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的轨迹》狐灯

21、失忆

　　夏尔果然回到了沙漠之雨。
　　他早上出现的时候旅馆里只有我跟亚特玛两人，而现在亚特玛的酒馆里生意正好，不少人都在喝酒，大声讨论着蓝斯洛他们一行人今天的重大胜利，气氛热烈得像一锅煮开的粥。
　　但是夏尔刚出现在旅馆的门口，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闭上了嘴，热烈的空气在一瞬间凝固。
　　啧……祸水。我在心里评价，然后回头跟洛维小声说：“让艾玛赶紧收拾好下来，不然她会后悔一辈子。”
　　洛维点头，然后瞬间消失。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听话孩子。
　　我去看蓝斯洛，他也有些失神。察觉到我的视线，蓝斯洛迷惑的看向我，我对他露出一个冷淡恶意的微笑，然后起身上楼，在楼梯口看见收拾干净了的艾玛，她发出一声惊叹，然后几乎是飞奔着朝夏尔的方向扑了过去。足够了，我充分相信这个小姑娘会极力让夏尔留下的，不然她这辈子都会后悔不已。
　　这里没有我的事情了，其余的，我可以慢慢打听。
　　二楼很安静，比起一楼重新掀起的喧闹，这里安静得像是另一个世界，我闭上眼睛听着自己踩在木制的地板上发出的细微声响，听着从木板的缝隙间渗进来的风声，听着毡帘晃动着轻轻拍打门廊，我什么都没有做，可我依旧很累。
　　很沉重。
　　二楼有通向房顶的门，我没有睁开眼，穿过那扇打开的门，走进了夜色里。楼顶是空旷的平台，粗砺的砂石混着我叫不出名字的浆水，凝固成坚硬的墙砖，牢固，但是凹凸不平。我踩着凉飕飕的夜风，感受着风里的各种气息。
　　复杂的鲁高因，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焦躁、不安、仇恨、厌憎，这样的氛围只会让我觉得如鱼得水，力量充沛，可即使如此，我仍感到一种违心的疲累。我聆听着各种细小的声音，一步一步的踩着屋顶边缘的石块，踏上向外延伸的木桩，站在如水的月色下，静静呼吸。
　　“吱——呀——”木门发出轻轻的响声。我睁开眼，看见夏尔，站在门口安静的看着我。
　　我们在风里沉默的看着对方，风扬起他法袍的下摆，扬起我的头发。
　　“我叫夏尔。”许久，夏尔缓缓的开口，声音低柔。
　　我点点头，觉得自己的脖子有些酸痛。
　　“蓝斯洛让我来找你，他说，你或许会知道我的一些情况。”夏尔继续说。
　　蓝斯洛那个阴险的家伙，我猜想他是不是以这个为条件，然后交换了夏尔的加入？
　　“所以你就相信了？”我说。
　　“我自己也这样相信。”
　　“今天上午见面的时候，你似乎并没有这样表现出来。”
　　“那时候……我很迷惘。”
　　“你现在也不见得有多清醒，”我轻笑，看着远远挂在天空上的月，“夏尔，你真的叫做夏尔么？”
　　夏尔慢慢的说：“不，我一直很迷茫，自从我清醒过来之后，我发现我身在一个我所不熟悉的世界里。”
　　“我觉得我似乎很熟悉这一切，却又对一切一无所知。”夏尔淡淡的说，“但是你让我感觉很熟悉，你的容貌……你的力量……”
　　夏尔走近：“我的过去是一片混沌，我能记得的，只有一个穿着斗篷的人，我看到他来到这鲁高因，走过很多我所熟悉的地方，我还听到有人唤我夏尔……”
　　我抬起头，夏尔看着我，月光轻柔的抚摸在他脸上，看起来像一块无瑕的美玉，沙漠里很少有人见过玉石，蓝斯洛他们时常在被他们杀死的怪物身上找到一些小块的宝石，那种晶莹璀璨的耀眼石头太过于浮浅，无法与夏尔的美丽相比。
　　呵……我才发现，原来我也是一个这样贪图美色的人。
　　塔拉夏失忆了，他现在变成了夏尔，他的力量还在不在？
　　我并不打算试探。
　　“你会知道的，”我听见我自己的声音，“跟着他们一起，或者跟着我，你都能够找到你想要的结果……”
　　我看着东方：“在东边，那里有我要寻找的东西，不过你想要的答案，说不定在这片沙漠里就能有一个结果。”
　　“但是，无论你回忆起了什么，又或者永远无法记起你的过去。”我把手拢在袖子里，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冷汗浸湿，我无法控制我的声音，它们听起来仿佛被寒冰冻住了，森冷冰凉，“你都不再是原来的你，命运会出现偏差，但绝不会改变。”
　　“没有绝对的光明，也没有绝对的黑暗。”
　　“当年的你如果能看到今天，会做怎样的选择？如今的你看到现在，又会做怎样的选择？”
　　“夏尔，你还会是当初的你么？”
　　夏尔沉默的看着我，我对他说了太多话，但是我并没有确切的告诉他什么，他必须自己寻找他的过去，我必须这样把他留下来。
　　说不出为了什么，但是我觉得我必须这样做。
　　我微微的垂下了眼睛：“今天我有些累了，明天，你可以选择跟着蓝斯洛一起去沙漠中寻找，也可以选择跟着我耗时间。”
　　我走下屋顶，从夏尔的身边走过，他白色的法袍被风扬起，还有他鸦色的长发，化作黑夜里丝丝缕缕的微光，拂过我的眼前。
　　“星森，你是不是和我一样，也对这个世界，无比迷惘？”夏尔在我的身后轻轻的问道。
　　我没有回答，径直穿过了木质的走廊。
　　你错了，夏尔，我并不迷惘，我很清楚自己所追求的。
　　我不迷惘。
　　我只觉得悲哀。

作者有话说

　　迟来的五一节快乐 这个五一混乱如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