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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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水散发出点点荧光，宛若泡在母亲的羊水中，一切静谧。
包裹着陆沉，时而轻轻晃动，时而震颤，像是婴儿的摇篮，却又带着玩具的塑料咔咔声……
良久，蛇类在落叶上爬行的声音。
嘶嘶嘶……嘶嘶嘶…………
嘶嘶嘶…………
嘶嘶嘶…………
摇晃的吻部透露出残忍，冰冷的兽瞳注视着黑夜。
腹部摩擦地面，蜿蜒前行。
丝滑的腹部触碰到冰凉的海水。
一股香甜的气息萦绕在它鼻尖。陆沉顺着气息悉悉索索游过去……
漆黑的海岸线，白色的破布摩擦着礁石，海水冲刷，鲜红在海水中蔓延溃散。
无数长着尖牙的鱼，疯狂游窜，一头撞上坚硬漆黑的礁石。
撞得头部血肉溃烂，发白烂肉掉落，在海水中翻涌，如同条条肉蛆。
它的鳞片缓缓贴着礁石，凹凸不平的礁石冰冷坚硬。
芬香更浓了。
这是一种多汁紧致的肉类。
它大张嘴巴，庞大的肉将它嘴缝撑到180°发白，没能将猎物吞噬。
猎物啪嗒砸在礁石上，透明粘液滴落。
一排尖牙狠狠撕下猎物的血肉。
浓郁的芬香瞬间弥散。
撞击的鱼类停下动作，一双双几乎鱼目好似要从眼眶中脱落，僵直盯着它。
它顺着猎物的细枝末节开始享用。
它记住这种食物：有着类似于猴子的四肢，四肢修长，连带着肉嫩滑而有嚼劲。
……嘶嘶嘶…………
嘶嘶……嘶嘶嘶…………
嘶嘶嘶…………
独自享用着美食，美食的味道仿佛要融化在它的口中，每一下每一下都是汁水飞溅。
海水寂静无波，一双双僵硬的鱼目满是血丝，注视着，鱼尾停止摆动。
过了良久，它们嘴巴张大，嘴角撕裂，血色晕染开，层层波纹递进，鱼目掉落眼眶，粘连着一丝鱼肉，波纹在海水中蔓延。
三角头部伸长，混浊的兽瞳机械的转向海水，对上一双双盯着它的鱼目。
僵硬而机械的信号朦胧输入大脑。
似乎在说……
“砰！！砰砰！！！”
敲门声几乎把房门砸烂。
陆沉猛然从床上弹起，一阵眩晕伴随着耳鸣袭来，眼前发花，他不受控制向左栽倒，危急时刻，左手勉强撑住床头柜，避免一头砸在地板上。
门外是咆哮。
“马上八点了还不起来！起来了！！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弟弟今天还要上学！整天在你那房间里磨磨唧唧干什么？！”
过了十分钟，男人的怒吼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陆沉下床，门缓缓打开，他面色发白，身形高挑，不说话，周身的气氛低沉。
和陆沉高挑劲瘦的身材不同，陆父是他的极端。
他太胖了，圆滚的肚皮像是个即将吹破的气球。
见到门开了，一旁等待观望的干瘦的女人这才假好人似的好言好气说：“好了老陆别说了！起来了就行了嘛，你发那么大火干什么，孩子大了也需要自己的私人空间……”
这话就是火上浇油，站着的陆父听完，圆滚滚的肚皮似窒息般的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一般。
陆沉移开视线。
他的头像是有人用砖块砸在他的脑门，这是熟悉的头疼。
特别是昨晚做了个梦后。
怎么会做这种梦？
“什么大了！再大也要知道谁是他老子！！辛辛苦苦供他上学，连个大学都考不上！有什么用？！现在知道弟弟要上学，还故意赖在床上不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真以为和他这个没出息的杂禾中一样！”
