。最近京城最热闹的事便是定北王世子在北边大破北族,领着定北军直直打到北族都城,生擒了北族皇帝和皇子,生生灭了北族的皇族,将驻扎在北边的北族这一心头大患灭了。
定北王世子因着这泼天的功劳,该是封王立相的,谁知不仅上书拒了封赏,还将赏赐散于军中将领,堪称大节。
不仅如此,据说定北王世子俊美无双,生母虽是南边夷族的,但是却毫无文弱之气,英气秀发,姿貌雄杰,昨日回京游街的时候,路边丢去的鲜花快将定北王世子淹没,然后定北王世子的小战神的美名便流传开来了。
“不知世子爷会不会来我们府上,我也见见这位小战神的是否当真那般俊美。”
“不好说,我们家的老爷少爷都是文官,和那些将军怕是没什么来往。”
“今时也不同往日了,往日咱们的老太爷还在时,哪个王公贵族见不到,这些年也是没落了。”
说来说去的,几人又说到如今府中的事。
几人都有同感,便是虽然府上多了个少夫人和二小姐,可是眼见着却是愈发冷清了,不仅大房二房来往更少些,连二房内都不常走动,都是一家人,倒是奇怪了。
“我听我内院的姑妈说,二老爷最近都远着二夫人,日日宿在秦姨娘房里,二夫人好几日在祠堂里没出门。”
“嚯,也是该,谁让她们纵着张嬷嬷让小姐受了伤——脸上的伤可不一般,不小心便毁了小姐一辈子。”
东门的都是老太爷的人,老太爷走了,他们明面上还在顾府当差,实际上却是跟着六小姐,说话间自然向着六小姐。
“也是该,”那人门道多,一个人继续说,“张嬷嬷被打了二十板子,被罚到老宅看门去了。”
“这么轻?”
“也是我们小姐心善,亲自拖着病体为张嬷嬷求情,不然哪能只罚这么轻。”
说完这些,那人没再接着说,靠在墙上迷眼。
“老黑,你怎么不说了。”
老黑笑着露出大白牙,打了打马虎眼。多的话,便不是他该说的了。七小姐为张嬷嬷求情,跪了几日,却被二老爷厌弃,罚闭门思过。大房的大老爷和大少爷终于等到了缺职,不是二老爷或是旁的人手上帮的忙,正是早就不掺和顾家事的老太爷暗中帮的忙。就是为了告诉阖府上下,六小姐有人护着,别想着欺负到她的头上。
不过这些,都是他这个六小姐真正的手下才能只晓得,他只会对旁人讲一些对六小姐有益的话,旁的话,只会给自己招祸。
不多久,门口走来个熟悉的身影,朝着老黑远远作揖。老黑见了,跳着跑过去。
“见过姚公子。”
老□□顾望筠给姚准之传过几次话,知道顾望筠敬姚准之,自己也跟着敬重姚准之。
姚准之递过一封信,朗声说道:“辛苦黑小哥将此信亲手交给小姐了。”
老黑躬身接过信,立马亲自送到清风院。
清风院门口通报了一声,便有人引着老黑进了院子。
院子里清雅儒雅,角落栽植了不少说不出名字的花草,院子正中一棵梨树之下,顾望筠正躺在摇椅上,一把团扇遮住脸,隐隐看见额角包扎的痕迹,以及伤口未凝的血痂。
“老黑,别跪了,我这里可没有这样的规矩,”团扇移开,露出一张含笑美人面,一双灵巧剔透的杏眼像沁了春水一般,明澈动人。
老黑愣了瞬,递过信,寻了个小杌子乖乖坐下,目光不自觉便放到顾望筠侧脸上。
端秀俊美,颀秀丰整,色若芙蓉出水,微微一笑,如湖畔漾起波澜。
“我知晓了,老黑,你先别走,我有话同你说。”
老黑连忙站起又坐下,垂头乖巧听训。
“老黑,你爷爷跟着太爷一辈子,又让你服侍我,说实在的,是屈才了。”
老黑连忙招手。
顾望筠却是自顾自说道:“你为人机敏善变,不管去考个功名还是去军营里都是个好去处,你若是有意,我便替你作保。你先别急着推拒,先想清楚。”
老黑却还是摇头,“小姐,我合该跟着小姐一辈子的。”
顾望筠也不多劝,笑道:“没什么该不该的,你虽聪明,但还是经历太少了。而且,如今我还有一件要紧事,让别人去做我不放心,只能劳你帮我去查一查。”
“谨遵小姐的话。”
