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褶信飞雨》木归林M

43、第 43 章

　　林雨阳一个人在楼道里坐了很久，久到她以前都没察觉，原来冬天可以过得这么漫长，漫长的像是春天永远也不会来了一样。

　　一阵耳鸣过后，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林雨阳被困在这一片寒冷里，动弹不得。

　　最后是纪琳琳找到了她。

　　“雨阳，你怎么样啊，没事吧。”

　　纪琳琳脚步匆匆下楼，蹲在林雨阳身前满眼心疼地将她额前湿透的头发整理到耳边。
　　林雨阳摇摇头，刚哭过的眼眶还透着血丝通红。
　　林雨阳越是隐约着一言不发，纪琳琳越是看的心疼。

　　“没事了啊，没事了。”

　　纪琳琳忍着眼泪，声音哽咽着紧紧把她抱在怀里，试图用自己身上的温度去去祛除她身上的寒冷。

　　过了好久，林雨阳才呆呆开口说：“我好累啊，我真的好累。”

　　眼泪倾注而下。
　　纪琳琳抓起林雨阳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然后安静陪她在一地狼藉了里坐下。

　　纪琳琳什么都没说，她知道，有时候比起言语的安慰，陪伴会更加真切有力量。
　　她是她的朋友，她会永远跟她站在一起对抗这个世界的流言蜚语。

　　——

　　原本林雨阳还以为这一盆冷水落下已经是自己过往十几年人生里最糟糕灰暗的时刻了，没想到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今天的她第一次认识到，原来命运真的很爱给人雪上加霜，火上浇油，让悲剧彻底破碎，让破碎彻底变残缺，七零八落。

　　林雨阳的手被纪琳琳紧紧牵着，两个人迎着一路斜眼打量的目光昂首挺胸走回座位。
　　身上的水已经差不多干了，但被水浇过的狼狈痕迹还在。张帆看着她们诧异又愤怒地想要开口问谁干的，结果被纪琳琳摇了摇头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林雨阳说她累了，那就让她先缓一缓。
　　至于这件事情是谁做的，为什么，她想说就说，不想说纪琳琳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查个明白，帮她把这个仇报回来。

　　陈星宇还没回来，林雨阳撑着疲惫的身子往他座位上看了眼，心想不在他不在也好，不然自己还要想办法跟他解释这些。

　　上课铃很快响起，这节地理课，老辛慢悠悠踏着铃声进来然后一句话不说直接在黑板上大笔潇洒地画起了这节课会重点讲解的地理知识。
　　林雨阳看着心里突然感慨，一年多的时间，很多事情都变了，但也有很多东西没变，比如老辛的地理课，还有他这个人，一直都是这种特立独行的风格。

　　一节课过半，陈星宇才闷闷不乐打了个报告进来。
　　林雨阳抬眼，陈星宇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两个人交汇的目光里都掺杂了些隐忍的失落和疲惫。

　　陈星宇一言不发，回座位侧身趴下就睡。
　　男生手长胳膊也长，所以躺下的动作也有些大，连着周围人都扭头看了过来，但陈星宇毫无反应，继续睡自己的。

　　他心情不好。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林雨阳能感觉得到。
　　林雨阳眉间心事更深了些，然后默默把头转了回去。

　　这天上午，两个人各有各心事烦恼，除了陈星宇刚回教室那会儿有过一个短暂的眼神交错，其他时间，毫无交流。

　　林雨阳不知道陈星宇怎么了，陈星宇也不知道林雨阳刚才发生了什么。
　　很奇怪，他们明明是最亲近要好的人，却又默契地在自己最难过的时候下意识选择推开了对方，谁也不想被对方看穿自己的不堪和脆弱。

　　两个人一直这样别扭到了放学。
　　最后林雨阳没忍住先开了口问他上午的时候想跟自己说什么，以及，要不要一起去吃麻辣烫。

　　陈星宇没说话，他很少有这样沉默不言的时候。
　　等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无所谓等的时间短还是长，只要是等待，时间都会倍速放慢。

　　林雨阳有些心慌，那种潜意识里的忐忑不安让她觉得接下来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林雨阳。”

　　像是穿过厚重云层后慢慢响起来的一声短暂的雷声，沉闷，压抑。
　　陈星宇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问：“你是不是喜欢韩岩？”

　　话音刚落，林雨阳随着完全怔在了原地。
　　眼神里那一瞬间的慌乱出卖了她，陈星宇看着嘴角起了一丝苦笑，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陈星宇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微微攥起，林雨阳看着，然后下定决心般仰起脸来与他对视：“很早的时候，在我认识你之前。”

