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也的终末旅行》山蓼

434、番外五：如果124

　　虽然不知道太宰治是不是在胡言乱语，什么意念能决定会被送到什么世界的，但是中原中也还算愿意相信。
　　不管去到什么世界都没关系，可是果然还是熟悉的世界更好。
　　“出发——！”太宰治双手叉腰，站在摩托车前高声呼喊。
　　中原中也揉揉耳朵，“以为你是什么热血漫主角吗？喊什么喊？”
　　“热血漫？”灯好奇的问。
　　“就是一种……”中原中也想了想，“大概就是主角和伙伴会克服各种困难，努力完成目标的图画作品。和绘本有点像，可是字更多，也大多是黑白的。”
　　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想了想道，“克服困难……和我们一样呀。”
　　“没错！”太宰治说，“就和我们一样，战胜所有困难、努力完成目标！”
　　“所以我们也可以是热雪漫的主角？”灯问。
　　中原中也停顿一秒，忍不住笑出来，“是热血漫。”
　　“哦、热血漫。”灯乖乖的跟着重复一遍，又快乐的说，“我们都是热血漫的主角！”
　　太宰治扑哧一声笑出来，像是有些感叹的说，“没想到啊，我有一天也会变成热血漫的主角。”
　　中原中也揉了一下灯的头，“比起热血漫画的主角，我们可能更像是……公路作品的主角吧？一直往前走、往前走，一路上发生的事可能不算激烈，只是淡淡的，可是对我们的影响都很深远。”
　　灯又认真想了想，“这个好像比较适合我们？”
　　“是啊。”中原中也转头望向他们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主建筑，“热血啊……我大概已经过了那种年纪了吧。”
　　太宰治啧啧两声，第无数次仗着世界与世界之间的时间差造成的年龄差距，嘲笑中原中也道，“中也真的好老哦。是顽固不听劝的长辈呢，长辈。”
　　他把长辈这个词咬的特别缓慢又清晰，充满嘲讽的意味。
　　中原中也额冒青筋，怒道，“吵死了！你最好不会活到我这个年纪！”
　　虽然很想反驳，不过混蛋太宰确实刚好因为时间差的关系比他少活了一年。
　　本来也不会觉得怎么样，但是如果谈到类似的事，太宰治就会一副得意洋洋的小人嘴脸，看了就讨厌。
　　灯帮中原中也说话，“可是中也是八岁的时候才有记忆的，如果这样看的话，中也比太宰年轻很多哦。”
　　太宰治默默看了他一眼，“怎么能这样看？不能这么看，只能用身体年龄来看。”
　　中原中也也默默看了灯一眼，非常赞同的点点头。
　　如果用拥有记忆的时间来看年龄，那他和太宰真的不是普通的什么变态禽兽在犯罪而已了，简直是……
　　毕竟灯有记忆的时间真的很短。
　　这个越想越不妙的话题就这么被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同时跳过，装作什么都没说过。
　　中原中也有些拙劣的转移话题，“我们真的在这里住了很久啊。”
　　原本觉得长相奇奇怪怪的主建筑，现在都看习惯了，也已经很熟悉里头的各种布局。
　　不只是在避难所、藏书室、房间里生活，他们有时候还会一起坐在阳台上发呆吹风，在整间屋子里都留下过足迹。
　　确实创造了很多能永远留存在心里的回忆。
　　他在这间屋子里度过的时光，或许比他以前在横滨的住宅里待过的时间都长。
　　……以前不是在出差工作的途中，就是在办公室里工作。
　　灯依然一下子就被他转移话题，也回头看向主建筑，“好像一下子就过去了。原本还觉得半年有点长，可是感觉过的好快。”
　　太宰治又在旁边憋笑，“因为我们没住到半年啊。虽然也快到半年了，不过实际上只住了五个月而已。”
　　避难所里一大堆的食物和饮用水都还没用完，水管里的水源也还很充沛。
