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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闲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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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城门外排起长队只等入城,他们也随之站在其中等守城士兵醒来放行,如此耽搁了不少时辰,待二人去到驿所徐安已适意地吃上早食。
今日逢集,驿所临近市集,十分热闹。徐安早起便在堂中寻了一临窗的桌子坐着,懒懒地欣赏往来风光。
正用的香,抬眼望见战星云搀着一瘸一拐的孙长盛跨进门。
他忙丢下筷子迎上前,接替战星云扶住孙长盛,“怎么还受伤了?主子可还好?”
“我无事。先将他扶到屋里料理伤处。”
徐安点头,撩开布帘向后方客舍里走去,而战星云则是转身到徐安方才用饭的桌上拿了两块饼子,一边走一边向嘴里塞。整一夜也就吃了一碗面,到此时自是饿得不行。
回到屋里,战星云随意寻摸几案坐下,只管啃饼子。
“要了几间房?”战星云吃完,灌下半壶水,疲惫地问徐安。
“两间。临近的,另一间在左侧。”
徐安应着声却没抬眼,正埋头用匕首割孙长盛的鞋,而孙长盛也任他折腾,
见他手上有轻重战星云没多话,径直出了门,到另一间屋子歇息去。
“孙大人,你们昨夜可是发现什么了?怎的如此狼狈?”
孙长盛龇牙咧嘴地拎着裤腿,胡髯被冷汗浸湿,“发现什么?门都没进呢。”
“啊?”徐安目光落在孙长盛的伤处,“那这……”
“摔的。”孙长盛老脸一红。
如此徐安也就不再多问,从包袱里掏出伤药给孙长盛仔细地包扎上。
想到他们折腾一夜也该饿了,他又让店家送了几样早食给孙长盛,而后便进了旁侧屋子,候在战星云床榻边。
沉沉睡过一觉,待战星云醒来已是未正时刻。
昨夜月圆,今日自然也是好天景,和煦的日光从窗外穿透,一束束落在床榻边跪伏着的徐安身上。他盛放在光影中,乌发微微泛光。
小奴隶应当是睡着了,头抵在床侧,瞧着不大舒服。
战星云掀开薄被坐起,伸手抚了一把小奴隶的发,那人身子一抖直起背来,眼蒙蒙的看向榻上人。
哑声轻唤,“殿下。”
指尖勾起徐安一缕发,战星云将它握在掌中,指腹轻轻研磨,目光越过徐安望向窗外,细碎的光让她眼前一片亮白,难以视物。
“您在看什么呢?殿下。”
“外头热闹,我们也去逛逛。”战星云接了这样一句,目光柔柔地落在徐安面上。
“散集渐渐兴起,的确有不少新奇之物瞧。”
应过话,因着自己的发还在战星云手中他不敢动弹,良久,发丝从那素白的指尖滑落,徐安方才躬身站起,至床榻尾端捧起战星云脱下的外袍后侍立在旁。
战星云下了榻,摆摆手,“换一身,这都臭了。”
“是。”
静待徐安翻出干净的衣袍穿上,又将发髻重新挽过,战星云领着徐安出了驿所。
日光之下,街市两侧摆满小摊,货物琳琅满目,叫卖声此起披伏,闲适的人穿梭其间,各处往来。
徐安见多了这般情景不足为奇,战星云常年在军营,只在笔触之中见过散集,并未亲眼瞧过,眼下倒是看什么都稀奇。
沿热闹之处走出一阵,前头是一木匠摊子。
那人售卖条案桌椅不说,还在前头支上一小摊,摆上些小巧的木质家具,也就一掌大小,十分精巧。
战星云待前头看客离开后挤上前去,手里拿起一小小的木剑翻转着看过许久,末了她用指尖捏着剑柄送到徐安面前,“你瞧,真是有趣。”
“主子喜欢这物件?”徐安没想到战星云会喜好这些。
“没见过,只以为木匠都是做大件的。”她眼中泛着光,就像稚子瞧见饴糖,馋得很,“多少钱?”
徐安莫名弯了弯唇角,拦下想要买下小木剑的战星云,低声道:“奴也会做,过些时候亲自做了送于主子。”
战星云被徐安的话吸引,将小木剑放在摊上退出来,一把握住他的臂膀,欣喜地问,“真会做?没唬人?”
“祖父是匠籍,奴也耳濡目染,手艺不说出神入化,倒是能比那摊主好上几分。”
忆起以往的事徐安有些感伤,再说起祖父他更是眸中一暗。战星云并未察觉,他也仅仅只放任悲伤涌现一瞬,便仰头冲眼前人朗阔的笑了笑。
战星云拽着他的衣摆离开那小摊,“待回去挑一块好木头给你。”
“奴定不负主子所望。”
两人相视一笑,并排向前继续行去。
逛完市集正当日落时分,昨夜已然打草惊蛇,这一两日都不宜再探铸造处,如此倒不急着回去,战星云还想再走走。
不知不觉临近城门,行进间偶然听见一老妇人与另一人交谈,说是城外不出十里有一道观,香火繁盛。
战星云听得奇不自觉便与那老妇人搭上话,末了她转头看向徐安,用手肘亲昵地碰了碰他的手臂,“去瞧瞧?”
