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川》狮子的太阳

25、自寻死路

　　这是一道被隐藏的裂缝，它在这个时候出现，能在很大程度上拦住柔川。

　　可是柔川受够了。

　　她没有去管那道会吞噬一切的裂缝，而是冲天而起，高居天际，无数灵气穿过再次被秽气侵占的有祝国围拢在她身边，散发出浓烈的金光。

　　天际响起一道摄人心魄的声音：“欲换仙者，来！”

　　随着柔川的声音落下，那些在相互撕咬的凡人便被飓风卷起，盘旋在柔川周围，龇牙咧嘴地想要咬噬她的血肉。

　　众仙先是不解，不过片刻之后，整个有祝国的人都被卷到了空中，剩下的，除了青陵山众仙，便只剩下了堕仙。

　　幕后黑手的堕仙。

　　他们混迹在凡人里，乘仙人无暇他顾的时候，给他们致命一击。

　　他们并没有修炼换仙官，故而也就没有被柔川召走。

　　“问心术，她怎么会问心术？！天衍死后，这世上怎还会有仙人习得此术？”

　　不止堕仙大惊失色，便是青陵山众仙也疑窦丛生，问心术不是灵渊天宫的秘法，按理来说，柔川不该学过才对。

　　而这样大规模的使用问心术，便是从前的天衍仙君也不能做到，可是柔川看起来并不费力，甚至可以算得上是随手而为。

　　眼看场面已经控制住，众仙顾不得震惊便分作两拨，一部分去封印裂痕，另一部分和堕仙对上。

　　柔川灵识布满全场，重新寻找转灵宝珠的存在。

　　“还不滚出来？”

　　柔川的声音隐含镇邪之力，激得堕仙一阵气乱，青陵山仙人便占据了上风。

　　又是一道难听的声音响起：“哈哈哈哈哈！”

　　柔川真的听够了这些人莫名其妙的笑声，好似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十分令人不悦。

　　柔川语气不善：“你谁？”

　　“仙尊不知我？”那人笑道，“看来太玄也没有好好教你，连我是谁都没告诉你。”

　　“仙尊！”太玄长老飞速而来，“拿下他，他是个叛徒。”

　　“哦？”那人仍旧笑着，“叛徒？我觉得有人比我更适合这个词，太玄长老觉得呢？”

　　太玄长老脸色大变，对面的人笑得更猖狂，他道：“吾法号成秀，与你那师叔无尘仙君是一辈的，小师侄。”

　　柔川冷声道：“你一颗珠子，别攀扯我。”

　　这回是太玄长老和成秀一起变了脸色。

　　“好呀！”成秀笑得阴沉，“不愧是仙君，一眼便瞧了出来。”

　　他又道：“仙尊不去看看那道裂缝，再撕裂下去，有祝国乃至整个凡间都将被这些黑气吞噬。”

　　“有意义吗？”

　　“什么？”成秀没想到柔川是这样的反应，他觉得柔川似乎在问他，又似乎在问太玄。

　　不过也管不得那么多了，成秀冷哼一声，“既然仙尊不管了，那我可要把你们都埋在这里了。”

　　太玄长老怒道：“好大的口气，你且拿命来！”说着便御剑而上，和成秀斗在一处。

　　成秀道：“这么些年也不见你实力涨了多少，以你的年纪，此生怕是修不到仙君之位了。”

　　太玄长老并未被激怒，他道：“总好过你这等无耻之徒，来日只剩一个魂飞魄散的结果。”

　　成秀炼化了转灵宝珠，实力大涨，两人在空中打得惊天动地，被柔川召来的凡人在两人斗法中死伤无数，终是太玄长老先败下阵来，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凡人无辜死去。

　　地上的裂缝越来越大，柔川却无动于衷地看着，成秀皱着眉看了柔川一会儿，只觉得消息有误，这个柔川仙君怎么看都不是将众生放在眼里的人，又岂会为了有祝国乃至天下人拼上性命。

　　“我第一次下山是在青陵山门大开之后。”柔川忽而道，“因为三司台探知南方玄焰金猊封印有损才去的，那时候我发现这封印不是自然损毁而是人为所致，你们为何要破坏封印呢？我想你们从这件事里得到了两个问题的答案，第一，三司台的八方真灵阵是否还能监察天下？第二，青陵山里的仙人是否在乎凡间？”

　　成秀冷哼一声，“你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柔川并不理会他，而是继续说道：“答案都是肯定的，八方真灵阵还能探查到南方封印有损，并且有仙君亲至诛杀玄焰金猊。但是一次的试探并不绝对，也许你们还在天下间其他地方进行了试探，而青陵山却没有对此做出反应，这便说明了八方真灵阵有所折损，南方只是刚好没有问题罢了。”

　　“要让一整个国家的人都修炼这种邪术，并非一日之功，你们也需要时间，而就在不久前洛银师姐撞破了你们的阴谋，这个被撞破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意外？”

