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藤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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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军阀混战，战乱此起彼伏，炮火纷飞，平民百姓生活悲惨、苦不堪言。
民国六年，重庆蜀军政府师长熊克武出于减少四川军队内部争斗的考虑，根据各军驻防区域来划拨地方税款，让各军自行征收作为军需粮饷，由此便形成了四川军阀独有的防区制。然而好景不长，时间一久，军长、师长们便开始在区内征收租税粮饷、干预军政大事，防区本质俨然成为封建时期的“诸侯国”。
此后十几年间，军阀间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川军内部混战不止，彼此相互讨伐攻防。
民国十六年，四川，成都，叶家。
叶家祖辈五代经商，虽然算不得富甲一方的大富商，但家底还算殷实。几经战乱和征收，叶父年纪大了，身体抱恙，生意上的事也日渐力不从心，家中一儿一女，儿子欺软怕硬、不求上进，家里帮不上忙，女儿倒是乖巧懂事、出落得漂漂亮亮，可惜叶家祖辈规定不让女人碰生意上的事，叶父只靠自己硬撑着。
“萱儿，你出来，为父和你说几句话。”叶父敲门说道。
“女儿这就来。”叶萱萱不再摆弄房中花草，放下了小盆栽，应道。
堂屋内，叶父闷咳了两声，捂住嘴的手帕上沾着血，见叶萱萱来了，默不作声地悄然收回手帕，咽回了嗓子里残血。
“来啦，来，为父有话问你。”叶父慈爱地看着自家女儿，轻声问着。
“爹，您说。”
“萱儿，你17了，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有没有心仪的人家？要是有，为父……”
“阿爹，我不想嫁人！我就这样陪着您，给您养老！”叶萱萱抱着叶父胳膊撒娇，不肯提嫁人的事。
“唉，你这孩子……我也没让你立刻嫁，要是心仪，提前订婚也好……”叶父叹息，自己的女儿是什么倔脾气，他清楚得很。
“不说了，您最近身体怎么样了？我听陈妈说您老是咳嗽。”
“无妨，你爹我就操心你的人生大事。”叶父语重心长，话里有话。
又提这一茬，叶萱萱找了个借口立马就开溜回房，刚回到房内就听到堂屋内有打骂声，看来是她那个哥哥叶伟杰回来了。叶萱萱与叶伟杰并不亲近，她是叶父和叶夫人的孩子，而叶伟杰是姨太所生，只不过是占了早出生的好处，叶萱萱才称他一声“哥哥”。叶母去世早，叶萱萱尚在襁褓，而姨太为人心机重、不知收敛，她对自己的宝贝儿子宠上了天，平时对叶萱萱不管不顾，所以叶父对她更加心疼了。
“你个混账东西！又出去赌！”
“爹，我下次不会输的！”
“啪！”
叶父一巴掌狠狠扇过去，叶伟杰被打得踉跄了一下，桌上的东西被扔到地上，砸得满地都是。
“你给我滚回房间！”叶伟杰捂着脸，狼狈不堪地离开了。
“咳！咳咳……”叶父捶胸，气血郁结，自己不知道能撑多久，这个家如何是好？
叶家的佣人陈妈从老家探完亲快要回来了，陈妈是看着叶萱萱长大的，在叶萱萱心里，陈妈亲如生身母亲。所以这次回来，叶萱萱特别高兴，吵着要带着人一起去接。叶父当她玩笑话，不理睬。叶萱萱知道叶父不会同意她出去，自己换了身脏脏的衣衫装作佣人跑出去了。
叶萱萱很少出门，现在战乱，局势混乱，叶父管的也严，所以就算出门都得带上佣人，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陈妈！我在这！”脸上涂得脏兮兮的，简直就是个流浪的小乞丐，她在码头附近看到陈妈背着包袱，开心地挥着手。
“哎呦！我的小姐啊，我都快认不出你了。你怎么跑出来了？老爷知道吗？你这身打扮又是做什么？”陈妈又好气又好笑，她家小姐真是古灵精怪，还这么不听话。
“嘻嘻，爹爹不让我过来接您，我就想法子出来啦！你看，你不也差点没认出来？”叶萱萱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跟个孩子似的。
“你呀你呀，奶娃儿！”陈妈带着宠溺和一丝无奈的笑。回去的路上，叶萱萱挽着陈妈的胳膊，走路一蹦一跳。路上马车、车辆、来往行人特别多，忙忙碌碌。可能是又要打仗了吧，究竟何时才能家国平安，百姓安居乐业呢？叶萱萱心想。
“咣当！”路上两辆黄包车相撞，车上两人似乎还打了起来，一个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手里托着一盆绿植，一直在躲避另一个男子的攻击，不知道是什么让两人争抢着。叶萱萱因为蹦蹦跳跳，被黄包车撞倒在地，一旁陈妈赶紧蹲着要扶起她。
“砰！”盆栽被打碎在叶萱萱手边，泥土和碎片溅起，碎片划伤了她的手，隐隐约约渗出了血。
“你！坏我好事！”道袍男大喝。
