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他们将互相噬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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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溯黎从舞池回到吧台边，特意撕开随身携带的湿纸巾，隔着手套擦了擦。他仔细抚平轻度活动给衣服留下的褶皱，才不紧不慢地坐回原来的座位。
桌上多了杯正冒热气的牛奶，奶香驱散了店里奇怪的酒味。喻溯黎垂眸隔着手套握住杯子，热乎乎的温度传到手心，让他畏寒的身体稍稍暖了起来。
浅金色短卷发的酒保beta待少年落座，变戏法似的给特调柠檬汁加了冰球，随后动作优雅地微微示意说：“牛奶是那位先生帮您点的，请慢用。”
喻溯黎觉得这酒保给他某种微妙的违和感，却抓不住这种感觉的缘由。
他其实有点饿了，但在酒吧——尤其是黑市的酒吧，食物和饮品大多掺了东西，明里暗里不知吃过多少亏的喻溯黎保持猫似的警惕，暖了暖手就又把盛满牛奶的杯子搁在桌上，暗暗决定等晚些时候离开酒吧再好好吃点东西补充能量。
他顺着酒保暗示的方向轻轻一瞥。
白天才在黑市入口见过的猫脸alpha只离他不到两米，不知什么时候在那里的。姬於殷半倚着廊柱，双臂抱胸，是一种颇闲适的放松状态，暗金色的眸子正兴味满满地看着他，鼻梁挺翘，唇边还挂着似笑非笑的危险弧度。
少年猝不及防地撞进姬大家主的视线里，又不适地错开眼，不太习惯与人对视。
单纯无辜的猎物总能激起捕食者恶劣的玩弄心理。姬於殷促狭地望过来，对喻溯黎说：“你还没有成年，不能喝酒吧？”
他是九月份生日，离成年还差三个月，也不知这人是利用姬家情报网得到了消息，还是在诈他。喻溯黎不置可否，将心思掩在面具下，冷冷清清地回应道：“我也不喝牛奶。”
姬於殷装模作样地一声叹息，像纵容孩子不听话的家长：“喝牛奶能帮你长高。”
喻*叛逆的孩子*溯黎冷脸反驳：“我长多高也与你无关。”
他面上维持理智乃至冷漠的平静，衡量彼此战力差距，默默按耐下原地将对方打一顿的念头，决定以后再找个机会报复回来。
这人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虽说喻溯黎不碰牛奶还有一层原因是乳糖不耐受症，但身高卡在冲刺180的档口，好几年不见长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自己是个麻烦的omega，还是被基因实验改造成这个样子的。
白化这种基因病在星际时代相当罕见，相应的，银发也是很稀有的发色。帝国优生优育，拥有基因病的胚胎会被提前放弃。像喻溯黎这样孱弱的体质，能够顺利出生、长到现在，简直像彩票中了头奖般不易。但在古蓝星，由酪氨酸酶缺乏导致黑色素合成障碍而引起的白化病，发病率约为两万分之一，拥有相当基数的人口。
诺维尔不是天生的白发，而是幼时受过蓝星源辐射。埃尔维斯研究院为高度还原出诺维尔，特意将白化基因病也保留了下来，只在性别上将胚胎改造成易被掌控的omega。
从结果上来看，他们的实验说不上成功还是失败。
“诺维尔再生”实验的复制体大多因体弱早夭，除喻溯黎逃跑后给自己起了个名，余下不少流通到黑市，或被别有用心的人收为禁脔。
他刚收拾的那些人也曾下流地说：“不过是个有价无市的充气娃娃。”
阳光照不到的阴暗处，总有那么几件悲哀的事情发生，相比之下，个体的不幸只是小事，无人关心且不被承认的群体的悲哀，在帝国甚至连水花都翻不起来。
“姬先生，您似乎对我过分关心。”喻溯黎一举道破他的身份，“这也许并不值得。”
姬大家主哼笑一声，“值不值得那也是我说的算。姬家与白家素来不合，长离为白家办事，在莱特星黑市人尽皆知，我自然是要多关心你的。”
喻溯黎诧异：“白家？为什么？”
没等姬於殷回答，喻溯黎就想明白了。六年前传闻长离为救白家少爷闹得挺大，六年后长离再来黑市，用得还是白家票根，姬於殷想必已经查出来了。
果不其然就听他说：“你那张黑市凭证的电子编号是白家系列的。”
酒保闻言抬头多瞧了少年两眼，被喻溯黎用余光瞥到，心里那股奇怪的违和感顿时更加强烈。
他关于暗星源原矿的信息已经收集得差不多，只剩酒保的态度比较耐人寻味，也许和白家或姬家有点关系，但左右不是大事，不会碍着他行动，便打算趁早离开这个有姬家主存在的是非之地。
店里乌泱泱的人群将他堵的死死的，喻溯黎不可避免地要从姬於殷所在的廊柱旁经过。姬於殷果然伸手一揽，就要将人拦下。少年早有防备，没等被他碰到，便略抬臂格挡，趁机欲退，离这神经病似的alpha远点。
姬於殷眼疾手快，几次交手便找到机会，利用alpha和omega身体素质差距，很从容地抓住喻溯黎胳膊，将他按在廊柱上。
两人对换了位置。alpha靠得离少年很近，高半头的身高让他居高临下地俯视这位银发omega，淡色的嘴唇几乎贴着对方额头。
喻溯黎双手被姬於殷扣在头顶，过分白皙脆弱的手腕被alpha稍稍施力便抓出暗红的指痕。他试着向后躲了躲，发现丝毫动弹不得，后脑紧紧枕着廊柱，合金材料将脑壳硌得生疼。
姬於殷伸手探向少年颈间喉结，意味不明地轻轻揉搓，迫使喻溯黎仰头与他对视。
他像是凶兽按住猎物要害，却不下口咬下去，反倒戏耍似的抚摸几下，欣赏猎物等待审判时的煎熬反应。
