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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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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魔侍被事情不受控制的发展趋势惊到,死死垂着脑袋。恨不得戳烂自己的眼睛耳朵,乃至化为地上的尘埃,竭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万分惊恐之余,又忍不住想到,虽然一同生活在魔宫,但没听说太女殿下和圣女如此亲密啊?何况刚才太女殿下亲口承认了,两人私底下的交集少到几乎没有。
既然如此,何以会出现现在的局面?
两人不知所措极了,他们的思想倒没有往某些奇怪的方向跑偏,而是于惶恐中,率先记起自己先前对圣女的恶劣态度。
只要稍加回想,便能清楚,太女殿下先前出来的时机如此巧妙,不就是笼罩整座宫殿的魔识,感知到了外面的动静。知道圣女险些跌倒,这才化一道魔力分/身出来为她解围。
太女殿下对圣女如此重视,显然,他们二人方才对圣女的轻蔑不敬,也都被殿下看在眼里。
即使太女从出现到现在,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给两人。可两个魔侍光是脑补自己之前不知死活的举动,就已经不停发抖,自己把自己吓得浑身瘫软。
——毕竟太女殿下,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主儿啊。
小蛇从莫青溪的领口露出脑袋,冰凉的鳞片与莫青溪的肌肤亲密无间。她死死咬着下唇,面色惨白,睫毛挂着泪水。
要哭不哭的可怜模样,仿佛下一秒就会承受不住这么强烈的刺激,直接晕厥过去。
太女透过分/身小蛇的眼睛看到这一幕,不由莞尔,慢条斯理道:“怎么,有旁人在,妹妹这是害羞了?”
莫青溪忍不住闭了闭眸子,她就是再能装,也没想到太女居然如此不做人。
还是说她的演技如此拙劣,落到太女眼中,害怕竟成了害羞的表现?
太女没等她回话,总算转头,借着小蛇的眼,望向两个浑身抖如糠筛的魔侍,温和道:“认不清自己身份的蠢货,还不退下。”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轻柔和煦,好像一直游刃有余,从来不会生气发怒,话中甚至带着淡淡笑意。
可这句话落入两个魔侍耳中,无疑是给他们下达了必死的宣告。
两人面如死灰,眼球惊恐凸出,脸色苍白到瞧不见丝毫血色。
深切的绝望黑雾笼罩在他们周身,莫青溪魔识内,能够看到他们身体内蕴藏的魔气也黯然失色。垂死挣扎般偶尔跃动几下,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欢快流动于经脉内。
两人将脑袋重重磕在地上,发出两声沉闷的撞击巨响。却自始至终,连一句求饶也未敢诉之于口。
莫青溪听着他们离开的动静,对太女在魔族、乃至对这魔宫的掌控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妹妹,没教好手底下的人,是我的错。”
小蛇的蛇尾缓缓拖曳过莫青溪的脖颈,蛇身缠绕住她的喉咙。莫青溪紧紧闭眸,睫羽被泪水打得湿漉漉。
她极力抬高脖颈,殿内没有开窗,光线本应晦暗,但她前方不远处便有一盏鲛人灯。明亮的灯光跳跃,光滑细腻的肌肤散发出玉一样温润的光泽。
她仿若一只愚蠢的盲眼羔羊,感受不到猎人游刃有余游走在她命脉之上的危险。只要轻轻张口,便能随意撕裂她的喉咙。
或者那可爱的小蛇,用圆滚滚的脑袋亲昵摩挲她的脖颈。尖锐的毒牙暧昧贴上她的肌肤,只要一点微不可查的破皮伤口,也足以注入致命的毒素。
孱弱的羔羊的生死,不过在猎人的一念之间。
莫青溪就算是个瞎子,也能感受到太女的视线持续流连在自己喉咙。那小蛇蠢蠢欲动,无论用身躯绞断她的脖颈,抑或用自己的血盆大口和毒牙,乃至魔界无处不在的魔力。
不管哪一种,都不是莫青溪能够承受的,致命的危险。
明明杀死她,太女花费不了多少力气,只需要极短暂的工夫。以她的实力,完全可以做到快得莫青溪根本反应不过来,灵魂便已脱离□□而出。
可太女偏不肯给她一个痛快。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声音越发柔和。那些热恋中的人族情侣之间的对话,恐怕也没有她此刻说话的语调来得甜蜜动人:“好妹妹,你愿意原谅我吗?”
小蛇围绕着莫青溪的脖颈缓缓游动,冰凉的鳞片划过时有轻微的刺痛。莫青溪喉间干涩,逼人的危险近在极致,蕴藏在蛇腹里的凌冽杀意令她呼吸困难,甚至不敢确信太女今日是否真的会留她性命。
但她今日来此,她便已经用性命为赌注,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在刀锋上起舞危险吗?当然危险。
孱弱的猎物光明正大以性命为诱饵,将自己放到残忍强大的猎人的眼皮子底下。
而猎人会直接杀死她吗?