　　但是本来就不一定要一直住到用完，不然他们可能真的要住在这里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们想要继续往前。
　　不只是中原中也和灯这么想，太宰治终于也……想要往前走了。
　　风很冷，可是很轻缓。
　　像是在温柔的告诉他们，今天是适合重新启程的日子。
　　太宰治轻轻捏了捏灯的后颈，低声问，“离开这里，会舍不得吗？”
　　“有一点。”灯说，“可是也要继续往前走。”
　　太宰治微微笑起来，“所以，不要难过太久？”
　　灯也弯起眉眼，“嗯，不要难过太久。”
　　他们没有相机、没有手机，没有任何可以将这里的景象在一瞬间永久留存下来的工具，就用双眼注视着，深深刻进脑海里。
　　他们离去之后，就永远不会再回来，永远无法再回来。
　　这座本就尘封许久的建筑，也将再次归于沉寂。
　　不只风很轻柔，今天的天气也很好。
　　虽然积雪未化，但天空没有沉沉的乌云，很蓝，几朵白云在空中缓缓移动。
　　他们各自上了车，这次是真的要出发了。
　　“出发！”太宰治又喊了一声。
　　灯发动引擎，慢慢行驶出去。
　　没有再回头。
　　这是属于他们的、没有任何人能复刻的旅行。
　　附近的路大多在之前就探索过了，现在走的这条路也是，有一大段都是曾经走过的地方。
　　“这次就没有要回头了哦。”太宰治慢悠悠的调整着挎斗上的顶棚，“要顺着路一直往前走了。”
　　灯点点头，“嗯。”
　　这里不是通往车站的方向，可是离铁轨似乎还挺近的，偶尔也能听见电车的声音。
　　往前。
　　再往前。
　　天色暗下来就原地搭帐篷，天亮了就继续往前。
　　出发后的第不知道几天。
　　他们已经离开那座有着数座水泥军事堡垒，保存相对完好的城市，来到另一座城市里。
　　虽然每座城市都已经是被人类遗弃了几百年的废墟，没有太明显的分界线，可是他们在阶层都市行走许久，都能隐隐感觉出来每座城市之间微妙的差异。
　　……当然，除了微妙的感觉之外，能清楚的知道已经来到不同的城市，是因为文字的改变。
　　城市与城市的文字差异，似乎也验证了一座城市就是一个国家的猜想。
　　他们目前所在的城市使用的文字不是法文，也不是英文，是德文。
　　完全看不懂。
　　中原中也虽然对德文也稍微有些涉猎，可是顶多知道一点单词。
　　深刻体验到了灯什么都看不懂的感觉。
　　以前去其他国家出差都多多少少能用英文沟通，不然也会有下属帮忙翻译，什么都看不懂的感觉还真的没这么深刻。
　　他们走在可能是城市边缘的地方。
　　周边是一片低矮的房屋，每一间屋子都只有三层楼左右，抬头就能看见平直的电线。
　　沿着唯一的道路往前，逐渐走上坡，慢慢远离房屋建筑。
　　道路变得窄窄的，只能容一辆摩托车行走，两边有细长的铁栏杆和铁索，像是一座桥。
　　这是之前确认路线时判断必经的路。
　　摩托车经过一个不高不低的坎，往上又往下的颠簸了一下。
　　经过这道坎，眼前便是一个开阔的广场，广场上有无数、无数的黑色石头整齐的排排站立。
　　原本以为是类似之前看过的不知名黑色石碑，走近了看才会发现，其实不是石头，而是一个个高大的柜架。
　　每个柜架都有两层楼高、目测大概一公里长，上头是一格又一格的抽屉。
　　绝大多数的抽屉都上了锁，只有一些微妙的往外推开。
　　非常壮观。
　　细细的雪缓缓飘落，将黑色的柜子、灰色的水泥地覆上一层细微的白。
　　他们还在底下的道路行走时就能远远看见，现在身处其中，更能感觉到难以言喻的肃穆壮阔。
　　摩托车在两排深黑的柜架之间不宽不窄的道路上行走，有种轻微的逼仄感。
　　“这些是什么呀？”灯问，“抽屉里好像有放东西，要不要打开看看？”
　　“是墓地。”太宰治低声道，“每个格子都代表一个人，里面可能放着骨灰，也可能只是放着他们的物品。”
　　中原中也有些愣住了，车速不知不觉变慢，低声问，“坟墓……？”
　　灯回想了一下墓地的意思，眼睛微微瞪大，声音也变得很轻，“有好多人在这里睡觉。”
　　“嗯哼。”太宰治说，“墓地旁边还会有个神明雕像守护他们呢。”
