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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五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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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荣安把抄本递给李从德,李从德很开心,也很感动,如今世道以文治国,书本非常金贵,李从德要在饭店努力洗碗一个月才能买上一本。可那是她给娘亲攒的赎身钱,是不能乱花的,她舍不得。
如今有人能为她抄书,无疑不是雪中送炭。她当初在六合书院偷学的时候不懂,现在以男儿身份到处跑到处看,进到书厮看了看四书五经的价格,一瞬间就傻了。
她以为李宏才吃糕点的钱就很贵了,没想到一本书跟金子似的,平民老百姓要给儿子买一本书,起码要付出半年辛苦,更别说其他杂七杂八的笔墨纸砚,贵得不像话。
李从德不知要怎么做才能回报顾荣安,说什么不肯接受他的抄本。他这些抄写明明可以拿去书厮卖一笔钱,何苦浪费在她身上。
李从德又想和徐秀丽吵架时,被徐秀丽撕毁的前三篇,她整个人懊悔不已。
如若当时自己能跟徐秀丽好好说话,娘亲也就不会一时冲动撕了她的抄本,折了她的笔,摔了她的砚。
这些顾荣安全都没有怪她,还跟她说:“那支笔对我来说的确很重要,我不瞒你从德,那是我母亲送给我的,很重要的一支笔……但我既然选择赠予你,说明你是这个世界上处母亲之外,对我最好的人,所以你把它如何了都没关系,我只希望我们的关系不要生分。笔折了可以再买,书毁了可以在写,荣安能交你一知己是此生最开心的事情。”
李从德还是不敢收。
顾荣安知道她心里过意不去,于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指着书院说道:“现在下课时间,先生晌午给我们布置的作业我还没完成。你不如陪我一同前去,我们一起写,晚上便好送去给先生了。”
李从德挠挠头:“可是我可以进去么?”
“自然,现在晌午休息时间,你当然可以去。”顾荣安往前走去,不忘等等她:“快些来。”
“算了。”李从德想到中午要去洗碗,去晚了位子就没了,到时候就没机会,她道:“我现在有事要做,晚点回来。”说完她把钱和抄本一起塞到了顾荣安的怀里,顾荣安还想说什么以来不及,只能看着她火急火燎的跑远。
李从德年纪虽小,但精力旺盛,手脚遗传徐秀丽,格外麻利,洗碗的速度飞快,导致后面擦碗的唉声载道,直叫她慢点,可她根本不听,很快就把碗洗成一座小山,被后头擦碗的记恨上了。
只有洗碗才记件数,一个碗一个铜板。他们后边擦碗的和搬碗的只记时辰,一个时辰多少钱,所以不想做那么快。
于是擦碗的陷害她,偷偷给洗干净的碗抹上油,告到管事那儿去,李从德中午的碗瞬间白洗。
擦碗的是开心了,得意洋洋的对她冷哼了一声,李从德很生气,却也只能忍着,她现下不能丢失这个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工作,可这样自己洗的碗少了,不仅工钱少了一半,连管事都抱怨她慢。
她思想想去,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解决,那就是将自己每日的工钱分上后边一半。这样她就可以洗很多碗,总比只能拿那少量的工钱比较好。
李从德这份工作一做就是半月,钱差不多攒了满满一袋子,然后趁着沈如松不注意,偷偷的放在他的书案上,顺便把自己写好的作业偷偷夹在他要批阅的答卷中里。
这份作业是他跟顾荣安一起努力写完的,其中顾荣安帮了不少忙,替她解释问题的原意,李从德再答起来也顺畅。只是顾荣安没想到李从德居然会把那份“作业”给藏到学生的作业堆里。
等到李从德跟他说时,他害怕得不行,说道:“老师检查作业很严格的,若是他觉得不对,或者含义轻浮,会打戒尺。你才学不久,哪能答如此深意的问题,怕是要挨骂……万一老师把你赶下去不让你来听课了可怎么办?”
李从德一听也吓得不轻,“那我们趁着沈老师不在,钻回去把作业拿出来吧?”
顾荣安觉得可行,便同李从德一起去了。沈如松刚吃完晚膳没多久,在澡堂洗澡,还没来批改作业,二人就跟做贼似的,溜到了他的书房里去偷作业。
那一沓厚重的作业就放在书案上。
李从德翻了很久都没翻到自己的,太多了,学生的答卷最少的都有洋洋洒洒两三页,她真是不明白沈如松是怎么几个时辰批阅完,然后第二天发放下去指导错误的。
顾荣安在外面守着门口,一听到澡堂那边有动静,他连忙出声:“从德!老师来了!赶紧藏起来!”
