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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冤家路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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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团球从门口一下滚到了外头排队的商人末尾,距离陆遥遥不足一米。
陆遥遥定睛一看,哟,还是老熟人,刘氏钱铺掌柜。
现在估计应当改叫一声前掌柜了。
掌柜从地上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指着门口骂道:“刘贵,你卸磨杀驴,你不讲信用!”
门里传来哈哈大笑:“信用?信用能当钱使吗?”
张丘完全换了一副模样,哪里有之前出现在我要赚钱钱铺的半点温和?他瞪着一双眼睛,步子迈得耀武扬威。
高碧跟在他后头,尖尖的下巴抬得老高,看人的眼睛都是斜睨着。
张丘走到掌柜的身前,又踢了一脚他,才拱手朝众位排队的客商道:“诸位,今日起,这刘氏钱铺的掌柜便是我张丘了,还请大家多多捧场!”
他一言出来,四下无声。张丘也不在乎,拉着高碧往店里走。
高碧正要扭着腰同他回去,今天开始她就变成了掌柜夫人,余光瞥见了街角食铺里正准备开溜的身影。
她心思转了转,手上使了点力,示意张丘跟她过去。
陆遥遥热闹看得差不多,拍拍屁股就要走,结果被一个尖细的女声截住了去路:“哟,我说是谁这么眼熟,原来是我要赚钱钱铺的陆掌柜。”
大姐,你要对线咱们可以私下来,为何要大庭广众之下让我直接社死?陆遥遥内心咆哮。
当然,表面上还是端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呵呵,真巧。我就是在这儿吃口东西,吃完了,没事我走了。”
高碧这种人陆遥遥见得多了,见识不多却自视甚高,总想着拿捏别人的丑处体现自己高贵的优越感。她不欲在此多做纠缠,有时间赚钱不好么,干嘛理这种人。
“哎别走呀,大家好歹是一个村里出来的,我也是念旧情的人,就算你们家铺子开不下去,你若是开口求我,我跟夫君说说,让他给你在铺子里安排个跑腿的差事也不是不行。”高碧笑道,还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张丘。
陆遥遥:……大姐,做个人吧。
陆遥遥站在原地,脑海中两个小人蹦了出来。一个红色小人说,陆遥遥拿出你商海浮沉的本事,怼她!一个绿色小人说,陆遥遥你千万不能激动啊,苟富贵苟富贵,不苟怎么能富贵呢!
这情形在外人眼中,那就是高碧小人得志,正在欺负老实巴交话都说不出来的陆掌柜了。
“啧啧,都是一个村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姑娘说话过分了。”
“唉,陆掌柜是个本分人,生意没了已经够惨了,还被指着鼻子骂……”
忽然斜刺里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插了过来:“唷,本官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原来是刘氏钱铺换了掌柜。”
众人转睛看去,只见一人穿着正正板板的官服,手中拿着一把乌木扇子扇着,一双桃花眼里半是戏谑半是威严——也不知道这么矛盾的两个词儿,怎么就能在他身上如此和谐自然。
张丘和高碧见了沈谦,立即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道:“见过县令大人。”
沈谦笑了笑,扇子一摆:“无需多礼。本官只是恰巧路过,你们继续。”
碍着沈谦在,高碧也不好再发作,内心忿忿想着陆遥遥运气好,面上只笑着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碰上熟人,多聊了几句。”
“哦。”沈谦意味深长地拖着尾音,桃花眼微微眯起:“本官若是没听错,二位还想请陆掌柜来贵店当伙计?”
“这……”高碧赔笑道:“不过是说笑罢了,还得看她愿不愿意。”她见沈谦态度奇怪,一时拿捏不准,便也没有说死,只是小心陪着话。
沈谦笑道:“我想陆掌柜应该是不愿意的。”
高碧对沈谦突然的表态一时反应不过来,张口结舌下意识觉得此时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对。
“陆掌柜,你就没有话说?”沈谦摇着扇子又转到了陆遥遥跟前。
陆遥遥拿不准沈谦这唱的是哪出,干巴巴道:“没什么,我还有事,先告辞了,沈大人你们聊。”
一把乌木扇子拦在身前,沈谦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看她:“答应本官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啊?”陆遥遥神色茫然地盯着他。
沈谦转了个身,又回到高碧面前,笑道:“你看,陆掌柜也说不同意了。”
陆遥遥、高碧:???
沈谦完全忽视了两人的目光,自顾自摇扇道:“本官早就同陆掌柜约定,恰巧衙内有重要事宜需要陆掌柜此等人才拨冗协助,便先暂停铺内生意,过段时间待衙内事务处理完毕,再行开业。你等无需妄加猜测,铺子不过是暂闭而已。”
陆遥遥:???系统我是失忆了吗。
【系统:没有。是他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说完,无视陆遥遥投去的目光,朝她微微一笑:“陆掌柜,还不随本官回衙?”