陆父沉甸甸的肚皮剧烈起伏，差点撑破衣扣，满是横肉的脸抖动着，即使这样，那双挤在肉里的眼睛仍旧瞪圆，撑开上下肥肉，怒气冲冲。
女人听着这话，嘴角微微上扬，很快压下，刻薄的脸上露出不自然的大度，皱着眉眼里透露出不赞同，安抚他：“看你这话说的，孩子大了本来就需要自己的生活空间，我们做父母的也不能强求。”
她轻声对陆沉说：“陆沉，快过来和你爸道个歉，这孩子，你爸骂你说你那都是为你好！做父母的都想孩子好，他也是一时脾气上来了，你别怪你爸。”
陆沉看了她一眼，将目光投向一旁。
餐桌上的小胖子对一切仿若未闻，大口大口啃着包子，油腻的汤汁糊满肥嘟嘟的嘴巴。
陆沉想到了梦里嘴角撕裂的鱼。
头更疼了。
他得尽快吃药。
陆沉沉着脸，快步从两人身边走过，从房间里翻出白色药品。
白色药丸下肚，他的脸色缓和不少。
门外的女人，手尴尬举在半空。
陆父显然被陆沉目中无人的态度气得浑身发抖。
眼看着男人就要翻出棍子来个棍棒教育，女人连忙压住内心的烦躁，再度轻声细语的安抚。
男人巨大的咆哮声几乎要把房顶掀翻。
陆沉不为所动，迅速收拾好东西，背着双肩包出门了。
走到楼下，邻居壮汉不耐烦的声音终于穿破楼道，带着股子戾气。
“一大早上的瞎嚷嚷什么！是不是欠揍！”
陆父的声音戛然而止，遥远的声音透着害怕讨好。
“对、对不起啊！吵到你们了，我这就小点声儿！”
最后，邻居骂骂咧咧回去：“再让我下次听见，老子扒了你那身肥肉，md，个死肥猪，是活的不耐烦了……”
剩下的陆沉没听到，他走远了。
超市内。
“所以你今天没送你那个胖得跟头猪一样的弟弟上学？”一旁的同事眼中充满好奇。
陆沉喝了口水，摇头：“没送。”
因为后妈的作妖，刚来的同事也听说了她的大名，知道陆沉家里情况的，“不是，你那弟弟都吃成那样儿了，你后妈还不督促他减肥啊？我看着他吃饭都害怕，真担心他肚子会撑破。”
“她觉得很正常，之前有人说过。”
陆沉放下水杯：“她差点和人吵起来，说小孩子能吃是福。”
男人有点不可置信：“你后妈和人吵起来？？她不是最喜欢装老好人了吗？”
“不过真不是我说，你弟再这么吃下去，肯定会出事的。”一旁的女人过来插话，她见过陆沉弟弟吃饭，是真让人害怕。
就像是，就像是只知道把食物塞进嘴里，让人完全感受不到食物美味。
陆沉并不认为那是他弟弟，比起这些，他脑子里印象更深的，还是昨晚的梦。
他和两个同事说起这个梦。
陆沉已经很久没做梦了。
不是普通的梦，是伴随着头疼的梦。
简单描述完梦境，陆沉打起精神，带着点期待看向两人：“我之前看书，说梦都是现实世界的映射，你们觉得，一般这种梦会代表着什么潜意识？会影响现实吗？”
“你们读大学，应该比我懂得更多。”
男同事：“……”
女同事：“……”
这？做个梦就做个梦呗还能有什么啊？？
再说了，一个梦而已。
男同事呵呵笑了下：“可能你的睡眠质量有点不好。”
女同事笑笑：“……我学的不是这个，不太懂。”
两人一起打哈哈，主要是真不了解，梦就是梦，怎么还会影响现实？
陆沉有点失望。
“哎呀！那就是个普通的梦，”一只手拍在陆沉肩膀，毛绒绒的脑袋从陆沉耳边忽然窜出。
是郑源泰，陆沉的发小。
见到郑源泰来了，两个暑假工对视一眼，纷纷找借口有事走开了。
一时间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陆沉拍开郑源泰的手，长舒一口气，仰头靠坐在椅子上，手捂着眼睛有些颓废。
碎发垂落在半空中，露出的下颚线线条流畅，弧度利落，脖颈洁白修长，莫名让人移不开视线。
郑源泰盯着那节修长洁白的脖颈，眼神幽暗，喉结上下滑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
随手拿起桌上陆沉的水杯，一饮而下，笑嘻嘻的说：“一个梦而已，有那么认真吗？”
