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旧》蚯棋

1、怀旧

　　一道通知下来，我们又一次因为疫情被迫上网课。我坐在桌前，心里空落落的。
　　曾经以为每日的学校生活是理所当然，曾经以为上学放学的种种琐事都不过是最普通的生活日常。却不知三年来的疫情反复，能去到学校、与老师们同学们见上一面竟也成了奢望。
　　我走到窗前，望着天空明净如洗却遥不可及，冬日和煦的阳光洒落在身上。昼夜更迭，时光飞逝，而我却终日呆在这房子里，出不去也无处可去。
　　于是那天我第一次怀旧。

　　我开始怀念窗外的风景，轮转的四季。
　　我们乘着开往春天的列车，钻入那一片花海。春和景明，两侧车窗外尽是山花烂漫，如云如雪，交汇相映，仿若是城郊花都、人间仙境。沿着八达岭长城攀山而行，远眺时可将那崇山峻岭尽收眼底。“望不断长龙烽垛，雄关隘口，犹如玉带明珠，点缀成江山锦绣……”口诵《长城赞》，眼望长城路，身处花海中，我怀念那个开满花的春天。
　　在那个夏日的海中小岛上，我们每日漫步在沙滩上，手捧一整个椰子喝着椰汁，看着海水从目光所及尽处摇摇晃晃地漫过来，没过我的双脚在沙砾上被击碎，浪花化作白色泡沫。我们遨游在蔚蓝色的海水中，五颜六色的鱼虾伴我左右，一个奥秘万千的海洋世界在我的眼中展开。我怀念那个海边的夏天。
　　我们走进地坛，看秋天的色彩。长街两侧伫立着一棵棵银杏树，灿烂的金黄色与柔和的绿色斑驳交错，相连相汇，独属于秋日的华盖一直延伸到长街尽头，守护着古老的祭坛。金黄的银杏，苍翠的古柏，满地落叶，我怀念那个满树金黄的秋天。
　　那年刚入冬就下了雪。雪沿着赤|裸的枝条铺开，落在常青的灌木丛里，掩没了低垂的翠柏和尚未落去的秋叶。雪与枝头的红果相映，混杂在满地的金黄色银杏叶中。在雪的世界里，一切都盖了一层柔软的白，轻盈而脆弱，或迟或早地留下第一位过客的痕迹。我怀念那个落了雪的冬天。
　　……
　　这个冬日里我独自一人漫步着，迎风拾级而上，站在天桥边望着脚下的河水，水纹泛起，漾着波光，缓缓向南去。正如我要看着那些过去的时光从一点点逝去，而我再也无法追回。
　　“我只想要拉住流年，好好地说声再见……”
　　耳机中歌声流转。

　　时隔一个多月，我终于有机会回到阔别已久的学校。
　　再次踏入熟悉的校门，我和同伴不由自主地奔跑起来。跑过熟悉的篮球场，奔上熟悉的楼梯，冲到最熟悉的那间教室门口，种种回忆随着我们这一路眼中所见，在脑海中牵动奔涌。
　　我打开面前的门，冬日最温暖的阳光落进来，沉寂了许久的灰尘扬起在半空。
　　空无一人的教室里，黑板上当初写满的作业还未擦去，课桌里的书和笔记未被人搬动；讲台上没来得及发的练习册，柜子里没吃完的饼干……一切都还是我们离开前的模样。
　　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
　　而我们就这样闯入，打破时间的禁制，好似也终止了一切对过去的念想……

　　后来有一次，我回到几年前曾住过的小区，沿着那条不曾有水的小溪走进回忆里。然后我像以往每一次去上课时那样，从岸边这块突出的石头上一步走到前面的小桥上，与过去的每一个我的脚印重合在一起，仿佛时空交叠。
　　但是我知道是回不去了。曾经我鼓起勇气奋力一跃才能跨过的距离，如今只要迈开腿就能到达。
　　时间早已留下成长的痕迹，怀旧也只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