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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阿周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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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又来到了这里?漂浮在半空中的我,无力的看着梦中熟悉的屋子,还有那张绝美的容颜——这个与我同名的少女啊,此时却眉头紧锁,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你说的,是真的?”她失神的问道。
坐在她一旁静默不语的阿周那点了点头:“暹罗人太狡猾了。竟然与占婆达成同盟,占婆人堵死了边境的关卡,断了摩恩的后路,而暹罗人左右夹击,将摩恩的队伍团团围住。陛下迟迟不派援兵,如果没有军士与粮草的供给,你哥哥他们是撑不了几天的。”看来摩恩的处境不妙啊。
普丽莎一张清明的美目几乎要涌出水来,她不信的问道:“陛下为什么不派兵。摩恩哥哥,是他最得力的将士啊,他这样做,难道,难道……”普丽莎这句“难道”说了几次,终究没有道出个所以然。哎,果然“难道”啊。
阿周那神色复杂地看向普丽莎,其中有怜惜的神色,有同情的神色,可夹杂于两者之间的,却是隐约的幸灾乐祸。
“别担心,普丽莎。摩恩打了那么多次仗,哪一次不是有惊无险,说不定,这是他与陛下的计谋呢。”阿周那故作轻松的说道。
“计谋……”普丽莎摇了摇头:“不会是计谋。陛下是故意的,他是要哥哥的命。周那,他想要哥哥的命。”普丽莎抓起裙角,神色慌乱地答道,竟没有注意到粗乱的语序。
“哦,谁要谁的命?”阿周那佯装不知,他按住普丽莎的肩膀,柔声安慰道:“普丽莎,别多想了,你哥哥是陛下的大功臣,他怎么会要臣子的命。否则在殿堂上就会夺取了。傻丫头,好好休息,知道吗?今年你被选入宫引舞了。”
“入宫……”普丽莎喃喃道,眼神如同迷失的羔羊般,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光亮。
忽然间,她站起身,神情激动地说道:“不,我不要入宫,我要找哥哥,我要去看摩恩。”
在她嚷嚷的刹那,我看到阿周那的脸色如煤炭般,暗黑无比。他拉住普丽莎,哑着嗓子问道:“难道在你心里,我竟没有一点比得上他?”话语间,很明显一股醋意。在上方的我吐了吐舌头,妹夫吃大舅子的醋?将来好歹是一家人,阿周那这家伙,也太酸了。
就在此时,木门被人重重地推开了。飘着银发丝的朵拉婆婆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唯唯诺诺的普丽莎的母亲。
“阿周那。虽然你与普丽莎有婚约,但未婚女子的房间,容不得你乱闯。”朵拉婆婆说着,手中的拐杖重重敲打在了地上,登时,屋子里能动的东西,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颤儿。
普丽莎低下头,不敢看向朵拉婆婆,连普丽莎的母亲都垂首立在朵拉婆婆的身边,能让一对母女忌讳至深,想必这位婆婆不简单吧。
然而,阿周那却反问道:“我来我未婚妻房间,何必向您汇报呢。待普丽莎完成献舞后,您的使命就结束了,我自会与她结为夫妻。”
朵拉婆婆的身体颤抖起来,她的拐杖指向阿周那,怒道:“你……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竟为了一个女人顶撞我,你……”
普丽莎的母亲急忙扶住婆婆,对阿周那怒道:“混小子,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还不过来道歉。”
普丽莎拉了拉阿周那的衣角,示意他过去道歉。阿周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的走到朵拉婆婆面前,随口道:“师父,既然您是我未婚妻的师父,我也尊你为我的师父。只是,您也知道,我等她等的太久,所以才想迫不及待的与她完婚。刚才出口若有不逊的地方,还望您看在你徒儿和不肖徒儿的未婚夫的面子上,海涵。”
