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该》白小也

18、第 18 章

　　第十八章

　　方知语回房间洗澡护肤后，就抱着电脑到床上，继续处理了几封未读邮件。

　　一个多小时前，Emily给她发了一封英文邮件，告知她寄出的那款样品已经到SUMMER技术总监Marcio先生手中。Marcio会在检验比对后，及时作出回复。

　　方知语赶紧用英文回了一句“Well Noted”。

　　解决完邮件，她便将电脑合上放到一边，又检查了一下手机上有没有漏回的信息，这才熄灯躺下。

　　结果也不知是不是喝的那杯奶茶作怪，她躺下后却没什么睡意，反倒越躺越清醒，脑中开始不受控地回放自己与顾赫平在夜市聊天漫步的画面。

　　也是到这个时候，方知语才反应过来，她与顾赫平之间竟不知不觉走向了平和。而细究起来，她竟也想不起具体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黢黑的房间里传出方知语的一声轻叹。

　　她闭着眼翻了个身，无由感觉到一丝微妙的失控感。
　　好像自己站到了高空没有任何防护的天台边，她往下一望，大脑立刻发出尖锐爆鸣。

　　方知语不愿再细想，摸黑把床上枕头都垒到自己身侧，改为平躺，无声数羊。

　　数到“三十六只羊”时，她心口忽又咯噔一下，想起了刚才赵楚珩的种种言行，诡异的不对劲感再度漫了出来。

　　苏曼卉说她搞不定亲密关系，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无法感知来自异性的情愫信号——反应快慢的区别罢了。

　　方知语猛地瞪大眼睛，望着幽黑的天花板，觉得荒诞极了。

　　可一时间，她也无法判定究竟是自己太自恋产生了错觉，还是事实真的如此。

　　思来想去无果，反倒让自己心情更加剪不断理还乱。

　　就这么熬了不知道多久，方知语才眼皮渐重，慢慢睡了过去。

　　却又不知不觉进入离谱梦境。

　　梦里顾赫平与赵楚珩莫名其妙化身为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在一个风高月黑的夜里决战紫禁之巅。

　　方知语被自己的癫狂梦境惊醒，捞来手机一看，已经快到早上六点。

　　她搓着长发，不敢再睡回笼觉，怕又做奇怪的梦，索性起床去楼下健身房跑了五公里，消耗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精力。

　　等九点左右与赵楚珩在大堂碰头，方知语又没事人般，带他前往昌衢隔壁的另一个城市千江港。

　　--

　　同一天的傍晚时分，顾赫平终于完成在昌衢的视察。
　　昌衢分公司的几位老总在当地一间知名酒店设宴，感谢他这些天拨冗莅临，指导分公司的工作。

　　宴席结束已经快到九点。

　　今晚没有月亮，天色浓黑，酒店门口的几盏欧式路灯亮着白光，一路引向停车场。

　　顾赫平与几位老总从里头出来，到门口，他便朝这次随行而来的郑铭递了个眼色。

　　郑铭当即会意，留下来应付还试图攀谈的老总们，顾赫平则头也不回地迈下台阶，坐进了早已等在下面空地的一辆黑色商务车。

　　郑铭被缠住，一时半会回不来。

　　顾赫平宴席上喝了点酒，这会仰头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片刻，他又降下车窗，放入凛冽空气，吹散自己身上的酒意。

　　过了会，突然有道粗犷洪亮的聊天声由远及近。

　　顾赫平皱了皱眉，嫌吵，手搭到窗户升降键，重新升起车窗。

　　却不想下一秒，外面那道粗犷中年男声说道：“我当时看她这么年轻，又是个女的，还以为她是个骗子。但想想人家跟我微信上谈了这么久，又特地从宁城赶过来，要真是骗子，也太敬业了，我就跟她周旋周旋……结果你猜怎么着，人家有真东西！”

　　听到“宁城”二字，顾赫平指尖一顿，窗户升到大半便停下。

　　他睁眼坐直身体，重又把窗户降下，循声往外面看过去。

　　只见两个中年男人站在车旁，一边抽烟一边侃大山。

　　另一个细条的中年男人满脸艳羡道：“老王，咱们可是老交情了。你这生意要是成了，别忘了给我也引荐引荐。咱们这小地方，机会本来就没宁城那边多，生意难做，全靠朋友拉扯。”

　　“一定一定！”那个被称为老王的粗犷中年男人吞云吐雾，“我看这方老板是个能做事的人，说话有理有据，态度也谦卑诚恳。她给我看了她手上订单量，随便分点出来，就够养活我们了。我看她今后是打算把大部分生产都移到咱们这来，我也不能一个人吃独食，你说是吧？”

　　细条男人用力吸了口烟，又开心又别扭：“年轻时走江湖，以为自己能叱咤风云，没想到到头来，要在女人手里讨生活。”

　　“得了吧，亏你还好意思说年轻时就在走江湖，这眼界……甭管男人女人，能跟咱们做成生意的就是恩人。”

　　细条男人哈哈大笑起来：“也是。”

