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北洛楠拾

15、过去

　　我和她的相遇，源于刚上初三时老班进行的一次座位重排。我们是按着身高排在了一起，我刚开始的时候还不适应，不怎么和她说话，但是她好像挺开朗的，时不时拉拉我的手，揉揉我的耳垂，久而久之，我们就熟悉了。那时的我还以为这些只是女孩子之间很正常的动作，也没有对她有过喜欢的想法。
　　直到有一天，我们上体育课时，我在室外玩单杠，我们班上一个女孩子笑着走过来扒我校服裤，她成功了，所幸我还穿着秋裤，虽然我立刻拉上去了，但那种耻辱是我无法忍受的。我当时就直接扒她裤子，因为不想闹大，所以没扒下来，但是那个女孩子却哭了，哭的好像我才是那个恶人。
　　我红着眼眶一声不吭地回到教室，趴在桌子上平复着心情。本来我快平复好了，可是她看着我红着的眼眶，轻轻问了一句：“你怎么了？”语气里皆是关怀和疼惜，那一刻，我眼眶里的泪忍不住了，我闷闷地回答：“没什么。”她没说话，好像轻轻揉了揉我的头，记不太清了，唯一记住的就是她眼神里的关心和语气里的在意。可能……情感的种子就在那一刻种下了。
　　我原以为那些举动都算是女孩子之间的亲密，可是在她拉着我的手玩的时候，好像逐渐变了滋味。我那时候对同性恋这个词了解不多，于是去网上搜索，不知不觉找到了一篇启蒙文章——《全世界都知道我爱你》。这本书让我了解到原来女孩子之间也可以拥有爱情。我开始试探，开始在看见她牵着别人时莫名其妙的吃醋，开始故意和别的女孩子玩然后观察她的表情。可是我好像没有看见她任何吃醋的表现。
　　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想多了，那种失落和颓败让我很不舒服。于是，在一节体育课结束后，我和一群朋友一起走的时候，随口对其中一个说了一句“要是以后咱找不到对象，咱俩搭伙过日子得了。”她（后面简称为兰）笑着答应了，我很懵逼，我就随口一说啊，因为当时人很多，我怕她尴尬，就陷入了沉默。兰说完后走过来挽着我胳膊，我躲开了。
　　回到教室后，我故意在她面前说我脱单了，还说的很大声，她沉默着丢了一本作业本过来，正好打中我的脸，我也生气了，就朝她吼了几句。然后我俩就开始了冷战。
　　中间的很多事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后面兰和我说了“每个人都有属于他的风景，你也会有的。”从那以后，我和兰就划清了界限。
　　自那以后，我又开始扭扭捏捏地给她送吃的，送喝的。她接受了，我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她参加了学校的民谣舞团，几乎天天下午都在操场练舞，知道这件事后，我每天下午就多了一个活动，端着饭碗坐在她前面的主席台上看着她跳舞，有时候对上视线还会给她一个憨憨的笑。有一次我去晚了，没吃上饭，刚好碰见她们在食堂吃饭，我记得很清楚，她们吃的是蛋炒饭，放了很多辣椒，刚开始我大哥（平日里玩的好的女孩子）舀了一勺给我，我犹豫着没吃。她看见了，二话没说就直接舀了一勺放在我嘴边，我乐呵呵地就着她的勺子吃下去了，最后脸都被辣红了。但我还是笑着的。
　　到了后期，她们练舞练的愈发频繁，经常来不及吃晚饭，我就故意和她说“我们来玩快问快答。”然后套出了她想吃的东西，总会在她练舞回来后拿给她。
　　忘了是哪一天，她在课上牵着我的手和我说了一句“我喜欢你”，我那时整个人都懵了，就没有给她正面回复。过了一些日子，当我以为我们是相互喜欢时，当我终于在很多个煎熬的夜晚里做出决定时，当我在□□上小心翼翼又心怀希望地问她“你那天说的喜欢我是不是真的？”时，我收到了她的一句“我去，龙兄，你不会那么饥渴吧？”
　　那一刻，我的天塌了……
　　第二天回到学校的我依旧走不出那个深渊，她看着我，拍了拍我的肩膀，问我“龙兄，你昨天是不是被盗号了啊？我看你昨天的头像也换了。”我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扬起笑容说“对啊，我也不知道是哪个把我号盗了，今天才找回来，还好没发什么不好的消息给别人。”
　　我们依旧是同桌，只不过不怎么说话了。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她的桌子上开始出现牛奶，我以为是她自己买的，因为几乎每天都有。我也还是给她买晚饭，她依旧接受，直到一个星期后，我大哥告诉我，她早在一个星期前就和一个一直追求她的男孩子在一起了，那些牛奶就是他送的。之后的话我听不清了，耳朵里一阵耳鸣，眼前慢慢是一片黑暗，过了很久，又好像一瞬间，我回神了，笑着说“挺好啊”。
　　提出换位置的时候，是在运动会上，我看着他光明正大的抱着她，再加上我四百米往返跑输了，终于忍不住了，拿着一张纸写好了座位安排去找老班。那一天我绕着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找了很久才找到老班，我原本不想哭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找着找着泪水就下来了，我就这样沉默哭着走遍了操场，最终在老班复杂的眼神里拿着签好的纸条离开。
　　自那以后，我花了六个月去修复我内心的伤口，也花了六个月告诫自己再也不要靠近她了。直到高中毕业之后，我才有时间重新审视当时的那段感情，四年前的世界，人人都对“同性恋”这个词避之不及，是我当时毫不掩饰的喜欢让她陷入了两难之地。班上的风言风语，我的莽撞而不自知，都成为了我把她推向别人的罪魁祸首。

　　习惯行走在孤独中的人，偶尔瞥见路旁不知何时亮起的一盏小灯，心里即便怀疑，也会忍不住雀跃。但灯总会灭，或许是因为没有电了，或许是因为靠太近了，又或许是因为手足无措，“嘭”的一声，灭得干脆，剩下你继续行走在孤独里。可是你看见过灯的明亮，感受过灯的温度，又怎会想重新踏进孤独，于是询问灯，晃动灯，最后，连灯也不见了。

　　这，便是我的过去，幼稚、愚蠢、莽撞，却又那么纯粹的过去。

　　“在一场名为青春的旅程里，我们跌跌撞撞地走着跑着，自以为是，却也自卑入骨。我们用泪水和烟酒明白了在青春故事里，没有完美的结局，遗憾才是常态。我们应该有迎接别人到来的欢喜，也应该有目送他人离去的洒脱。人生一世，孤单单来，带着清风和释然离去。”

　　可……谁又能真正做到释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