“张道长！我看你才是坏心不死！竟敢打这种主意！”男子主动追击，一招比一招狠，似乎不解决道袍男就誓不罢休。道袍男刚准备去捡碎了的盆栽，男子一掌劈过来，他身子一闪躲过，见状打不过，赶紧跑了，“还想跑？今日我要扫清师门余孽！”男子边喊边追，不一会儿，叶萱萱就看不到二人的影子了。
“小姐，你没事吧，快让我看看！诶呦，这身上要是伤了该多疼啊……”叶萱萱被扶起，陈妈打打她身上的泥灰，一脸心疼地说。
“还好啦，不用担心的，回去涂点药就好了。”叶萱萱安慰着，看到碎了一地的盆栽，还有个绿油油的小植株不知道是什么植物。她没注意到手上的小伤口，将小绿植带着一些土捧在了手里。
“陈妈！你看这是什么品种的花草啊？好特别的样子。”叶萱萱捧着问，没有注意到这株“花草”根部正在吸收着她手上小伤口渗出的血珠，吸收的干干净净，甚至伤口都恢复如初。
“小姐呀，你也不怕脏，这个看上去就是普普通通的藤，现在还小呢。”陈妈着急她家小姐有没有伤的地儿，结果小姐还惦记着花花草草。也不怪她家小姐这样，夫人去世早，小姐懂事起就知道问她：“娘是个怎么样的人？”那时陈妈回答：“夫人啊，温柔善良，对我们都很好。”
“那娘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我也想喜欢。”
“夫人喜欢花花草草，她说花草比人更有情，能够朝夕相处。”陈妈回道。
自打那时起，叶萱萱就喜欢上花花草草了，屋子里养了各种各样的花草，就是没养过藤，这下看到了心生欢喜，执意要带回去养。陈妈拗不过她，只好拿了块旧布料把它包起来，带回去了。
“人呢？！”叶父回来后发现自家女儿不在家，跟下人问话。
“小……小姐不知道跑哪去了……”下人怯生生地回答。
“你们就是这么看着小姐的？！赶快给我去找！”叶父气得胡子都快立起来了。
“爹……”叶萱萱回家，一看到叶父在，心想：完了，这回要挨骂了。抹掉脸上的灰，试探着喊了声。
“你还知道回来？说！去哪了？”叶父生气了，外面动荡，她还在外乱跑，惹人担心。
“我就去接陈妈了，陈妈也不知道这件事。我就想快点看到陈妈。爹……我想娘了……萱儿就跟陈妈亲近，所以才这样……”
搬出了叶大夫人，叶父的愧疚之心被勾起，心软了，叹口气说：“下不为例，别让爹再担心了，萱儿，你娘在天之灵也不想你出事。”
“对不起，爹，萱儿下次不敢了。”
没有再计较下去，叶萱萱回房，小心翼翼地把绿藤栽进盆里，绿藤还很小，只有手掌那么大，她怕绿藤身子太嫩会伤着，动作更小心了。她对这株绿藤特别有眼缘，因此对它格外悉心照顾，就这样过了半月，小绿藤适应了生长环境，明显比以前更加茁壮了。
叶萱萱似乎特别爱跟花花草草打交道，常常自言自语，跟屋内的花花草草吐露心声，倾诉烦恼。不过自从养了小绿藤，叶萱萱跟绿藤说的话更多些，主要是她觉得这株绿藤不像其他花草死板，看着很有灵气。她没什么朋友，家里对她真心好的只有叶父和陈妈，叶父平日里生意忙着奔波，陈妈又得在家里干活。她自小懂事，很多心思和话憋在心里难受她就会跟花草说说，反正它们安安静静的，只要听她说就可以了。
“小绿藤，今天我在书房外听到爹爹又咳嗽了，可是我问他，他从来不肯说实话，爹爹这样我真的好担心。”
“我跟你说，今天我那个令人讨厌的哥哥又去外面吃喝玩乐了，他居然欺负人家小姑娘！爹爹气得都快病倒了，花了不少钱还找了关系才摆平的，可怜那个小姑娘了……遇到叶伟杰那个畜生！”
“我好想去学校读书，可是爹爹只给我请老先生，听说学校那种地方可以交好多好多朋友，我也想交朋友……”
“又要打仗了，好多无辜的百姓流离失所，真的很可悲，可怜的是这些穷苦百姓啊。”
“你说男人怎么就这么三心二意的呢？一定要有好几个女子吗？一个妻子不好吗，为什么还要有姨太，耽误女子的大好青春，辜负真心……还扰得家里不太平。”
“爹爹又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家了，他好像很着急把我嫁出去，我不想嫁人，这世间能待女子一片真心，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子能有几个呢？”
“为什么不让女子做生意？我觉得女子不输男子，应该给女子更多机会去施展才华。”
白天，绿藤听着小姑娘的心声，到了深夜，绿藤又会泛着奇异的绿光，叶萱萱睡得沉，并不知道发生的一切。
就这样两年过去了，小绿藤在小姑娘的唠叨下长成了大绿藤，理应挪到院子里墙边或者柱子边让它攀着生长。陈妈提醒了好几次，叶萱萱一开始不情愿，最后商量着把绿藤放在床边，让它攀着窗户，这样她每日还能看到它。
某天夜里，叶萱萱睡不着，点灯爬起来看书，又觉得无趣，于是看着窗户边露出的藤叶尖尖，手指挑了挑，自言自语地说着：
“你长得好快啊，这就是养孩子的感觉吗？哈哈，好神奇。”
“你才是孩子。”绿藤竟然说起了人话。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藤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