李从德没动,还在那翻找:“快了快了!我快找到了!”
顾荣安催促:“不行!老师穿衣服过来了!”
李从德闻言这才要出去,顾荣安却说现在不能出去,一出门就能撞见老师:“你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免得他发现你!”
李从德点点头,然后钻到桌子底下躲了起来。顾荣安也想躲的,沈如松忽然出现在门口,他躲也没处可以躲,只能傻站着在那不知所措。
顾荣安一向不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一点点都足够让他紧张。沈如松走过来,见他紧绷着身体,就笑着问:“站在这不去夜读干嘛呢?脖子缩得像个贼一样的。”
贼?真叫他无奈了。顾荣安闻言脸一红:“没有老师,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在不在……”说着他看向李从德躲的方向,那里不见任何人,吓得他心里咯噔一声,嘀咕道:“跑到哪里去了?”
沈如松提着他那个万年不变的竹筒杯,打开盖子正要喝,发现没有了,就把杯子递给顾荣安,说:“正好,你要是闲着没事,帮我倒杯茶吧。锅炉房有周勉他娘方才才烧的开水,你直接去倒就好,小心别被烫着。”
“呃……”顾荣安呆愣着没动,眼神还在四处找李从德在哪里。沈如松催了他一下:“愣着做什么呢?”
顾荣安这才慢吞吞反应过来,接过竹筒杯然后跑去了锅炉房,发现锅炉房里的热水被人用去洗澡了,无法,只好再重新烧上一壶,如此花费的时间久了些,便忘了李从德还躲在沈如松的书房里。
沈如松坐着批改作业。
李从德躲在暗处观察着他,趁他批阅作业入迷,就悄悄的爬到了他的桌子底下,伸出一只小手在上面摸索,模样十分像她儿时躲在八仙桌下摸人碗里的鸡腿的时候。
不过儿时她很快就被发现了。
同样,这次也被轻易发现了,只不过沈如松没有拆穿她,只盯着她那只鬼鬼祟祟摸索的小手。那支小手不知近日遭了什么罪,整只手包括手腕处长了许多水泡,每个手指头都在蜕皮,但好在有好转的迹象,看着凄惨。
他一开始不知道桌子底下的是谁,简单猜测一下后便猜到了是李从德,他学生的手是翻书的,虽说不上白嫩,但至少没有这么凄惨。且能如此大胆的也只有学院外一直坚持旁听的李从德了。
他想瞧瞧李从德想干嘛,见那只手不停的摸索着他桌子上的一沓作业。沈如松扫了一眼学生们的作业,就见雪白的作业本中间,夹了一本奇奇怪怪的本子,十分惹眼。
沈如松就把那本奇怪的本子抽了出来,趁着李从德还在摸索的时候,他打开本子准备翻一翻,没想到一打开他就犹如被里头龙飞凤舞的字打了眼睛,还是一个字一个字重击,五官都纠结成一团,满脸写着两个大字:嫌弃。
他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丑的字,真是不晓得这小丫头是怎么敢,怎么有勇气放在作业堆里的,像是在侮辱谁一样。这本子也是奇丑,是许多捡来的废纸贴在一起的缝合物,都算不得上一个本子,里头的字迹清浅,几乎快被风干没了,一看就不是墨汁写的,而是煤灰什么的替代品。
李纵海心疼的同时又很嫌弃,立刻持起毛笔在最后写下批阅:不及格。你至少要先把字写得能让人看懂。
写完放回了作业堆里。
桌下的小人还不知道作业被抽走,还在努力的翻找。找着找着,桌子上忽然掉下来一支新毛笔,滚着滚着就来到她面前。
李从德看着一愣,她刚捡起毛笔,忽然又一台砚落下来。落得声音不重,像是故意放在脚边,轻轻摔落的,足够轻,里头的干墨才不会碎成一块一块的。
“老师怎么这么不小心?”李从德心想,把笔和砚台捡起来,正要放回沈如松桌子上,沈如松却忽然伸了个懒腰,然后起身出去了,一出门正好碰到泡茶过来的顾荣安。
顾荣安把竹叶茶递给沈如松,问道:“老师你要去哪里?”
沈如松接过茶,捶捶肩,道:“胃中有些胀气,我要下街道去四处走走,晚点再回来批阅作业。你没事的话也与我一同前去吧,正好,我们一同去逛逛荣宝斋,看看没有什么新到的笔墨纸砚,买一些回来。”
顾荣安想着沈如松一个人拿东西费力,便答应了,走之前他看了一眼李从德,示意李从德快些把作业找出来。李从德回了一个笑脸,让他放心去。顾荣安这才安心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