“原来陆掌柜是被招安了啊。厉害厉害。”
“呸,没文化,这能叫招安吗?这叫人才引进。”
“我看要不是为了帮衙门的忙,我要赚钱钱铺早就把刘氏钱铺挤走了,哪里轮得到他们在这里嚣张跋扈。”
“就是就是。”
周遭的议论声不绝如缕,高碧的脸色青了又青。只听张丘狠狠地瞪了一眼她:“多事的女人!”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铺子内。
高碧目光怨恨地看了一眼陆遥遥,急急追着张丘进了铺子。自从他们订了亲,张丘就原形毕露,兴致来了对她温言软语,一下逆了他的意,少不得一顿暴打。
今天这件事若是惹他不高兴,恐怕自己身上又得再落几道疤。
沈谦今日难得坐了马车。
实在有些招架不住陆遥遥灼灼的眼神,沈谦清咳一声,扇子遮去了大半张脸道:“咳,倒也不必谢我。”
陆遥遥头顶的问号更大了:“……我为什么要谢你?”
沈谦本以为就算她拉不下脸表示十分感动,自己那番拉风地强出头,至少也该担她个“谢”字。
她却问自己“我为什么要谢你?”。
论辩从无败绩的京州第一少年天才,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
沉默片刻,沈谦委婉提示道:“方才高碧为难你……”
陆遥遥“哦”了一声:“她骂她的,又不妨碍我赚钱,怎么了?”
见沈谦面色古怪,陆遥遥仔细回忆一番,明白过来沈谦之前是故意找了那番说辞,为的是帮自己找回场面。
只是有点多余。不出七天,刘氏钱铺就该倒闭了,没有厨子会与一条砧板上必死的鱼,讨论自己长得好不好看。
陆遥遥想了想,沈谦毕竟是自己的父母官,县令大人体惜百姓,这种精神确实可嘉可励,便道:“谢谢沈大人解围。”
沈谦终于受到了一点鼓舞,身子也坐得更直了,振了振衣摆,眨眨眼睛望着陆遥遥:“不过沈某说的并非戏言。若是你那铺子不开了,来县衙做事可好?”
“啊?”陆遥遥没想到沈谦居然热心帮助破产老板再就业,咽了几口口水,才道:“好是好……可是我那铺子还要开的。”
沈谦仔细揣摩陆遥遥神色,见她神色笃定不似嘴硬,似乎与传言中被刘氏钱铺的低价策略干倒不甚相符。
他不解道:“众人皆议论……”
陆遥遥嘿嘿笑道:“这叫战术性撤退。”
沈谦略一思忖,惊讶道:“莫非还有后手?”
陆遥遥笑眯眯道:“沈大人若有兴趣,不妨和我打个赌。我赌七日之内,刘氏钱铺必然关门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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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笼罩下的陆家小宅十分平静安宁。
除了陈拾的屋子。或许现在已经不应该称他为陈拾,他真正的名字,是雍桦。
雍是这个国家的国姓,雍桦是当朝太子。
当然,现在的东宫甚至朝事殿已经混乱不堪,因为皇帝陛下的独子,大庸朝唯一继承人雍桦,已经失踪三月有余。
雍桦坐在书桌后,月色投在他的面庞上,为他本就温润的眉眼更增添了几分柔和。
他的面前立着一人,身段颀长、素白衣衫,犹如月下谪仙。
“下臣已将您的行踪回禀了陛下,算着时日,朝中那些不安分的,也都把脑袋伸得差不多了,等待合适的机会,自然会一一算总账。只是……”
“只是怀之远不能再留了,”雍桦面沉如水:“他今日敢刺杀孤,他日就敢起兵谋反。”
“是。平远侯已经点将完毕,只待一声令下,即可出兵。殿下是否要尽早离开?”
雍桦眸光一闪:“不急。没有找到孤的尸首,现在景州府各处城门出口盘查犹如铁桶,倒不如先在此,伺机而动。”
沈谦喏了一声,便要告退。忽听雍桦笑道:“听闻今日你在集市上为遥妹妹出了头?”
沈谦愣了愣,笑着说了声是,又将白日情形细说了一遍。
雍桦笑道:“遥妹妹古灵精怪,有时候我也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雍桦目光落在手中一枚钱币,他举起钱币,饶有兴致地转动着看正反两面,似乎这枚钱币让他想到了什么趣事。片刻,他笑道:“子安,那你可与她赌了?”
沈谦面上流露出苦恼之色,带着些懊恼道:“赌了,不过下臣感觉要输。”
“孤倒是想看看向来逢赌必胜的子安,什么时候也能输一场啊。”雍桦神色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