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甲方》钱贝贝

7、一时冲动罢了（2）

　　陆羽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和衣躺在酒店的大床上，阳光从薄纱窗帘里透了进来，一丝丝地倒映在地上，交织成金色的网。
　　宿醉的滋味不是很好，脑袋昏昏沉沉的；印象里依稀记得，昨天最后一个见到的人是——付维？
　　想到这里，陆羽蘩猛地坐了起来，冲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一室阳光。

　　这里是C城最大的五星级酒店，窗外的景色是陆羽蘩再熟悉不过的。床边已经摆好了雪白的毛巾拖鞋，陆羽蘩发现自己的鞋也被脱下，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边；床头柜上压着一张纸条，有力的笔迹丝毫不拖泥带水：
　　蘩蘩，昨天太晚了，没来得及送你回去。
　　房间到下午两点，如果你醒得早，可以拿房卡去二楼用早餐。媒介部那边我会帮你请假。
　　付维

　　指尖抚过便签上的字样，那些微微凹凸的纹路上似乎还带着他的体温；陆羽蘩开始努力回忆起昨晚的场景：自己喝得半醉，然后付维来了，接走她，到了停车场，似乎他——吻了她？
　　脑海里的碎片渐渐拼出模糊的印象，陆羽蘩忍不住脸红了起来——她居然那么主动地去搂着他，甚至……诱惑他？
　　有一点害羞，却又有一丝窃喜地抚过自己的嘴唇——他，吻了她。
　　那不是梦。

　　在酒店匆匆冲了个澡，陆羽蘩甚至没换衣服就赶往公司——付维不知道，Jessica交代自己整理的媒体刊例价和联络表还没有交上去，而Jessica昨天可是风风火火地说今天下午开会要用的——就算是公子爷帮忙请假，陆羽蘩还是决定过去一趟。

　　“hi，不好意思我来晚了。”陆羽蘩匆匆和邻桌的Lucy打招呼：“麻烦问下，Jessica呢？她交代的东西我还没有发给她。”
　　“在和新来的媒介经理开会。”Lucy头也不抬，继续在键盘上敲字：“你也见过的，公司年会上来的，Joe乔。”
　　“Joe 乔？”陆羽蘩默念了一遍，一个身影在第一时间闪过脑海——是她，乔懿。
　　新的媒介部经理，居然是乔懿。

　　“现在才到啊。”陆羽蘩还有几分恍惚，Jessica却拿着文件夹从办公室里出来了，声音里有几丝嘲讽。
　　“抱歉Jessica，上午学校有点事情……”陆羽蘩有几分心虚地撒了个谎，换来Jessica的轻笑：“没事，付公子给你请过假了。不过Joe有点不高兴，我帮你说了，你是实习生，学校还有点事情。”
　　“谢谢你。”陆羽蘩淡淡回应，“我马上把昨天整理好的刊例表和联络名单给你。”
　　“不用了，你直接送给Joe吧，她在办公室等你。”Jessica似笑非笑地看着陆羽蘩，“她听说你是付公子介绍来的，刚刚还说想见见你呢。”
　　陆羽蘩迟疑了一下，拿着一叠打印好的文件，敲响了乔懿办公室的门。

　　“请进。”柔柔的声音从门里传来，陆羽蘩略到一些紧张的走进乔懿的办公室，却发现乔懿还在讲电话：
　　“恩，那我们晚上一起吃饭，我带了份小礼物给付伯伯，上次年会也没来得及送……生日礼物还喜欢吗？是限量版的……恩，我这里还有一点事情，下班打给你，kiss bye。”

