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姝吟》遥祎

3、步悠然

　　唐姝头也不回地跑下山，直冲冲地带着小蝶上马车回别庄。

　　开元寺外，靠近小道的一辆马车，一直窥视着她们。
　　马车内，端坐着一位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这天寒地冻的，她却穿着一袭怎么也算不上厚的红衣，黑发如瀑，身段妖娆，一张美人面，端得是又娇又媚。
　　步悠然紧盯着那道清丽却又稍显狼狈的背影，直到唐姝上了马车，逐渐远去。步悠然轻挑了眉，嘴角扬起耐人寻味的笑。
　　翠罗小心的瞥了眼步悠然，小姐如今容色越发出挑，自从半年前小姐落水后被救起，醒来后便跟换了个人似的了，十分重视路家的大小事儿。若让翠罗形容如何的不同，她却也说不上来，明明容貌并未有太多变化，却仍觉着如今的小姐，未语先含媚，越发得像....话本子里的女妖!
　　这方翠罗在心里嘀咕着，那方步悠然盯着翠罗埋下的小脸，开口道“我们现在赶去路府，等会儿子见了路家太太，该说些什么你可明了?”
　　翠罗抬头，见小姐打量的目光，直直的朝她这儿射来，翠罗不由浑身一抖。
　　“翠罗今日随小姐来开元寺为老爷祈福，不曾想，却见路少夫人衣衫不整，惊慌失措地从开元寺逃出来。”翠罗顶着步悠然审视的目光接道。
　　步悠然听后，抿唇一笑“这开元寺今日遭遇歹人，路少夫人能逃出便已是不易。”
　　翠罗紧紧低着头，指尖掐住自己的衣裙有些泛白。她自是不敢问小姐为何会得知今日开元寺会遭遇劫匪，她总觉着小姐从落水醒后那一日开始，仿佛变得能预知一般。

　　却说这边，唐姝一下马车，便回了主屋。
　　小蝶端着厨房熬好的苡仁粥，推开房门进了去，便见少夫人，面色凝重的在发呆。
　　小蝶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将苡仁粥放上桌，开口道“少夫人可还再为今日那歹徒感到后怕?”
　　唐姝手握成拳，她哪里是担心那些劳什么的歹徒，她担心的......
　　“小蝶，你可知我们今日从开元寺回来，在那小道上见着的马车是何人?”
　　小蝶一听这话，作似想了想“小蝶不知。”
　　“是步家的。”
　　“步...步家?!”小蝶瞪大了双眼，身体一晃。
　　唐姝亦是苦涩，她生性恬淡，鲜少与谁急过眼，可这步小姐，却是个例外。

　　半年前，她与路砚正逢新婚燕尔，太太虽是不喜这门婚事，倒也没什么明面上的不满。却在一次中秋佳节，事情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她因着身体不适，未曾与二人前去拜月。谁料当晚路砚和路母未曾归家，她带着家丁急忙出府寻人。这才得知，原是街上出现了一批疯马，横冲直撞，行人受到惊吓，那马更是直直的冲向了路母，可惜路砚与母亲早已被人群冲散。千钧一发之际，一位身着红衣的娇艳女子径直扑向太太，替太太受了那疯马一蹄，当场昏厥。
　　此时才回过神来的小丫鬟惊叫“啊，小姐，我家小姐!”
　　原来，那竟是知县家的爱女。路砚在大庭广众之下，抱起步小姐回步府。
　　虽未曾伤到性命，但步知县雷霆之怒亦不是谁都能受得起的。就在路府以为死到临头之际，那善良倾城的步小姐醒过来，可怜兮兮得祈求她父亲大人不要责怪路家，步知县心疼爱女，此时便作罢。
　　但路府便欠了步小姐的人情呀!加之太太本就想搭上知县这条人脉，这一来二去的，步小姐变成了这路府的常客。
　　有步小姐这“美玉”在后，她这“老鼠屎”更是让太太不喜，路砚又整日忙于功课，亦不想寒了步小姐这位救命恩人的心，自此她在府中的处境每况愈下。
　　更甚者，步小姐带着几位僧人来府中替路老爷超度，却不料在看见他们夫妻二人后，脸色大变，十分“慷慨激昂”地掐起了手指，合了八字。
　　最后道出那十一字:此女子，命格极凶，不可再留!
　　这便有了，太太以死要挟逼休妻，少爷无奈送妻回别庄。
　　她也曾不解过，好好的知县之女，又有着“山阴第一美人”的美誉，为何对路砚这般上心，因着所谓的情意?她看未必。

　　唐姝望着小蝶这气的满脸通红的模样，忍俊不禁“别气了，现在人家想做什么多半已成了，再气亦无用。”
　　小蝶忍不住委屈的红了眼眶“那，夫人，现在可怎么办呀”
　　唐姝望着桌上的苡仁粥，随即便笑了笑“可还有一件事，是我能做的，别人破坏不了的。”
　　小蝶见少夫人拿起笔，突然明白少夫人所说的“是我能做的”的事，是什么了。只见少夫人在纸上写下:

　　薏苡仁三两、薄荷三钱、荆芥三钱、葱白三钱、豆鼓一两。有治疗风湿、手热心烦之症。

　　唐姝将其递给小蝶“很多东西，看似是你的，实则早已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只有真正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是属于你的。”

　　“少夫人指的是?”

　　“银子”

　　小蝶:......

　　随后小蝶轻车熟路般，将苡仁粥放入食盒，再带上那纸条，前去福顺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