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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邀月楼 ...


  •   刚出冷宫,云时突然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云时扭头看过去,就见冷宫一墙相隔的院落里,几名宫人捂着一人口鼻往井口处拖。

      那人挣扎着,嘴里呜呜地嘶鸣着死死扒着井沿不松手。

      宫中这种腌臜事经常发生,云时本不想理会,但是其中一名宫人却发现了他。

      对方警惕道:“谁?”

      云时长相姝丽,也是居住在这后宫里唯二的男人,因此即便他被关在冷宫,那些内侍也很快认出了他。

      他们松了口气,对仍是少年的云时丝毫不惧。

      内侍扯着尖细的嗓音,阴阳怪气道:“呦,这不是那个小野种吗?”

      他上下打量着云时,眼睛里逐渐被惊艳代替:“瞧瞧这这细皮嫩肉的,今日这是开了苞了。”

      果然是子肖母,眼前的人像极了当初的月贵人,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与疏离,让人看着不敢亵渎。

      但是……跌落凡尘的仙人谁不想沾染两份?

      看守冷宫的太监们中流传着一条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的规矩。

      一些打入冷宫再无翻身可能的后妃和宫女为了能活下去,会贿赂看守的太监,一开始是金银。

      但金银总有用完的一天,到最后只剩下……她们自己。

      有人问无根之人怎么做那档子事,被压抑久了,总要有个宣泄的途径。

      即便是什么都做不了,他们的虚荣心会得到极大的满足。

      他们玩的可是皇帝的女人。

      有权利稍稍大一点的内侍被伺候的心情好了,甚至会在无人察觉的时候放她们出来透透风。

      云时能在深夜冠冕堂皇从冷宫出来定是有人给他开了门。

      长的比女人还美,必然是跟冷宫中某一位内侍做了交易。

      内侍用那粘腻的目光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云时。

      今日他们专门来这僻静之所处理手里的人,谁知道会碰到这位小野种。

      不过说不定他们今日的艳福也到了。

      粘腻的,令人作呕的眼神落在身上,云时身侧的手紧了紧眼中杀意尽现。

      内侍突然觉得仿佛一盆冰水从头倒下,觉得遍体生寒。

      只是一眨眼那杀意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云时眼神冰冷地越过众人向身后看去。

      几人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差点忘了!对方不可能一个人出现!

      今天的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扔下手里的人匆匆撤离。

      他们倒不担心云时会告密,云时的话传不出去,也不会有人信。

      只是动静太大,惊扰了别人就不好了。

      几名内侍离开后,地上的阿桂挣扎着爬了起来,鲜血从他指尖滴落像梅花一样在雪地里晕染开来。

      他麻木地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救命恩人。

      阿桂知道五皇子过的很不好。

      甚至可能还不如他。

      被打入冷宫中的后妃无人在意下场凄惨,最后不是疯了便是死了。

      当时月贵人的罪名可是与人通奸。

      这个罪名代表着永远不会翻身,月贵人必定会遭受苛待,不说送过去的饭菜馊了,便是几日不送都有可能。

      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怀有五个月身孕的月贵人硬是挺了过来,生下五皇子,并且养育到五岁才撒手人寰。

      又过几年,跟着月贵人的宫女也死了,便只剩下五皇子一个人。

      一个人被关在明月轩。

      阿桂还记得,有一次他路过明月轩,看到当时还稚嫩的五皇子透过小小的门缝往外看。

      那双眼惊惧中带着对门外的向往。

      可是啊,他注定什么也看不到,那道门对面就是一堵墙啊。

      当年那道带着生机的眼睛如今也变得如死水一般毫无波澜。

      也不知道是夜晚过于寒冷,还是突然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触,亦或者是想要找个人倾诉上天不公。

      阿桂仰着脸看向那无喜无悲脸上毫无情绪的人:“殿下你不恨吗?”

      恨吗?

      当然恨。

      云时漠然抬脚,朝着前方走去。

      大雪已经停了,北风呼啸着掀起了他的长发,天边一轮圆月升起。

      皎月当空,深冷中透着一丝希望。

      那人身着一件洗的陈旧的白衣,身影单薄,明明只是少年模样,但是那纤细的身影里却似乎蕴含着巨大的能量。

      皑皑白雪下,那道缥缈的身影仿佛踏雪而来的仙人。但在深冷肃穆的宫殿衬托下,那道身影又像是隐入黑暗的恶魔。

      这两种奇异的感觉极限拉扯着,就像是正邪的较量,阿桂的心口猛烈的跳动着,这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心底有一道声音在呐喊:
      抓住它!
      抓住它!