　　乔懿匆匆挂了电话，抬头对陆羽蘩露出一个职业的微笑：“你好，我是乔懿，你可以叫我Joe。听说你是David的学妹？”
　　陆羽蘩怔怔地站在乔懿的办公桌前，乔懿那么轻柔婉转的“kiss bye”却仿佛像一根针一样扎进了自己的耳底，引出生疼生疼的回音，半晌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是的，付维……David是我的学长，所以才有机会来IK实习。”
　　“既然来了就好好做，IK到年中的时候应该是有招聘的。下次有事情可以直接和我请假，学校的结业答辩也是很重要的。”乔懿的微笑在陆羽蘩眼里却显得十分刺眼，只能点头回应：“好的，谢谢乔经理。”
　　“叫我Joe就可以了，David把你放在我的部门，我一定会多关照你的。”乔懿的声音并没有太多起伏，表面听来客气，却隐隐透着几分对待“外人”的疏远：“区域媒体的信息都整理好了吗？”
　　“这是全国区域重点平面媒体的刊例表，常规折扣和联络人我已经标注在下面了。”陆羽蘩一边回答，一边把手里的文件递了上去：“Joe，如果方便麻烦给我一个邮箱，我稍后把电子版发给你。”

　　“只有平面的吗？新媒体的呢？还有其他传统媒体，电台和电视台的？”乔懿翻了翻手中的文件，疑惑地问道。
　　“电台和电视台是Jessica在负责，网络和新媒体是Lucy，Jessica嘱咐我接的是之前辞职的一位同事的平面媒体的活儿，所以其他的我还不是很清楚。”陆羽蘩回答的颇为在理，乔懿算是默认的点了点头。
　　“Jessica说你叫陆羽蘩。对了，你有英文名吗？”乔懿看着陆羽蘩，顿了顿。
　　“Fannie，”陆羽蘩轻声回答，却招来乔懿的轻笑：“Fannie，fanny……哈。”
　　“是法语的音，自由的意思。”陆羽蘩听出了乔懿的不屑，声音里有几分不悦。
　　“下次媒体的分类请按照区域，发行量，阅读率三个类比。”乔懿未置可否，并没有接陆羽蘩的话，而是扬了扬嘴角：“你先去忙吧，有事我叫你。”

　　“怎么来上班了？不是帮你请过假了吗？为什么不好好休息。”付维看到陆羽蘩上线了，忍不住在MSN上问道，却引得陆羽蘩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意。
　　你当然不想看到我了，我又不会妨碍你和美女约会——心里这么想着，终究还是没有敲出去。
　　“昨天Jessica交代了一些东西，今天要给她的。正好新的经理到岗，你也不告诉我，害我被批评。”本来想埋怨的，最后从陆羽蘩的指尖敲出来的，却不知为什么有了几分娇嗔的味道。
　　“上午老爷子才告诉我乔懿是新的媒介部经理，原先可是说让她当我的特别助理的。”付维的心情没来由的好了起来，忍不住想逗逗陆羽蘩：“这下我的特别助理没了，你见过没有秘书的总经理吗？”
　　“你是付总……”陆羽蘩看着电脑屏幕，不由自己也笑了起来；想到乔懿的那个电话，陆羽蘩终究还是少女心性，试探地问了句：“晚上还能当回司机不？今天要回去和辅导员补个假条。”
　　“今天可能不行了，我晚上有点事情。”付维的话让陆羽蘩心里凉了半截。

　　虽然不愿意去面对，但是所有的事实都表明：
　　乔懿，才是受到付家认可的媳妇。
　　这个认知让陆羽蘩一天都很沉默。对付维接下来的关心，也有了几分爱理不理。
　　她在赌气。
　　气付维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难道，昨天那些亲密和缠绵，真的只是一厢情愿的过眼云烟？

　　“我倒是很少看见你一个人回去，我大哥没时间当护花使者了？”陆羽蘩忙完Jessica交代的工作，走出公司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八点；而站在电梯口转悠的，居然是那天年会上出现的男人——付尧，付维的弟弟。
　　“付先生。”陆羽蘩微笑着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便径自出门，却被付尧一个闪身拦在了前面。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IK最美丽的姑娘共进晚餐？”付尧双手抄在口袋里，一副公子哥儿的派头，却没来由地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不敢当，付先生，学校还有点事情，改天吧。”陆羽蘩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有礼——也许，她不应该和付家的任何人再有交集，她所有的，和他们比起来，是多么微不足道；那么，至少给她保留一点自己的空间。