　　灯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好久不见的神明！”
　　惊呼的声音也还是轻轻的。
　　“嗯。”太宰治笑了一下，“特地修建起来，让人们能在神明旁边长眠。”
　　中原中也沉默着，因为骑车的关系，目光依旧直视着前方。
　　神明身边是温暖又明亮的场所。
　　可是温暖和明亮两个词语，和眼前的景色都难以联系起来。
　　开阔安静的广场上，黑色的、无数人长眠的柜架静静矗立在雪中，像是冰冷的墓碑。
　　灯也说，“这里一点都不温暖。”
　　“搞不好以前是很温暖的地方。”太宰治说，“只是现在不温暖而已。”
　　灯想想也是，有点可惜的点点头，又说，“不过没关系，他们的灵魂已经去温暖的地方了。”
　　中原中也低声应道，“是啊。”
　　无论身份贵贱、财富多寡，死亡都会平等的降临在每个人身上，到头来都是躺进一样的格子里。
　　世界一片寂静，只有摩托车的引擎声从这一头去到那一头，在纯白的雪地留下轻轻浅浅的车轮印。
　　直到看见神明雕像。
　　灰黑色的神明雕像不算大，细细长长的，大概只有三人高，位在广场中央最旁边的位置，矗立在一个扇形的水泥台子上。
　　离柜架有段不算短的距离，后面是栏杆，再过去就是断崖般的垂直面，垂直面下的一条小路之后则是住宅用的矮楼。
　　在这里停下来休息一下。
　　灯快快乐乐的下了车，几步跑到神明旁边，绕着神明转了一圈，“好久不见的神明！”
　　真的很久不见。
　　他们上次在遗迹之中看见神明，是水泥军事堡垒里刻在墙壁上的简单图案。
　　生活在这一层都市的古代人，对神明的信仰似乎不是很强烈，中原中也原本都以为除了灯雕刻的之外，不会看见神明雕像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见。
　　但是，只要知道这里是墓地，就不会对看见神明感到太过意外。
　　灰黑色的神明静静伫立，眼睛依旧斜斜望向一边，不知道究竟在看着什么、看着哪里。
　　大概是心理作用作怪，一直觉得微妙的死鱼眼，竟然也莫名有了点严肃的感觉。
　　……毕竟古代人也只是还原了不明生物的长相而已。
　　“灯，来喝点水。”中原中也把在栏杆边的灯喊回来。
　　灯乖乖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水壶喝了一口，又说，“这里视野很好哦！”
　　太宰治在他把水壶还给中原中也，想再次离开的时候，也把水壶塞到他手中，“喝点。”
　　灯又乖乖接过来，小小的抿了一口。
　　太宰治终于满意了，收起水壶，也道，“视野真的还不错。”
　　墓地所在的城镇全都是低矮的房屋。虽然墓地的位置不能说非常高，可是视野相当宽阔，能从这里看见整个城镇，还能看见远处冒着烟的工厂。
　　中原中也拿起望远镜，再次环顾四周。
　　他们已经从墓地那一头穿到这一头，现在看见的城镇和来时看见的当然不太一样。
　　这一面的远处有数个冒着烟的工厂烟囱，高度目测约莫在六层楼左右，是这一带最高的设施。
　　烟囱附近有不少工厂，明显是个规模不小的工业区。
　　“风景真好。”太宰治轻轻笑了一下，“在这里长眠的感觉似乎挺不错的。很久以前，这里的夜景特别漂亮。”
　　他说的好像亲眼见过一样，讲的特别笃定。
　　但是他几乎快把藏书室的书看完了，搞不好他真的知道这里原本会是什么模样。
　　“因为古代有很多灯吗？”灯问，“有很多街灯，房子里面也会亮着灯。”
　　“不只如此。”太宰治单手拿着望远镜，手臂随意的放在栏杆上，“入夜时，这里的屋旁都会点起一盏灯，将道路和城市点亮。”
　　灯想像了一下，眼睛亮亮的，“一定很漂亮。”
　　太宰治忍不住笑起来，“我有拿给你看过哦，照片。努力回想一下？”
　　灯就努力回想一下，苦思冥想片刻，“啊、是不是那个，只有黄色的光的地方？没有白色的光，街灯和工厂都是黄色的光。”