　　与此同时，顾赫平坐着的商务车副驾从外面拉开，郑铭终于送走了几位总，回到车上。

　　“顾总，现在回酒店？”
　　他微微朝后排侧身，低声询问。

　　顾赫平亦将注意力从那两个中年男人身上收回，慢慢升起车窗，低低嗯了声。

　　车行上路，道路两旁街景飞速后退。

　　车内光线晦昧，遮光膜减弱了窗外溢进来的流光，只余晃晃悠悠，不甚明显的光影。

　　顾赫平微微歪着头，支肘撑着车窗，手背托着太阳穴，另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手机。

　　想起刚才那王姓中年男人说的话。

　　姓方，是个年轻女人，从宁城过来。

　　这三条几乎就已经指向了方知语，更何况他自己昨晚还在夜市碰到了方知语本人。

　　顾赫平沉出口气，又正襟端坐，唇角轻轻一抿。

　　方知语要将生产挪到昌衢的原因无非是这边人工便宜，可以有效降低成本。

　　但昨晚他问她时，她却不愿告知实情。
　　再加上，他已给她提供资金支持，足以让她最大程度低价吸进SUMMER绝大部分订单，而不用担心自己的资金链断裂。
　　她本可不用这么急匆匆地安排转移生产地，甚至她完全不用考虑转移生产地这件事。但她偏偏偷偷做了。

　　顾赫平眸光沉郁，嘴角勾起个嘲讽弧度。
　　恍觉方知语就是条泥鳅，每每他以为把她抓在手中了，她总能一眨眼，又滑脱出去。

　　--

　　另一边，方知语与赵楚珩也刚从千江港赶回昌衢
　　——他们明天一早就要回宁城，但千江港没有直达宁城的高铁。

　　好在千江港与昌衢两地相隔仅四十分钟高速，又有王老板帮他们安排了车和司机，倒也便捷。

　　在酒店门口下了车，赵楚珩道谢送走司机，便问方知语：“姐，你饿不饿，我点个宵夜送你房间？”

　　方知语奔波一天，眼里已没有了光，闻言侧头看他一眼，却被他眼底的灼灼闪到，顿时又想起来昨晚失眠时自己的猜测。

　　她心中警铃大作，忙打起精神应付：“不用，我是姐姐，是你长辈，哪有让小孩照顾长辈的。”

　　赵楚珩失落哦了声，低声嘀咕：“过完年我就二十三了。”

　　方知语听到了，只平声强调：“那我也比你大，在我眼里你就是小孩。”

　　赵楚珩双唇嗫嚅几下，垂头丧气。

　　方知语却松了口气，决定今后在他面前务必坚定摆出长辈姿态。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方知语想起些什么，又交代正事。

　　“今天见的这个殷经理，你跟他保持联系。王老板没做过海运，以后前面几票货估计还得我们隔空操作带他，靠谱的货代就很重要。这个殷经理感觉是个做实事的人，不过谨慎起见，你还是多探探口风，有精力再找几个这边的货代多了解些行情。”

　　把生产移到昌衢，也就意味着出货也要从昌衢出。

　　但不像宁城本身就是国内最大的港口城市之一，昌衢本地没有港口，最近的港口城市就是千江港。

　　而今天方知语带赵楚珩去千江港，除了看看实地情况外，也提前跟一家货代的销售，也就是她刚才说的那位殷经理，约了见面。

　　她本想多聊几家比对性价比，无奈时间实在仓促，只能把这个任务交给赵楚珩后续实施了。

　　赵楚珩听见正事，也打起十二份精神：“姐，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方知语笑了，鼓励：“好好加油，你很有潜力，年轻时一定要把重心放在事业和提升自己上。”

　　说话间，她住的楼层到达。
　　跟赵楚珩道完再见，她便大步走了出去。

　　赵楚珩目送她背影，嗅到空气中残留着她身上的淡淡余香，又心驰神往地深吸一口气，喟叹般轻轻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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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一早，两人便直奔高铁站。

　　刚过安检进候车室，方知语就怔住了。

　　昌衢高铁站很小，只有一层，共四个检票口。这会才早上七点出头，车站内乘客寥寥。

　　所以，她一眼就认出了坐在前排的顾赫平的侧影。

　　他应该也是回宁城，穿了件驼色厚呢大衣，内搭黑色粗针织的高领毛衣。低调俊秀，却又卓尔不凡。

　　顾赫平正低头看手机，约莫察觉她的视线，他也扭头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他蓦然一怔。

　　片刻，他的神色却如迅速凝结的冰霜，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两秒，便回过了头。

　　方知语无由心底一空，有失落疑惑之感。

　　但很快，她又生出些微恼意，也不知他对她这过山车般的情绪是何缘由。

　　也是这时，坐在顾赫平身旁，捧着平板的郑铭也侧头看了她一眼。

　　方知语回神，朝他扯了个笑，便带着赵楚珩去过道右侧，挑了个座椅坐下来。

　　郑铭也回了个笑，回头继续低声跟顾赫平汇报工作了。

　　赵楚珩自然也看到了顾赫平。

　　他看看方知语，又朝顾赫平那边一眺，思忖片刻，一屁股坐在了方知语左边的椅子，聊胜于无地隔断两人之间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