　　喜欢韩岩这件事，林雨阳没准备跟谁撒谎。
　　韩岩曾是她黑暗世界里的一束光，很多年，她都是靠着那一点光亮才一步步走到了现在。

　　只不过后来她才明白，韩岩这束光只是不经意在她生命里短暂停留，他有自己的追随和方向，他要奔着另外一个人走。

　　林雨阳喜欢韩岩，但这场从儿时跨到少女时代的盛大暗恋已经结束了。
　　不止是因为韩岩喜欢陈泥，还有就是，她也在黑暗里重新找到了自己属于自己的星空，仰望的宇宙。

　　只是这些话林雨阳从来没有跟陈星宇讲。
　　那时候的我们，总以为人生还有无数个来日方长。

　　“那我呢？”

　　陈星宇吸了口气，忍着眼里的不甘和自嘲苦笑说：“韩岩是我从小到大，最要好的朋友。”

　　他说的这些林雨阳当然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她才会时常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不够彻底、坦荡；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她也曾阴暗卑微的祈祷过永远不要让陈星宇知道这些。
　　林雨阳不止一次贪婪地想过，就让曾经那些心事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安静盛开然后寂静凋零吧。
　　那是属于她少女时代的，一个人的秘密的。

　　只不过这次，命运似乎并的没有给她偏爱。
　　陈星宇到底还是知道了。

　　“我……”

　　林雨阳想说些什么，但开口只觉得心里一阵堵，压着巨石一样沉重的说不出话，最后只能回之以沉默。

　　她无法否认也不想抹去自己曾经有过的心动，更无法对陈星宇撒谎。
　　埋在地里的荆棘，既然露出头了就总归要拔掉它，这样人们才能继续走下去。

　　“所以你跟我做朋友，是为了什么？”陈星宇忍着一口气，问：“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他？”
　　“因为他。”

　　冬夜寒冷，路灯似乎也在这一瞬间暗了许多。
　　女生深吸一口气仰起脸，鼻尖和眼眶都是红的。陈星宇看着怔在了原地，他知道她不会骗他，但也难过她没有骗他。

　　“开始我确实是因为韩岩所以才跟你接近，我承认我有过私心，但后来不是……”
　　林雨阳承认的坦荡：“后来是因为你，因为我想跟你做朋友，因为你是陈星宇，所以才有了后来所有的一切。”

　　人和人之间有千万种磁场吸引，宿命牵扯，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故事到底要往哪一个方向发展。

　　曾经林雨阳对陈星宇是别扭的抗拒，后来竟也渐渐成了最重要的人。
　　本以为故事会就这样走下去，但此刻又像是突然被人按了暂停键，林雨阳也没想过有一天两个人会在这样的夜里，红了眼。
　　糟糕极了。

　　林雨阳在等陈星宇的回应，但他只是疲惫地开口说：“回去吧，我累了。”

　　陈星宇说完转身要走，林雨阳第一次看着他的背影慌了神。

　　“陈星宇。”林雨阳叫他，“再等三分钟可以吗。”

　　陈星宇驻足，但却始终没有回头。
　　林雨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那么颤抖：“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吵架不超过三分钟。”

　　所以再等一下可以吗，再等等我，我不想现在这样跟你分开。
　　我害怕。

　　“陈星宇。”

　　林雨阳在心里默念着，你回头看我一眼，等等我好不好。
　　但是最后,陈星宇还是没有回头。

　　“回去吧。”

　　陈星宇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林雨阳站在原地看他离开，心里突然有种预感，有一天陈星宇会就这样离开，隐于人海。

　　——

　　陈星宇真的失联了。
　　手机关机，发给他的消息同样石沉大海。

　　林雨阳想去找他，但想到的时候她才突然反应过来，她不知道陈星宇家住哪里。
　　从来都是他送她回家，是他跑到她家楼下找她。

　　幸福来得太容易，林雨阳沉浸其中从没想过有一天，陈星宇也会消失不见。

　　林雨阳本想去问韩岩，但又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这些事情。
　　最后实在没了办法，林雨阳只能去找了张婧菲。
　　那天，陈星宇是跟她离开之后回来才问起自己韩岩的事情的。

　　林雨阳不想知道她到底跟他说了什么，她只想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才找得到陈星宇。
　　事有因果，她谁也不怪。

　　“那天我跟陈星宇说了什么，你真就一点不好奇吗？”

　　张婧菲审视一样的目光里写满淡漠，跟她平时逢人便热情三分的模样一点不一样。

　　“我应该好奇吗？”

　　林雨阳反问她。张婧菲突然“嗤”地弯腰笑出声，然后挑眉示意她跟自己到旁边楼道去，说：“还有一会儿才上课，不如我们聊两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