徐安半侧身子随之一僵,顿了半晌才开口,“但凭主子安排。”
如此两人便就近出城向道观而去。
寻常道观多立于高山,遗世而立,这处是在一片竹林中,竹外便是一条出城大道,颇有大隐隐于市之感。
葱茏苍翠之间林叶沙沙作响,一道坑洼的泥路向内,至一歇山亭处向东,路途便平整些许,再沿此路行过一盏茶云山观赫然其间。
屋舍只是寻常木屋,浓郁深沉的香火之息远远便弥漫而来,被翠绿点映,缥缈若仙境。
战星云出入战场双手沾满鲜血,她是从不信这各路真人的,亦从未入过观宇。
但徐安是信的,从立在门前那小奴隶隐隐挺直脊背,面上满是虔诚,她便看出来了。
“你进去参拜,我到四周赏景等你。”战星云与徐安错身离开,向西行去,迈入更茂密的竹林。
脚踏枯黄落叶,拐过弯,远方隐约有流水之声,战星云停步听过,索性沿着水声走去。
那声离得远,路程却不长,只因山泉位于围石之后,遮挡不少。
一堵石山之侧是座草屋,仅有一间屋子,用竹围了一方小院,院中置一小亭,其中摆了一套石案,石案之后坐一老道人正凝目阅经。
“贵客远道而来可要饮上一杯山泉水?”那道人自经文中抬头,面目慈爱,眼神清明。
战星云解开围栏木栓,跨步入内,“叨扰了。”
她自去旁侧取过一张坐席,就近落座,老道旋即递与她一杯清泉,一人饮水,一人阅经,两人在院里静默许久。
徐安寻来时远远瞧见战星云背靠亭子木柱,已是似睡非睡。
“主子。”他立在院外,轻声唤。
“嗯?”战星云迷糊着睁眼,“拜完了?”她直起身,扶着柱子就要站起。
这时老道也从经文中移开眼,“二位可要算一算?”
闻言,战星云倚着柱子又坐下,并冲外招了招手。徐安埋头入院,立在战星云身后,二人一坐一站定定地盯着老道人。
老道翘着花白的胡须笑了笑,食指缓缓从眉头滑向眉尾,高深莫测地看过两人一眼便埋头阅经。
“二位命格贵重,都是无上尊贵之人,循心而行,万事万利。”
战星云本以为老道还会说些什么,谁知他竟再不开口,等过一阵,她把住徐安的臂膀站起,退出亭外,向老道叠手一拜,“多谢。”
“谢过道长!”徐安亦随之行礼。
此后二人转身离开,只是待他们离远老道又抬了头,喃喃道:“以命饲之,也不知能否善终……”
战星云与徐安不知老道后话,兴致勃勃踏上归途。
出了竹林战星云随口问徐安求了什么,徐安扭捏着没开口,一路由着战星云逼问逗弄也是闭口不言,最终战星云觉着没趣倒也不再纠缠,入城后便直奔驿所去了。
孙长盛伤了脚,睡过一觉已近黄昏,他知道隔壁没了人索性翻个身又睡下,以至于战星云一脚踹开房门时将他吓了一跳,直挺挺从床榻上坐起,伤脚正巧磕在床沿,疼得他吱哇乱叫。
“殿……殿下,属下也没得罪您啊……”他抱着伤脚,瘪嘴哀嚎。
战星云坐在一旁,“我哪知道你还在睡,这都一整日了。”
“那您也不好这样踹……”孙长盛还想说什么,但见战星云不怀好意地笑便住了嘴,狗腿地改了口,“踹得好!”
“行了,赶紧起来。徐安,去置办一桌餐食,再烫几壶酒。”
“是。”
自从他不肯说自己在道观所求战星云一路也没理睬他,原想是自己将这位祖宗惹着了,眼下战星云开口,他心上立时踏实下来,扬着笑前去张罗。
“殿下,今夜不去铸造处了?”听战星云要酒,孙长盛这才有此一问。
“已然惊动人便不去了。”战星云收起笑,正色道:“明日本王启程回咸京,薛其还扣着秦禧,该要撑不住了,你留下伺机探查。”
“是,属下领命。”孙长盛应的爽快,能得战星云赏识他十分感激,自然干劲十足。
孙长盛做这事不算是最好的人选,但此乃上阳郡是他本家所在,唯有他才能名正言顺的留下。
战星云捏了捏眉头,没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