郑源泰将陆沉的头抱进怀里，“来！泰哥的怀抱借给你靠靠，是什么梦？说来听听？”
郑源泰的手掌很大，罩在陆沉后脑勺的掌心滚烫得吓人，陆沉皱眉挣开他的手：“热。”
郑源泰不倔，十分顺从的放手，转头又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一双腿紧紧贴着陆沉的大腿。
陆沉皱着眉，烦躁的抓把头发。
其实这件事给郑源泰说也没什么。
他们认识了这么久，几乎他能知道的，不能知道的，郑源泰都知道。
当然，陆沉对他也十分了解。
组织了语言，陆沉决定重新把昨晚上做的梦一一描述。
低沉的男声在办公室细细描述，带着故事感，让人忍不住沉浸在他的声音中。
郑源泰一眨不眨的盯着陆沉的脸，似乎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点头。
他的态度认真，陆沉皱着的眉松缓了些，他也知道，梦就只是一个梦而已，能有什么问题，但有个人认真倾听的人，还是让他缓和不少。
陆沉神色复杂的说到自己变成蛇，在礁石上想吞下块肉，但肉很大，没办法，他只能把它吐掉，用牙齿咬。
他下意识舔了舔牙龈，似乎嘴里还残留着那种芬香多汁的味道。
没注意到的是，一只手伸到他面前。
郑源泰轻轻把他落下来的撩到他耳边，圆润的耳朵和他的脖子一样洁白，蹭到掌心让人心中发痒。
陆沉感受到耳边的温度，他不习惯的抿唇：“你在干什么？”
郑源泰若无其事的收回手，轻声说：“头发有些长了，你是该剪剪了。”
陆沉眉头紧皱，脸上难得出现点无力：“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郑源泰手指一顿，随后快速恢复笑着的模样，“听着呢！你说你变成了条蛇，在吃肉，吃不下然后用牙齿撕咬。”
他毫不留情的揶揄打趣：“怎么，你这条蛇进化得还挺快，都能用牙齿咬了，还能闻见味道，哪天到我梦里来，我给你好好研究研究！”
陆沉：“……”
“……问题不是这个，”陆沉恢复了些，他叹口气揉揉太阳穴，“问题是，我醒过来头疼。”
他脸色不好，看起来为这个问题很苦恼。
简单头疼两个字，迅速让郑源泰脸上的笑容凝固。
顿了顿，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头痛？你确定？”
陆沉哭笑不得：“你觉得我会用这件事来开玩笑？”
郑源泰的椅子倒地，他唰的拉起陆沉的手腕，带着人就要往门口走，面色铁青。
手腕上的力气很大，陆沉踉跄两下。
门口在超市上班的阿姨正一个个的放东西，排队准备打卡，几人都认识陆沉和郑源泰。
有个阿姨打完卡，面前突然晃过去两人，差点撞上，大怒，正想说骂是哪个没长眼的。
转头，两人已经走出去老远。
阿姨：“……”
几个阿姨凑在一起往后面张望。
“这是咋了？”
“不知道啊，不会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吧？”
“小沉啊？他家出什么？”
“就他那个后妈，啥事儿不能出？祸害遗千年。”
“真真是娶了个害人精，要不是小沉他妈死的早，哪有她什么事。”
“也真就是可惜了，好好一个人走的太突然，咋就会想着半夜去海边呢？”
“嘘！说什么呢！人都走这么久了，别说了……”
…………
超市外。
陆沉挣开郑源泰的手，“……别拉，还得上班。”
郑源泰气笑了：“你都又头疼了，还想着上班？”
陆沉无奈：“没钱啊。”
没钱，头疼有什么用？
“……”
“你这样，”郑源泰没松手，强忍着自己镇定下来：“今天超市的工资你照拿，我们先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你脑子的瘤又长大了。”
陆沉从初中开始，做梦后的头疼成为经常性，从最开始一点点疼不在意，到了后来高中头疼欲裂。