　　“难道陆小姐这么快就有自知之明地退居二线了？”付尧没有一点要让路的意思，陆羽蘩低头：“我不知道付先生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要乔懿；我大哥，归你。”付尧点了一根烟，那样子像极了付维。
　　“付先生，我觉得我们俩这样商量一点也不靠谱，”陆羽蘩笑了：“我爱付维，一直以来都是；但很可惜，我对和你的同盟没什么兴趣。”
　　“他会选你的。”付尧弹了弹烟灰：“我太了解我这个大哥了，他心里装的是你。”
　　“我也希望他选我，不过事实好像不是这样。”陆羽蘩看着付尧，似笑非笑地回答。
　　“我只在乎结果，我想要乔懿，而你是我最好的搭档。”付尧倒不介意陆羽蘩的回答，径自说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抱歉，没有。”直觉告诉陆羽蘩，这个男人是危险的，于是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我和我大哥不太一样。”付尧掏出一张名片，顺势放进了陆羽蘩的口袋：“我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办到——如果你想通了，不妨给我个电话，我不会害你的。”

　　“爸，你让乔懿到媒介部，怎么不先告诉我一声？”趁乔懿去洗手间的功夫，付维不太乐意地开口问付子默。
　　“反正将来都是一家人，早说晚说不都一样。”付子默不以为然，看了看表：“怎么小尧还没过来。”
　　“爸，你这样让我有点措手不及。”付维不悦地开口：“我都没有通知下面的员工，一大早来个空降领导，会影响团队的稳定性。”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付维的心里闪过的，却是陆羽蘩娇嗔的质问，和着那个印在心底里的笑容，于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付维，虽然现在公司是你在管理，但是乔懿是你在多伦多大学的同学，学历和能力你都应该了解，我认为让她做媒介部经理并没有什么不妥。”付子默招了招手示意服务生上前点单，很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付伯伯、David，”乔懿满脸笑容地回到座位上，“在聊什么？”
　　“没什么，是不是小尧一会也过来？”付维想起刚才老爷子说的话，忍不住开口问。
　　“恩，我叫了Frank，我回来以后还没见过他呢……你们俩真是的，一回国，一个也不怎么主动联系我了。”乔懿娇嗔地看了付维一眼，付维似乎没有察觉，专心看着菜单，心里拂过另一个影子。
　　“hello，让你们久等了。”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响了起来，付尧不紧不慢地走进了餐厅，招来付子默的不悦：“这都几点了？所有人都饿着肚子等你是不是，这么多年还是一样没规矩。”
　　“不好意思，老爸，”付尧耸了耸肩：“我叫你们先吃的，平时您也不会等我，其实我和大嫂很熟了，不是外人您不用给我面子。”
　　“你……”付子默气得说不出话来，付尧却不以为意，朝乔懿伸出了手：“好久不见，大嫂。”

　　乔懿正想说什么，付尧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你好，”付尧只听了一两秒，嘴角却扬起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我在吃饭……对的，和大哥他们一起……我出来接你，一起吧……好了蘩蘩，我马上就到。”
　　在听到付尧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付维的脸彻底地绿了。付尧却装作没看见一样，仍然嬉皮笑脸地和付子默打起了招呼：“我说老爸，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你倒是不介意我把我那不入流的女朋友也带来和大哥大嫂同桌吧？”
　　“当然不会了，Frank的女朋友我还想见见呢。”乔懿不知个中缘由，很自然地接话；撇过头才发现付维的脸色难看得可以，于是只好试探地继续开口：“David？你怎么了？”
　　“没什么，”付维冷冷地开口：“我也想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