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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嘉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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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的这天,阴云密布,一醒来便是昏暗的很,黑云遮住天幕,随时将要落雨。
空气也是湿润润的,不燥人,柔和的荡在呼吸之间。
浣溪沙后院处说也空阔也不空阔,这里本是堆满了物,因为有事才彻底清走,留下一片空余,还站了不少人。
案上搁了笔墨纸砚等物,一看就是认真整肃的架势。
众人等了许久,可算是盼来了她们。今日便是要评定比拼,再看个热闹。只听,
“第一项——刺绣”小厮开口,手上点起了香。
只见这院落里的阴云下,坐着两人,青木案上成团的各色绣线缠绕,还摆着一小绣架。月牙手里捏着绣针、绣棚,正抹着绣布底布缝合呢。
那边不远处坐的人是明弱,娇弱的身子弓下,小心翼翼的牵扯丝线,生怕错过任何一处。
丹阳立在她身后看着,自来明弱的针线功夫不弱,女工绣花,样样妥帖,她来对付月牙正好。
石凳上坐着的明弱在他们注视下坐立难安,心中一个劲的鼓励自己,要冷静要冷静。
这场刺绣比的是精巧,要求在一定时间内,不错一处的将整幅牡丹花下绣出,别看刺绣简单,可这幅牡丹花下正是因为采用复杂的缎面绣才得以著称。
缎面绣虽是上手容易,可要不出错却难,一旦有了差错,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赵臻郁站在她身旁,已经看见她绣了半个时辰,那额角也因此紧张出汗,头发打湿成一绺绺的。
她手上动作不敢加快,依旧用着原本的速度,呼吸深刻吐露。
一只手举了帕子轻轻给她擦了擦汗,她飞速注意,原来是赵臻郁,发红的脸上又渗出红意。
想是感受到了自己分心,她立刻投入进去,不管方才发生什么。
那边明弱被人注视,紧张的手抖,就这样一晃神,绣面针脚出错,乱了顺序,根本无法完整绣好这幅牡丹花下。
她脸上衍生出挫败,弱弱看了眼丹阳郡主,再不敢说话,只手上捏紧了衣角,微微叹气。
诸人屏息静气,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打扰月牙,那只素手不慌不乱,一针一线的进行缎面绣,只等诸人叫好。
牡丹花下的图样正是来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团簇大朵的牡丹花明艳盛放,花叶交织相宜,如锦如簇。
最终呈现的绣面登雅大气,卸下绣棚去看,这幅刺绣作品值得人啧啧称赞。
月牙终是松了口气,捏针的手指留下了一条细细的深印。这样第一局她们便赢了,脸上的笑意止不住,第一时间回望向了赵臻郁。
未过多时,小厮插香,扬声道,“第二项——书法”
只看,对弈的是一个胡须长白的老头与一名衣着端正的教书先生。
那老头仙风道骨的模样,写得一手好字,纸落云烟、笔瀚如流。他提笔蘸墨,依照那纸文章挥洒自如。
至于那名教书先生,正是浣溪沙请来的。
想是年岁较那老头小了很多,所以笔墨也大不如他,虽然文字遒劲有力,终究不如他流水般畅滑。
元卿的《歌舞令》洋洋洒洒有近八百字,誊抄也极为耗时,只是一旦动作起来,自然不觉的慢,反而极具欣赏性。
天空的阴云逐渐又加厚了一层,衬得整个天幕都黯然失色。
“看看。”那老头放下手中的狼毫,吹干了纸上的笔墨,才堪堪举起在半空中窥看。
白纸黑字,气概如华,果然是不凡。
待诸人一一品鉴过那张纸字,浣溪沙请来的教书先生后脚这才住笔,移了压石来看,那张文字虽好但终还是逊色一番。
“承让了!”老头揖手作谦,依旧是满面笑意。
那教书先生自愧不如,也回他个揖手。只是有些愧对浣溪沙的厚爱,“愧对了各位期望,实在抱歉!”
诸人言语热闹,渐渐掩盖了他的声音,月牙笑笑,低头问赵臻郁,“你的画准备的如何?”
本来她是打算请个书画先生的,可偏偏赵臻郁要毛遂自荐,说自己画的一手好画,担保一定不成问题。
只是,她怎么不知道他何时会作画了?