那时因为对家庭还有所期待，陆沉也和陆父反馈过这个问题。
因为浪费钱，加上后妈的从中作梗，陆沉被认定是说谎，最终无疾而终。
身上没钱，加上学业繁重，他只能利用暑假打工挣钱到医院检查。
检查结果最终确立，他的大脑里长了个瘤，正在挤压大脑的生存空间。
好消息是，肿瘤最近的增长越来越缓慢，给了他生存的空间。
坏消息，这是个绝症。
当时陆沉天都塌了，脑子一片空白，慌不择路颤抖着手拿着报告回家，和父亲交代了这件事。
他天真的以为，有了这个报告，至少父亲会相信他。
但让他失望了。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陆父宁愿相信这张医院的检查单是假的，都不愿意相信陆沉的真话，甚至因为一旁后妈的撺掇而把他狠狠打了一顿。
用词狠戾，动手毫不手软，陆沉整整三天没下床，还因此高烧不退。
因为这，陆沉终于对父亲死心了。
可能是对生存的欲望，陆沉开始利用空闲时间疯狂打工，郑源泰知道后，就给他留意兼职。
高考失利后，也是郑源泰一天天陪着他去找的工作。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脑子里的瘤逐渐停止生长，他的头疼在一年前终止。
本来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前进。
但偏偏……
陆沉默了默：“……放手。”
郑源泰不放。
“……我不去医院，”陆沉木着脸，“过两天就发工资了，今天请假，全勤没了。”
郑源泰真要给气笑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你全勤！你脑子呢？？到底是工作重要还是健康重要？你清不清楚！”
“别说了，你到时候全勤差多少钱我补给你行了吧！至少现在！和我去医院！”
陆沉没动，他的唇动了动，吐出两个让郑源泰气死的话：“不去。”
“……”
郑源泰俊朗的面部扭曲，差点儿被陆沉这两个字气到窒息，“你说什么？”
陆沉不管他，眼眸低垂，睫毛微微颤动，“……这个月工资拿到了，我就能搬出去了。”
郑源泰：“……”
“就差这一个月，我就存好钱了，一年的房租，学校的钱，补习班的钱，刚好下个月能赶上开学。”
郑源泰拉着陆沉的手一顿，随后又捏紧，好半响，他长呼出口气说：“……学校的事可以往后推推，那些都不重要。”
陆沉抬眼看向郑源泰，面色发白，漆黑眼睛宛若深海，让人看不清：“学校的事更重要。”
“我想考个好大学。”
“郑源泰，我已经21了。”
“万一，我没有22怎么办？”
敏锐的问题一针见血，郑源泰本就不想深究的问题被一针戳破，他的大脑空白，本能在阻止他去想这件事，可心底的恐慌却让他无法忽视，最终，郑源泰只能咬牙挤出一句话，“这不可能。”
“可不可能不是我们说了算，”陆沉笑了笑，带着点无奈，他指了指自己的头，“是这里说了算。”
郑源泰哑口无言：“……”
陆沉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调侃，“你不是学医的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不管是医学还是什么，最讲究的不就是科学吗？”
他不管郑源泰难看的表情，“好了，我记得你今天早上的课要点名吧，你快走，别到时候迟到了又给我发消息说挨批了。”
陆沉转身进了超市，只留下郑源泰攥着拳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1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