莫青溪的答案是,不会。
她表现得像是只真正的手无寸铁的羔羊,只能在屠刀挥下时瑟瑟发抖。悲哀又无助地接受命运的审判。
——正如她前世那样。
可她又与普通的羔羊不同,她是个瞎子,连屠刀也看不见。她茫然立在原地,不敢抬步,被极致的恐惧吞噬殆尽。被吓傻的羔羊只会让猎人丧失兴趣,进而干脆利落了结她的性命。
而一只盲眼的小羔羊?
太女心念百转,有心想要直接杀了这个弱小的废物,免得放她在万荒试炼中给自己添乱。
只是小羔羊实力差劲,但五官精致,容貌绮丽,楚楚动人的破碎的美感,在一众魁梧辣眼的魔族人中间独树一帜,看着就赏心悦目。
况且一只盲眼的小羔羊,瞧不清自己的悲惨处境,也没有抵抗命运屠刀的能力。便是让她多活一时半刻又如何?总归鲜嫩肥美的羔羊么,被烹成一道美味佳肴才是它最后的归宿。
退一万步讲,整个魔界都是她的猎场。她实力强大,出身尊贵,自有她的骄傲和底气。其他有野心的姐妹的挑衅,她也不曾放在眼里过,不过是一只注定要死的小羔羊而已,始终逃不开她的掌心。
罢了。太女想到这儿,那股本就不深的杀心也就彻底淡了下去。她控制着自己魔力分/身化成的小蛇,终于从莫青溪脖颈上松开了身躯。
盲眼小羔羊紧绷到极致的身体,感受到她的离去,终于缓缓开始放松。她慢慢吐出口气,起先的无措过后,整个人放松下来,发软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自己身体。
要不是小蛇落到地面上,魔力一转,身躯迎风飞涨,恢复成先前巨蟒的形态。太女难得好心,懒懒散散托了她一把。恐怕莫青溪就这样直挺挺地跪在她面前。
饶是如此,莫青溪勉强借着它站稳身形。下一刻,又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触碰到的鳞片出自何处,刚松的那口气噎在胸口,手掌宛如被火舌撩到,受惊过度,猛然收回了手。
这一下,方才的平衡又被打破,巨蟒近乎无奈地甩了下尾巴,眼睁睁看着纤弱的小瞎子狼狈晃了两下,这才又好好站住。水儿做的人儿眸子里顷刻又蓄满了泪水,瞧着简直可怜极了。
太女漫不经心想,这可不是她故意欺负人的。就算刚才是故意的,这次也真不是。
她多温柔体贴啊,想要去扶,也惦记着莫青溪对她这道魔力分/身的惧怕,克制住了又一次试图给她借力的冲动,没有让可爱的小蛇再主动凑到她面前讨嫌。
她几乎要为自己遭人厌弃的小蛇掬一把辛酸泪了。
小蛇多可爱啊,圆滚滚的大头,可怜巴巴的小黑眼珠。温顺极了,才不会故意攻击人呢。
偏偏人们都只看它庞大的外表,忽视它柔软的内心。对它的偏见根深蒂固,永远也不肯给予它哪怕一点点善意。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和小羔羊同病相怜呢。怎么就不能惺惺相惜了?
她荒诞地唏嘘感慨莫青溪无从得知。她今天哭得太多,眼眶都泛着热意。刚才受惊之下浮出的泪水被她抬袖狠狠擦去,她循着蛇扭动的动静,抬眼望向太女所在的方向。
虽然无神的双眼看不到任何东西,可她的态度十分认真郑重:“殿下,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太……”
话起了个开头,她的声音又止不住开始哽咽。泪水被她强逼下去,她竭力稳住嗓音的震颤,磕磕绊绊道:“是我太弱了,是我给殿下丢脸了。有我这个圣女在,我给我王、给魔族丢脸了。”
宫殿深处,太女慵懒躺在软榻上,灵界追之若鹜的千年蚕丝织成的魔袍随意铺撒开来,有部分甚至垂落到玄晶铺就的纤尘不染的地面上。
放眼望去,整个殿内的装饰无比豪华,随意一件不起眼的好东西,都是能令灵界那群小家子气的正道修士们抢破了头的存在。但观此地主人的态度,显然没将这些身外之物放在眼里。
美人墨发如瀑,娥眉微颦,好似有点难得的困扰。只单单一个蹙眉,就能令无数追求者陷入疯狂,心甘情愿送上自己宝贵的性命,也要换来她一个盛开的笑靥。
“安慰人这种事情,我确实不在行啊,”她轻轻叹息,凝白如玉的指尖漫不经心把玩自己的发尾,苦恼地自言自语道:“而且她说得半点没错,她确实太弱了,确实是个废物,确实令我族蒙羞。”
“虽然这些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可如果这样直白说出来的话,小瞎子不会没等到万荒试炼,就自己把自己给气死吧?”
……那可不行,小瞎子可是她选中的猎物,已经打上了她的标记。小瞎子要死,也该死在她手上才是。换了任何一个别人,哪怕是小瞎子自己,她也绝不允许,那人从她手上抢走属于她的猎物的性命。
太女缓缓松指,缠绕指尖的墨玉般的发丝轻轻巧巧散去。借着小蛇的眼睛,看到哭得梨花带雨、伤心欲绝的小瞎子。
她换了个更慵懒舒服的姿势,忍不住再次发出一声轻叹:“有点烦啊,啧,想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