赵臻郁掸掸身上灰尘,“看我的罢!”他好像是胸有成竹,这般自信模样也迫不得月牙有些信了。
“第三项——作画”小厮声音响亮,拿出了个诗策,随手翻起一页,寻了个写景诗句来念,要他们按诗作画。
“老牛亦解韶光贵,不待扬鞭自奋蹄。” ①这是他们要依照作画的诗句。
只见桌案上有铺排了两张白纸,平整光滑。赵臻郁含着墨笔尾端,沉吟不语,专注的思考画作还真有些艺术家的感觉。
丹阳郡主立在桌案那边,手里扫墨,已经开始作画了。
她绘画的手法娴熟,下笔轻重有致,缓急有序,知道何时提笔、何时重压,笔墨勾勒,徐徐登场一幅少年灯下读书的场景。
那里油灯下发亮,灯火扑朔,照亮少年读书的清晰。丹阳沉吟思考,就差一处了,便是那灯油。
她重重蘸了一笔浓墨,手臂抬高立住手腕,就等着毛笔上的墨汁自由滴落。“啪嗒”黑色浓重的墨汁掉落在白纸上,为那处灯油添了灵动。
月牙这样瞧她作画,心中不由替他着急,赵臻郁画的竟然只是一只丑牛,他根本不懂这诗的真正含义!
她气的够呛,又不好去催他更改,只能站在一旁干看着,左右难耐不住。
赵臻郁作画作的尽兴,他还别出心裁,专门画出了老牛提蹄的精髓呢!
画作一出,引得众人哄笑,这老牛画的果然神似,可谓是惟妙惟肖、神乎其神。
他扭头去看月牙,只见她捂着脸不吭声,一副无语死了的样子。
“我画的有那么差嘛!”他嘀咕一声,身子就挨着她站那。
只见众人乐呵呵,齐齐夸他画作之好之妙,最终判定:丹阳郡主更胜一筹!
他傻眼了,还未来得及出声争辩,雨点就纷纷坠落,想是再也承受不住天空的支持,一颗一颗的向地面上落下。
诸人一哄散去,直接撤到了浣溪沙内面挡雨,观这雨,恐怕一时是不会停歇的。
趁此,丹阳款步得意,“浣溪沙掌事,现在你是我府里的粗使婢女了。”她眉尾飞扬,正如其人。
赵臻郁不服,单问,“为何?难道我的牛画的不像嘛?”
他问的话有些好笑,诸人作解答,“丹阳郡主的最后一点墨,可谓是点睛之笔啊!”
“是啊!作画讲究意境,合该还是要按照诗句意境来创作的。”有人应和。
赵臻郁听着,心要哭死:完了,为着比拼这事,他还组织了场押注,恐怕是要亏死了!
还欲争辩,衣袖已被月牙拉住,“别说了,愿赌服输。”她眸中演过失落,最后躲藏进了眼睛角落。
丹阳郡主笑意缱绻,扬起嘴角嘱咐她,“东西不必收拾,郡主府不会亏待你的。”
她衣裙缎子收腰,流苏云锦领口相交叠,杨柳腰身上还坠落两个香包,彩蝶纷飞,落花香浓。
正要得意,只听浣溪沙门外传来收伞声,诸人转头去看——
外面的雨点淅淅沥沥,浇打在叶片上的细微声好听,像是在给人伴奏。
门槛下一女子身姿似水,着色的纹路遍布衣角,青色纸伞一圈圈的纹路简明,慢慢从大缩小,露出了伞后人的面目。
她葱指纤长,收了纸伞便跨步进来,后面再不见人影。洇蓝色的纱裙曼妙,轻薄的贴着她身形,浮云皎月般美好多姿。
众人移目看她,那张樱桃小口红润丰满,雪腮香肌,俊俏又轻盈。眼睛清透含水,亮莹莹的,一旦对上,还不由自主的使人着迷。
月牙屏息,自她看见那伞下的身影,便直觉会是她。
“姐姐!你回来了。”她太高兴了,自她一走便是一个多月,又要忙碌生意,又要担惧她会出事。
月牙快步上前,衣裙与脚鞋干架,谁也不让谁。沈茯如也牵着她的手,只觉月余未见,她这手都糙了些许。
“怎么样?”她笑意盈盈,正要一一过问浣溪沙的一切事物,却又被人打断——
“你是何人?”丹阳郡主也上前两步,目中惊疑。
绢绣的衣角摆动,微微浮荡。
“我是浣溪沙的东家,也是……嘉阳县主。”沈茯如凝着细眉,淡淡一笑。
诸人吃惊,但依旧不做声,只听丹阳郡主失笑,话里话外带着讥讽,“我还从未听说过,泯京有个什么嘉阳县主。”
她话中的刺意不少,沈茯如自然能感受到,便也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扫视她一眼,淡淡勾唇,自袖中掏出了一卷皇旨来。
“才领的。看看?”她轻蔑又冷淡,底气十足。
诸人皆是大惊失色,这……难道真是圣旨?
正黄色的锦绸旨质,摸在手中凉丝丝的,还很是顺滑,不想假的。
丹阳郡主不信,一把夺下她手里的圣旨,左右展开一看,上面印着的正是红色印玺,还明确写明了封号的时间,正是几个时辰前。
果然……
丹阳对折了圣旨,立刻俯身拜见:“参见嘉阳县主。”
那声音清脆恭敬,不像是造假。
身后诸人见此,也不得有疑,一伙伏拜道,“参见嘉阳县主。”
泯朝有令,凡新封皇族,必当俯首拜见,以示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