听了阿周那这番咬文嚼字的话,朵拉婆婆的眉头舒展开来,脸色也不如刚才那般寒冷了。不过,她还是矜持的为自己找了一个台阶:“既然你们还没有完婚,就不该孤男寡女同居一室。你还是走吧,省的让不相干的人说普丽莎的闲话。”
阿周那闻言,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笑。他转向普丽莎时,我清楚地看到他的嘴型,分明是“老巫婆”的发音。哈哈,我差点笑出声来,这个阿周那,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家伙。
“我会等到你,心甘情愿地做我妻子。”阿周那靠向普丽莎,轻声说道。这句话很小声,朵拉婆婆是听不到的,普丽莎的母亲也不会听到。然而,惟一听到的普丽莎却身上打了一个寒颤。她低下头去,双手不安的拧着衣裙。
待到阿周那走后,朵拉婆婆坐在普丽莎的屋子里,长篇大论起来。她无非是告诫普丽莎,要普丽莎安心准备即将到来的献舞,此外,做为女子要洁身自爱,不能随意招男子入房间云云。
普丽莎跪在地上,低着头,双眼无神的看向地面。看得出,她有心事,是为了兄长摩恩吗?我同情地看向她,这个美丽的女子,若生在现代,必然会被众星捧之,成为耀眼的一份子。可是,生于古代的她,却悲哀的守着靠父亲兄长丈夫的悲哀宿命,无法反抗也无力反抗。
月,逐渐爬上了树梢。普丽莎失神的坐在床前,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开来,将她盖在其中,女子曼妙的曲线在黑发的覆盖下显露无遗,宛如一尊唯美的雕像。
“普丽莎,吃点东西吧。”普丽莎的母亲走了进来,手中端着荷叶盛的食物。
普丽莎摇了摇头:“我吃不下。”
“傻孩子,你是在跟谁怄气呢。”普丽莎的母亲坐下,焦急的看向她:“你是我惟一的女儿,是朵拉夫人最后的愿望,阿周那与你是迟早的事儿,你还乱想些什么。”
“我答应过哥哥,要等他回来。他若回不来,我……不会嫁给阿周那。”普丽莎的眼直直的,可语气中却有着无可拒绝的坚定。
“摩恩?”少妇挑了挑眉,叹息道:“这孩子,像极了你父亲,整日就会打打杀杀,可运气却比那短命鬼强,每次出去都有惊无险。”
普丽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一双眼如失去光泽的星子,惹人怜惜。
当遥远的灯火一盏一盏灭掉后,普丽莎仍然坐在原地,双目直直地不知在想什么。桌子上跳动的烛火,在风的摆弄下,前后左右摇曳不定。闪烁的烛光,映的普丽莎的眼中更加迷离。
“还在想摩恩?”阿周那再次潜入了普丽莎的房间,坐在她身旁问道。
普丽莎闻言,却不正眼看他,径直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冷不防,阿周那的一句冷冷的话语在耳边炸了起来:“听说,占婆的将军持国,昨日进入了王城。如今在驿馆内歇息。”
持国?普丽莎茫然地看向阿周那,听他继续说下去:“持国的身份,说小也不小,他掌控着边境所有的军队,只有得到他的手谕,边境之门才会打开。占婆人这次下了死功夫,他们不会给摩恩留下任何生机。而陛下派兵的希望也不会很大。惟今之计,只有得到持国的手谕,才能解摩恩之围。”
“所以……”
“今夜,我要会一会持国。”阿周那笑着说道。然而,在摇曳的烛光中,他的脸却时明时暗,闪动的眸子却隐藏不住即将到来的风雨满楼。
“我跟你去。”普丽莎的眼中闪动着坚定的光芒。她拉住阿周那,乞求般的看着他。
阿周那低头看着普丽莎,眼中闪过几分酸意:“他对你,就这么重要吗?如果当初,被抱回来的人是我,你是否也会这样对我?”
普丽莎无措地松开了拉住阿周那的手,没有一丝犹豫。这个普丽莎呀,怎么对阿周那这么绝情?看着那张酷似杰弗瑞的忧伤的脸,我的心如被剜了般,疼痛啊。难道我还放不下对杰弗瑞的感情,所以爱屋及乌?可每当触及杰弗瑞,我就会缩起脑袋当起乌龟,所以至今心里乱乱的,不知该如何回想。情字于人,着实模糊的很呐。
阿周那转过身,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如果他是你属意的良人,我祝福你们。可如果,他对不起你,普丽莎,我绝对不会放过他。”我的心头颤动起来,因为阿周那所说的每一句,都是他咬着牙狠挤出来。他此时,一定对普丽莎又爱又恨吧。不过,那个他是谁?