喉结处传来的刺激让敏感的omega身躯战栗，脸色浮现一抹薄红。像石子打破水面的平静，少年终于被迫破开惯常没什么表情的假面，忍不住恼羞成怒道：“你、你放开我。”
姬於殷神色温柔，假惺惺地深情说：“我不会放开你的。”
喻溯黎：“……”
良好的涵养让他没有积累足够的脏话词库，此时被政客的不要脸狠狠震惊，一时不知道该骂什么。
他被喉咙处若有若无的威胁激的眼眶微红，身躯都有些发软。鼻息扑在锁骨往上的颈窝里，让喻溯黎有种要被吃掉的错觉。
姬於殷俯身凑得更近，将他牢牢箍在怀里。两人胸膛紧紧相贴，alpha腹肌分明，随呼吸起伏，体温竟有些偏低，不像个正常人类。
若有若无的暗星源污染让以蓝星源为根本的少年不太舒服。他们彼此相斥又相吸，互为知己，也互为宿敌。
闻着alpha浓郁的咖啡香味，喻溯黎突然觉得好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恨不得将对方吞掉。他现在隐约理解了姬於殷之前对他产生的那种莫名其妙的变态食欲究竟是怎么回事。
喉结滚动让姬於殷很清晰地感觉到手心传来的振动，他饶有兴趣地笑起来，声音温和，“本来我还很肯定你是白家的人，现在看来不太像了。你说的不错，我对你确实过分关心。”
这个恶劣的alpha玩了一会，施舍地放松对他喉咙的钳制，改环住腰，侧脸凑近他的耳畔。
气氛缓和下来的姬大家主有点乖，像求人贴贴的大型猫科动物，但是如果怀中的猎物妄图反抗，凶兽就会扑上去狠狠咬住猎物的喉咙。
他顿了顿，暗金眸子露出几分兽类直觉式的犹疑，在心里转过很多个念头，又纷纷放弃，最终决定直白地表达自己的疑惑，“你有点像我认识的人，我们在今天之前曾经见过吗？”
喻溯黎气极反笑，“这位先生，您是在向我搭讪吗？恕我直言，现在搭讪恐怕晚了些，方式也不太适合。还是说，这是什么奇怪的替身梗？”
诚然他在看到任务书目标照片时确实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姬大家主似曾相识。
作为新贵族领袖，姬於殷隔三差五便会出席会议，演讲在全星网公开。只要是个帝国公民，看到仅隔几年的本人照片，都会觉得眼熟。
喻溯黎没多想，他连“姬先生”都不再说，显然是气得狠了。
姬於殷为证明自己的观点不是无的放矢，刻意压低声音，给少年扔了颗重磅炸弹。
“喻溯黎小同学，你的入学身份是黑市伪造的，白家在帮你。‘意外’失火倒闭的福利院经过查证，也没有白化病小孩。你从小并不生活在莱特星，而是尤库柏星。”
“我说得对吗？”
掩在美瞳下的湛蓝瞳孔因为惊愕微微放大。喻溯黎只过半秒便抿唇冷静下来，没有回答是与不是，但那转瞬的反应已经很明显。
姬家主这种常年混迹在贵族圈子的人精，仅一个微表情就会暴露很多信息。他既然不慎露出破绽，就要为自己留出退路。喻溯黎有捉襟见肘的软肋，姬於殷必然也有。
银发omega亳不相让，话语间暗含威胁。“姬家主勉强刚毕业的军校生，这名声传出去也不太好听。”
相比黑市只知银凤“长离”，不知朝露“喻溯黎”，姬於殷身份特征过于标致，在黑市相当于明牌。姬家主的身份会使他在拥有广泛人脉、资源和情报网的同时，受到帝国星网舆论的限制，不能贸然对同样持有贵族甲类凭证的喻溯黎不利。
……吃人这种反社会行为就更不行了。
喻溯黎变相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就是在警告对方就算知道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好吧，那就以后再说。”姬於殷颇为遗憾地揭过此事，没有让少年为难。“喻小同学”教训得很对，为了“姬大家主”的名誉着想，他暂时还得克制一下。
凶兽只好依依不舍地将到嘴的猎物放了。喻溯黎从他怀里挣开，狐疑地提起120%的警惕，保持足够的安全距离，才谨慎地礼貌颔首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失陪了。”
姬於殷未再阻拦，眼底晦暗莫测，不笑时竟显露出几分认真。“奉劝一句，碍了我的事是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是对于你来说。”
“你不会愿意知道，你在我眼里是什么样子。”
喻溯黎望进姬於殷眼底，洞悉了他掩在温柔表象下的欲望，毫不客气地回应道：“同样的话也奉还给您。”
他推开旋转门，潇洒而去。留在店里的姬於殷倒没着急走。alpha凑近吧台，拾起被omega放至半凉的牛奶，仰头喝干后神色莫测地垂眸，翻转杯子仔细瞧了瞧。
不多时，找到证据的姬於殷愉悦地弯唇，对酒保beta含笑说：“我现在确认白家和长离没什么关联了。”
那杯牛奶被加了料，以姬於殷的体质，寻常毒素很难对他起效，但身体孱弱的银发omega就很危险。好在喻溯黎警惕心足够强，酒吧里的食物和饮品从不入口。
姬於殷回想起最后少年那个清明澄澈、洞若观火的眼神，意兴阑珊，忽然不太想那么早就吃掉这个有趣的食物。
这世界只有彼此才懂得对方的欲望。他们将互相噬咬，把彼此当做食物，至死追求要将对方融入自己的骨血，谁胜谁便拥有最终存活的特权。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他们将互相噬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