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不解秋》原初拾

36、第 36 章

　　京城野郊，西南面有座香火旺盛的寺庙，安佛寺。
　　安佛寺四面环山，居于山腰处，欲上此寺，需上九九八十一层阶梯，在寺庙门口点燃自带的祈福香，叩拜三下后，方可进入寺中。
　　此地规矩繁多，但在黄道吉日，前来烧香礼佛之人，络绎不绝。

　　辛夫人来此已经六日之久，她为牢狱中的辛永嘉祈福，每日吃斋念佛，与寺中僧侣同吃同住，六日后，总算求了个功德圆满，心满意足启程回去了。
　　途中，经过那座荒废的破庙，辛夫人领着下人进去查看，功德箱落了一层灰，像是多日无人来过了。

　　辛夫人给蒙面仙子留信，已经过去了将近十日，至今未收到任何回信，她无奈摇着头，离开了破庙。
　　蒙面仙子的行踪向来不定，辛夫人也只能从破庙中与她取得联系。她平日里素来不爱招惹麻烦，却懂得知恩图报，当初为了感谢蒙面仙子，派了手下帮忙保住她的秘密，主动招揽了一身麻烦，也算是仁至义尽。

　　在礼佛之前，辛夫人焦急等着回信，如今礼佛结束，心境也变了些许——
　　凡事不可强求，顺其自然便可。

　　辛夫人一直便欣赏蒙面仙子，她冰雪聪明，博学多才，且为人谦逊，也是位懂得感恩的人。此次求助，蒙面仙子也许并非不愿露面，大概有事脱不开身。
　　等辛夫人一行人回到府上，府中管事前来禀告了两件事，其一，便是辛夫人心心念念的回信，其二，是顺天府尹赖英毅的请帖。

　　那管事道：“此回信乃五日前，门前护卫在石狮底下发现，夫人您不在府上，我便交于老爷看过。老爷让我留着，等你回来就交给你。”
　　封纸上，写了五个秀气的大字——辛夫人亲启。

　　辛夫人急忙展开信件，从头到尾看完后，她心道，果然蒙面仙子是有事脱不开身，不便出现，可如今，若是她不出面，她又该如何是好？
　　辛夫人一筹莫展，听管事又说：“这是赖府尹在三日前，让人送来的请帖。”

　　辛夫人接过帖子，上面写着：明日戌时，望能在顺天府一叙。
　　“时日已过，赖大人可有说过是为何事？”辛夫人合上请帖，问道。

　　管事摇头：“我们大人与赖府尹倒是认识，可私下并未有过来往，如今赖府尹忽然送上请帖，想必是有要事。夫人，此请帖，老爷也看过，因您不在府中，替您回了帖子。”
　　辛夫人点点头，道：“你写一封回帖，就说我已回府，若赖大人方便，明日……不，今日戌时，我就上门拜访。”

　　**
　　上官檀下了早朝，又被请去后花园，与曹心蕊下了一盘棋。
　　上官檀正襟危坐，细长的手指捏着棋子，眼神落在棋盘上，看似全神贯注思考着棋局，实际上心不在焉，棋子落错了几个。

　　曹心蕊戏谑道：“阿檀，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莫非家中那位，又给你添麻烦了？”
　　上官檀淡淡扫过曹心蕊一眼：“你对我的事了如指掌，应该不会不知道，她被我娘送走了吧？”

　　曹心蕊挑了一块蜜桃，递给上官檀，似委屈道：“你可真是冤枉我了，自那回你跟我闹不愉快后，我就不再打听你的事，我每天见你一面，不过就是想要听你谈谈你的烦心事，可偏偏你什么都不愿意讲。也罢，我们每日就这样安静下盘棋，我也满足了。”

　　上官檀没有接蜜桃，沉默片刻，生硬道：“我没什么烦心事。”
　　曹心蕊自己吃了那块蜜桃，笑道：“你府中闹成那样了，还不够你烦心？”

　　“你以为，若是不闹，就不烦心了吗？”
　　“……”曹心蕊愣了愣，抬眉看向上官檀，他垂着头，目光始终盯着棋盘，那刀削般的眉眼轮廓，还是如少年时一样丰神俊朗，而他的语气，也一如既往的冷冰冰。

　　曹心蕊笑了笑，不再说话。

　　**
　　赖英毅在尚书府外，等到了迟迟归来的上官檀。
　　他随着上官檀进了书房，待房门一关，就亟不可待说道：“有消息了，辛夫人从安佛寺回来，今日戌时，会来我府上。上官大人，我并未告知辛夫人，是你要见她，不过到时你一去，告知其前因后果，想必她会乐意合作。”

　　上官檀沉吟道：“辛良弼，也会同来吗？”
　　赖英毅愣了一下：“上官大人，需要辛大人和夫人同来？”

　　上官檀与户部侍郎辛良弼在早朝时，倒是能见面，只是李夏二人在旁，他不便前去搭话。不过辛良弼与夫人感情甚笃，若是辛夫人知晓的事，辛良弼必定能知一二。
　　上官檀道：“辛良弼碍于身份，不便常常来往于大理寺牢狱，辛夫人在去安佛寺之前，日日去见辛永嘉……见辛夫人，比直接见辛良弼，要容易许多，也不会引人注目。”

　　赖英毅认同道：“辛良弼自来心高气傲，不屑与他人为伍，除了户部尚书，他谁也不放在眼里，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听说这些日子，李夏二人盯着辛良弼，似乎想借花旦一案，抓到他的马脚，挫一挫他的威风。辛良弼似心有所感，事事小心谨慎。此次为了他儿子辛永嘉，也只在明面上见过户部尚书一人。而辛夫人，借烧香礼佛之由，淡出李夏二人视线，实乃明智之举。”

　　“或许……辛夫人想得并不复杂，她只是想为辛永嘉祈福而已。”
　　“啊？”赖英毅瞠目结舌道，“难不成是我多想了？”

　　上官檀摆摆头，顺手给赖英毅倒上一杯茶，说道：“我们只了解辛良弼，对辛夫人一无所知。我见她，只是想经过她，联系到蒙面仙子，如此而已。”
　　赖英毅端着上官檀亲自奉上的茶，一口而尽，他擦了擦嘴道：“上官大人所言极是，就算见到辛夫人，也要保留三分余地。”

　　上官檀皱着眉，盯着他问道：“我几时说过怀疑她了？”
　　赖英毅今日难得开动脑筋，从上官檀的只言片语中，找出他话中深意，可听上官檀这么问，他又愣了：“啊？上官大人不是说对辛夫人一无所知，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上官檀叹了口气：“立场不同，自然要小心为上，不过若是立场一样，就无需过多担忧。此案拖了十几日，不可再拖下去。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先找到蒙面仙子。”
　　“上官大人放心，一定能找到蒙面仙子。”

　　赖英毅说完事情后，正欲告辞，想了想，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上官大人，不知尊夫人……如何了？”
　　“跑出去一日之久，大概在南下的镇上。我派出去的几个武夫，对付一病一少的两个弱女子，外加一个马夫，不可以拦截不了。”上官檀抬头，望着远处弥漫着乌云的天空，笃定道，“过不了多久，她就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