普丽莎再次低下了头,直到阿周那黯然离去,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普丽莎双腿无力的滑坐在地上,两行眼泪如瀑布般涌下,哽咽道:“对不起,周那。”
普丽莎房中的烛火,摇摇曳曳闪动了一整夜。而普丽莎坐在地上,对着烛火默默流泪,幽泣了一整夜。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皮白,普丽莎才吹灭烛火,坐到床上,闭上眼睛小寐起来。
我望着普丽莎熟睡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一个现代相隔十万八千里的陌生时空里?我是真的死了吗?我看着自己飘在半空的身体,暗自乞求上帝不要对我开这种可怕的玩笑。我试着向前飘去,希望能找到一个能帮助我的人,可是,我始终飘不到门哪里,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冥冥之中羁绊着我。
当普丽莎醒来时,日头正好上中天。我无所事事的坐在她旁边,细细的看着她,这一看就耽误了那么久。普丽莎的母亲清晨送来的食物摆在桌子上,尽是一些清淡的小吃与稀粥。普丽莎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随即换上了件不显眼的衣服,打开门悄悄向外走去。
我仍坐在普丽莎的床上,见她出去了,心中正难过不能和她一起走。可忽然间,我的身体仿佛被什么拉住一般,直直向外飘去。穿过几层门廊,我依稀看到,前方疾走的是普丽莎。难道,我的身体被普丽莎牵住了?还记得我第一次来这里时,也是被动的跟随普丽莎下楼并送别摩恩。
下楼后,普丽莎悄悄推开了花园的门儿,当她揭开墙壁上的厚重的蔓藤时,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出现了。普丽莎屈身钻入了洞中,很快就到了外面。被她牵引的我也跟着到了外面,不过,不同于她的钻洞,我直接穿过了墙壁,轻轻松松地飘了出来。
当眼前幽静的村庄出现在眼前时,我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普丽莎的家。外面的村庄大多是低矮的石房或者草房,与普丽莎家那高高的脚楼比起来,简直就是平民对上皇宫,逊色了无数。
普丽莎快步走着,她尽力绕开人群,拐入了一个低矮的巷子。巷子尽头,立着一个稍微高点儿的石头房子。普丽莎走到门前,轻轻地拍着门板,一声一声,尽诉着她的谨慎。
门“吱呀”一声开了,普丽莎闪身钻了进去,随后,厚重的门在我门前合死。可这扇门已经难不倒现在的我,我轻松的飘过石墙,穿入庭院中。
“周那……”屋里传来了普丽莎的低泣,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普丽莎的哭声,那么断肠?
待我进去后,满屋的血腥之气席卷而来。普丽莎跪在床前,床上躺着一个胸口缠绕绷带的男子,绷带上沾满了片片血迹。
普丽莎身旁的一位老年男子轻声说道:“小姐别自责,主人昏迷前,告诉小的,如果小姐能来看他,就证明在小姐的心里,还有主人的一席之地。就算主人离开,也心满意足了。”
普丽莎闻言,抽泣地更加厉害:“傻瓜,真是傻瓜。如果你出了事,我又该怎么办。周那,你这个笨蛋,傻瓜。”我听得一脸黑线,这个傻姑娘啊,难道就用这几个字招呼深爱她的男人吗?
“有没有请大夫?”
“大夫刚走,他开了几副药,我正要去抓,这里就麻烦小姐了。如果主人醒来,千万不要给他灌水,一次只能让他喝一小口。”老人如是嘱咐道。
普丽莎点点头,她站起身来,轻轻为阿周那合上胸前的衣服。而她身后的老人见此,欣慰地笑了笑,低头走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将房门合死。
普丽莎剪开桌子上一块布,沾了点水,擦在阿周那干裂的唇上,她的眼泪,也在俯首的瞬间,滴落进阿周那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