　　成秀脸色又难看了些，他发现柔川是真的不在乎凡人生死。

　　“有意与否，我们如今都在这里了，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了。”柔川道，“只是我十分好奇你们的目的。”

　　眼看堕仙越来越无招架之力，成秀也越发着急起来，不能再仍由柔川这样说下去了，凡人和裂缝都没能牵制住柔川半分。

　　“换仙并不是你们真实的目的，杀仙引雷也只不过是为了打开这道裂缝。”柔川道：“这不是被你们隐藏起来的，而是一道被其他人封印隐藏的裂缝，你们发现了它，想要打开它。”

　　“打开它做什么呢？”柔川问成秀。

　　太玄长老惊骇非常，指着成秀说不出话来：“你——”

　　成秀道：“换仙阵已经启动，你们这些仙人谁都别想离开有祝国一步，跟着我一起沉入地狱吧。”

　　灰色的秽气自成秀身体里喷出，铺天盖地一般和地上的黑气相接，两种气混杂在一起，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受召而来的凡人双手成爪，拼命撕扯着自己，从衣服到血肉，像是在献祭一般。

　　太玄长老震惊道：“这是……招灵……以身为祭，白骨招灵。”

　　“快快阻止他们！”太玄长老大喊一声，众仙纷纷来援，想要遏制这漫天陷入献祭里的凡人。

　　“仙尊！为何不救？！”

　　成秀大笑：“是呀，仙尊，为何不救？”

　　仙尊二字似乎从诞生起就要肩负某些责任，任谁解决不了的事都要交到她手上，好像她一定能解决一样。

　　柔川问：“为何要救？”

　　自寻死路者，何须救。

　　成秀今日几次三番被柔川打得措手不及，心怀天下的仙君好似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如今这两位，一个闷头修炼不问世事，一个漠视生命无动于衷。

　　都不是能为天下苍生献上生命的样子。

　　柔川抬手一压，无数金光将黑灰二色一并压下，被困住的黑气转而开始吞噬成秀的秽气。

　　成秀发觉不对挣扎起来，但是没有用了，这些被他打开大门放进来的东西并没有给他好脸色。

　　柔川低头看着成秀，道：“这就是你所期待的世界吗？”

　　成秀勃然大怒：“你知道什么？！我们才是真正的救世主！这个世界并不是真正的世界，总有一天我们将会凌驾在灵渊天宫之上，做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

　　“那就到你真实的世界去吧。”柔川手轻轻一推，将成秀推入了黑色的裂缝之中，转瞬之间就被黑气吞噬。

　　其余堕仙也像魔怔了一般纵身跳下那道黑色的裂缝，立时没了踪迹，而黑暗一直没有停止入侵，它们疯狂的从裂开处涌入，将裂缝撕扯得更大。

　　这群堕仙留下一个烂摊子，然后一股脑地寻死去了。

　　青陵山众仙只觉得摸不着头脑，这一趟有祝国之祸来得莫名其妙，这些祸乱的制造者在明明还有余力反抗的情况下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赴死。

　　简直就像有病一样。

　　“仙尊！”太玄长老拼命抵抗着黑气，又喊了柔川一声。

　　柔川垂眸看了他一眼，无数金色符咒自她身后飞出，遮天盖地地扑向空中仍旧在自我撕扯的凡人，太玄长老意识到她想做什么，也顾不得正在溢出的黑气，御剑直冲而上，定定地停在柔川身前，嘴唇微微颤动，似乎只要柔川一意孤行，他便要不惜一切代价以身证道。

　　柔川与他对视一眼，手指微动，灵符之上符文变化，转而朝那一条已经蔓延得看不见尽头的黑色涌去，一个金色光阵压下将黑暗逼回了裂缝深处。

　　太玄长老深吸一口气，好似转瞬之间便又苍老了许多，他道：“仙尊，世人无辜。”

　　“知道了。”柔川道。

　　太玄长老还没放松下来，那些漂浮在空中的凡人便一个个失去了支撑垂直落了下去。

　　众仙连忙施救，柔川右臂轻扬，单手成势置于身前，便又是一片金光落下，化作灵雨撒向有祝国。

　　洗净污秽，驱散虚假，回归真实。

　　跌落在地的凡人终于彻底醒来，回想起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成仙成邪似乎都只在片刻之间。

　　就是在这片刻的时间里，他们屠杀亲友，肆意杀戮，沦为没有思想的牵线木偶，任人施为。

　　一朝梦醒，人也差不多要疯了。

　　金色的灵雨散落在这片面目全非的土地上，不停地安抚着这些受伤的灵魂。

　　有些记忆逐渐远去，又渐渐变得模糊，最终都成为了过去。

　　地上那道恐怖的裂缝没有被遮掩起来，金色封印阵下，一团团黑气还在不停地撞向地面，妄图再次入侵。

　　失去一部分记忆的凡人顺从自己的恐惧拼命朝远处跑去，生怕自己会掉下去。

　　家和国都没有了。

　　天上的仙人并没有立刻离去，于是他们匍匐在地不断求告，期望仙人能为他们指出一条生路。

　　“往北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