      阿桂愣愣地跪在原地,他用布满青紫满是干裂的手摸了摸右侧本该有耳朵的地方,那里却有一道丑陋的疤。

      即便是许多年过去了,粗粝的掌纹还是刮得伤口生疼。

      他没了一只耳,贵人们不会看上他这种残缺不全的人。

      他在宫里只能如同蝼蚁般苟延残喘。

      他已经没有活路,今日他没死成,天亮之后那几人还会用别的方法处死他。

      可他不想死!
      他知道他唯一的机会,便是眼前的五皇子。

      可五皇子如今都自顾不暇……真的能帮他吗?

      就在那道身影马上拐入拐角时,阿桂用尽所有力气喊到:"殿下!"

      他眼中所有的摇摆和不确定全部消失,他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眼泪,深深地跪下去以头触地,满腔的不甘与怨恨倾泻而出,化为一句:“奴才想报仇!求殿下成全!”

      云时脚步微顿,没有回头。

      风雪像刀子一般打在皮肤上,冰冷刺骨却又微不足道。

      他抬起脚步把风月与森森宫殿抛在身后。

      阿桂眼中的光逐渐熄灭。
      他这样的人,永远会像烂泥一样被人踩在脚下。

      这便是他的命吧。

      突地风雪中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把明月轩的尸体处理了。”

      那声音夹在风里听不大真切,但阿桂却真真切切听清楚了。

      殿下这是答应他了!

      阿桂的眼眸猛地亮了,他重重朝着离去的背影磕了个头,抹了把脸上的眼泪:“谢殿下!奴才这就去!”

      说完起身便向明月轩跑去。
      那背影依然狼狈,奔跑时一瘸一拐还跛着脚,却带着无限生机。

      云时走到一间房间掀开床上的木板,露出了黑洞洞的洞口。

      这里显然是一所密道。

      这密道是他上辈子出了冷宫在一个老太监口中才知道的。

      洞口内漆黑一片,如同此人修为的猛兽汹涌,云时却毫不犹豫踏了进去。

      夜半三更,京城最有名的风月之地邀月楼后门被人敲响。

      邀月楼内,向来以八面玲珑著称的琴娘恭敬地跪在地上。

      云时坐在上位,有医者正在处理他冻伤的脚。

      他上辈子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娘竟然还给他留有势利,只不过上辈子他完全相信裴池,在琴娘找到自己后,也没有启用邀月楼。

      云时已换上了一间绯色宽袖锦袍,明明不及弱冠,却长的勾魂夺魄,明艳惑人,

      琴娘这辈子阅美人无数,第一次遇到这般美的人,还是个男儿身。

      她对云时的计划极其不赞同。

      “殿下日后必然会继承大统,只是今日所谋划待到日后定会成为那些酸儒的话柄。”琴娘,“殿下只需在幕后,一切有我等来做便可。”

      琴娘的话很简单,就是想让云时爱惜羽毛。

      只是云时却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他从出生就带着父不详,孽种的罪名,不管他是不是仁德帝的种,一辈子也别想摆脱。

      云时自嘲地笑了一声:“我只要活着便为他们所不容。”

      德仁帝的朝堂是,裴池的亦是。

      琴娘心中划过心疼,她没能救回主子的命,还让小主子这般受苦。

      “殿下无需在意,到时谁敢胡言乱语,杀了便是!”

      大夫处理完伤,见云时握着拳头的指缝往外渗着血,便道:“还请殿下松手。”

      云时一愣像是突然察觉一般,低头缓缓地松开了一直握着的拳头。

      琴娘惊呼了一声,眼圈瞬间就红了。

      只见云时的掌心血肉模糊,里面有一片染红的瓷片。

      似乎是油灯残破的一角。

      那伤口极深,也不知道那块瓷片被云时攥了多久,而他似并未感受到疼痛。

      云时回到明月轩时天已大亮。

      院子里的雪被扫了,坏掉的门也修缮好了,屋里已被打扫干净早就没了老太监的尸体。

      正在忙活的看到云时眼睛一亮立刻放下手里的扫帚恭敬地过来行礼:“殿下,昨日巡逻的太监,奴才已打点妥当。”

      云时诧异地看了阿桂一眼。

      他并没有提起巡逻太监,对方能想到,看来平时也是个机敏的。

      云时面露赞赏,只是却并没未提及当下事:“昨日那几人可还记得?”

      阿桂眼中露出彻骨的恨意:“记得。”

      化成灰都记得。

      云时点头,把手里的包袱随意扔在地上:“把里面的东西找个稳妥的地方放好。”

      包裹的一角露出书册一角,阿桂手脚麻利地把东西放好。

      东西刚放置妥当,明月轩的门就从外面一脚被踹开。

      “好你个云时,竟敢私自出冷宫!”

      一群人簇拥着一锦衣男子走了过进来。

      云时冷笑。

      来人是当今的四皇子云棣。

      以往他无法出冷宫,但是他那几个兄长们却会经常来“看望”他。

      阿桂脸色一白:“殿下你先出去躲躲?”

      云时却转身踏出房门:“无妨。”

      来的正好,省的他想方设法引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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