　　“答对了。”太宰治笑着道，“古代住在这里的人，为了让夜晚看起来和白天一样，有着温暖柔和的光，特地把城镇里所有的灯光都设置成暖黄色。”
　　中原中也也回想起来了。
　　那是一个……在照片里看起来非常温柔的城镇。
　　现在街灯基本上还会亮，但是屋子边的灯光不知道会不会亮起。
　　大概率也会亮的吧？
　　即使白天已经不再温暖，夜晚的小镇依然会亮起柔软的光。
　　“要不要在这里过夜？”太宰治问，“搞不好还能看见同样的夜景呢。”
　　灯眼睛亮亮的看向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停顿了一下，“要在这里扎营？”
　　灯快快乐乐的点头，“嗯！”
　　中原中也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拒绝，“……行吧。”
　　虽然在墓地前扎营有点奇怪，可是仔细想想，又好像没那么奇怪。
　　太宰治凉凉道，“这里的人都已经死不知道几百年了，怕什么？”
　　灯听他这么说，也问，“中也会怕吗？”
　　“别听太宰乱说。”中原中也顿了顿，低声道，“会怕尸体、怕死去的人的Mafia，根本活不到今天。”
　　灯乖乖点头。
　　中原中也继续道，“我刚刚只是在想……在这里扎营，会不会打扰到人们的长眠。不过这里离墓地有段距离，他们的灵魂也早就离开了，所以没关系。”
　　既然这么决定了，那就直接扎营。
　　帐篷就搭建在神明前方和黑色柜架之间极为宽广的道路上，开口正对着神明的方向，一打开门就能看见神明。
　　灯心情特别好，坐在帐篷门口盯着神明看了又看，“神明真的好可爱。”
　　太宰治笑眯眯的，随手捏住灯的下巴，让他转过头，“我更可爱。”
　　灯眨眨眼，“……和神明是不一样的可爱。”
　　太宰治追问，“所以谁比较可爱？”
　　灯状若思考，在太宰治越来越控诉的眼神中偷偷笑起来，“当然是你呀。”
　　太宰治哼哼一声，“这才对嘛。”
　　他放在灯下巴上的手慢慢变得不安分，轻轻摩挲起灯的脸颊。
　　灯下意识歪歪头，靠进他掌心里。
　　太宰治轻轻笑了一下。
　　“……做什么？”中原中也从帐篷里出来，就看见太宰治一副不安分的模样，毫不迟疑的按着灯的肩，把他往身边拉，“不是要看夜景？”
　　“嗯！”灯快快乐乐的说着，完全没有察觉有什么气氛被打断了。
　　太宰治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坐在这里不就是为了看夜景吗？不然你要爬到柜子顶端看？”
　　中原中也额冒青筋，“怎么可能啊！”
　　可是。
　　就算坐在这里就是为了看夜景，也不能随随便便动手动脚好吗！
　　中原中也默默把灯半揽进怀里，“……天快黑了。”
　　太宰治斜斜瞥了一眼他们现在不容第三人的姿势，呵呵一笑，“就这样一个人占据灯了？”
　　灯迷茫的说，“会冷吗？我可以一只手抱一个！”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同时默默看向他。
　　灯从中原中也怀里挣脱出来，一手环住中原中也，一手环住太宰治，“就像这样！”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想像了一下他们现在的画面，不知怎么有点想笑，“行吧。”
　　“左拥右抱啊……”太宰治啧啧两声，也笑的特别微妙，“确实很不错呢。”
　　中原中也当然知道他在笑什么。
　　就和之前说过的差不多，灯一个一看就和里世界没关系的幼崽，竟然左拥右抱两个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前Mafia首领什么的，想想就有点微妙的好笑。
　　反差感特别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