“前些日子,一个脸上刀疤的男人叫成二的绑了顾望容却说是为着我来,里面定有关窍,可恨我如今身子还未养好,不好出门,劳烦你帮我查一查这人来历,内里是否有人主使。你先去找姚公子问清楚事,我给你派两个武功好的人暗中保护你。”
老黑听了话下去。
顾望筠躺在摇椅上,梳理这件事情。姚准之查到了,曾抢劫过阿织的两人便是成大成二,那日啐了顾望筠一口的便是成大。那日在珍宝阁,成二不像个有机心的样子,倒像是临时起意。据身边街坊邻居也说,成二是个傻的,脸上的刀疤伤也是幼时惹了不该惹的人才被人报复的。
还有那日莫名出现又消失的射箭之人,姚准之说,用了锦衣卫的人,竟一点踪迹都查不到,倒像是出了鬼。
京兆府,还是护城军?抑或是更上面的人?太爷一生正直,虽被陛下尊为帝师,但也因为人刚直也得罪了不少人,一时竟也想不出是哪个人出的手。
顾望筠躺在摇椅上,抬眸只见漫天纯白花朵片片可爱,忽然记起小时候。
七岁的时候,顾望筠在端州老家和太爷两人生活了三年,变得逐渐开朗起来,一日,忽听太爷说有远客到来,她便见到了当时大周朝的第一名将,越云峥的父亲——定北王越骧。
越骧雄姿英发,对她也极其友好,给她糖吃还夸她机灵。当时的越云峥坐在旁边,抿着嘴仰头,一副不理人的酷酷模样,连顾望筠给他递糕点都摇头不要。
“狼奴,和妹妹一起去玩。”
两个大人要说正事了,越骧低声劝了几句越云峥,越云峥便不太情愿地跟在顾望筠身后来到后面的小院子里。
一转身,顾望筠摘了一朵栀子花递给越云峥,真诚地说道:“二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我想送你一朵栀子花。”
九岁的越云峥,臭屁不爱理人的越云峥,在这一瞬罕见地红了脸,支支吾吾,迟迟疑疑地接过那一支正含苞待放的栀子花。
“二哥哥,你知道么,见到你我很高兴,”顾望筠盯着越云峥,眼睛亮亮的,“我很开心呢。”
越云峥的脸更红了,用栀子花遮住眼睛,不敢看顾望筠亮亮的眼睛。
轻轻移开栀子花,迎面溺进一双杏眼。
“二哥哥,我才学过一首诗,你要听一听妈?”
越云峥慌乱将栀子花遮住自己的眼睛,慌乱点头。
“美人如花隔云端……”
越云峥完全不敢看顾望筠,听到这话更是一言不发连忙往外走。
“别走啊,二哥哥……”
看到顾望筠和越云峥相处得十分融洽,越骧便安心了,临走时对顾望筠说:“宿云,狼奴名字里也有个云字,命里同你有缘分。”在太爷这里,别人都叫她宿云。
“他是个好孩子,只是一人在此难免不适应,还得劳你多费心。”
顾望筠连连点头,第一次被赋予了这样重大的责任,她一定会完成的。
目送父亲离开,再臭屁的孩子也不免红了眼,越云峥站在门口盯着那逐渐消失不见的身影,长久不说话。
“二哥哥,我是你的家人,我会陪着你,对你好的。”这是七岁的顾望筠能想到的,最重的承诺。
回忆结束,顾望筠觉得自己充满了力气,就要冲到定北王府和她的二哥哥好好叙旧。
“绿枝,我要去定北王府。”
绿枝端了一盘子药进来,直言劝道:“小姐,这是世子爷找来的药,这三碗是治腿疾的,这四碗是治心疾的,你且先喝完。”
顾望筠的脸立马拉下来,这些日子喝这些苦药让她的舌头都快没知觉了。
“小姐,这些都是世子爷从北族带回来的顶好的药,你快趁热喝了吧,不然世子爷要心疼了。”
顾望筠怎么会不知道,越云峥征战在外,却按时给她写信,同她说今日军中情形如何,治她病的药如今是否有眉目了。
怕是她比朝廷还早些知道北境那边的战况。
顾望筠磨蹭地喝完药,立马含了蜜饯驱散嘴里苦味。
院外传来喧闹声,绿枝喃喃道:“七小姐和妙小姐镇日争吵,咱们院外的人都离得远远的,生怕被波及到……”
直到嘴里的蜜饯吃完,留下些微的甜味和药苦味交杂,顾望筠才在绿枝的眼神下开了口:“人家家里的事,我便不掺和了,免得闹个没趣。你快去准备下,咱们下午偷偷去定北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