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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modif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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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对面的赖令辰苦着脸,完全没有白天的热情开朗。
“司青,你听我说,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这么多年,这件事像大石头一样压着我,尤其是之后我也……我也出柜了,才知道你们其实不容易。”
在司青对面,严律一脸厌恶。显然,他觉得这番道歉未免太虚情假意。
司青想了想,说:“为什么现在才道歉。”
赖令辰惊讶道:“你都想起来了?还是你根本就没有失忆?”
司青摇摇头,不置可否。
“对不起,对不起,不管如何我都要和你说对不起。”赖令辰很是痛苦地低下头,整个人都出了画,只剩下啜泣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赖令辰才继续说话。
高三教学楼是独立的一栋,因此下了晚课,学生们可以留在教室里继续自习,高一高二清楼也不会影响到他们。
那天,司青在对着一张物理试卷抓狂。
赖令辰将笔一丢,站起身说:“回宿舍洗澡咯——靠北啊,你怎么还在算?干嘛这么用功啊?”
司青头也不抬:“多做对一道题,我高考就能多考一分。知道一分能压死多少人吗??”
“我是不知道能压死多少人,我只知道……”赖令辰弯下腰,趁他不注意,一把抽走他的试卷,起哄道:“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吼,让曾经的学渣也变成学霸。”
“学你大头鬼,把试卷还我!”
他虚晃着手,并没有真的去抢——实在是他太累了,连起身的力气都想省省。
“诶诶诶,你抢不到吧。”赖令辰高举着拿试卷的手,眯着眼笑,“不过说真的,你黑眼圈也太吓人了吧,别整天就是做题做题做题,拜托休息一下吧。”
说着瞥了眼严律,意有所指:“你不心疼自己,还有人心疼你呢。”
严律无奈地笑了笑:“还给他吧。”
赖令辰只好把试卷还了回去。
“别太晚,十点半必须回宿舍。”严律说着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掌心的温热抚慰着。还好现在高考的压力下,每个人都埋头专心自己的事,没人看到这一幕。
司青点点头:“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好。”
赖令辰捂脸:“靠,狗粮吃饱了,我走了。”
严律揉了揉司青的头发,不舍道别,才然后追上赖令辰说:“一起走。”
走廊上灯光明朗,有人靠在栏杆上背书,有人靠在墙角吃关东煮,有人挽着胳膊说悄悄话,有人刚洗完手甩着水和朋友玩闹。
他们走进楼梯间,一共四层楼梯。
赖令辰是住宿生,本该在楼底下与严律分道扬镳,却被严律拦了下来,两人走到一旁的安静角落。
赖令辰直接开口:“你想说司青的事吧。”
严律点头,沉声道:“他最近太拼了,我想让他歇一会。”
“哎,他为了和你上同一所大学,简直不要命。恐怕现在地震了,他也得算完题目才会钻桌底。”赖令辰思考片刻,计上心头,话锋一转:“不过也不是没办法——”
严律显然是为此事烦恼很久了,一听有转机,立马双眼放光。
“知道下周一几号吗?”
“20号?”
“对啊,5月20号五二零诶!”赖令辰激动道,“五二零,我爱你,多特别的日子啊。到时候你就拿这个日子约他出来。”
严律狐疑地扫了他一眼,不确信道:“能行吗?”
“能行!你还不了解他吗,浑身上下的仪式感,只要你把这日子夸张一点,说成像一个节日那样非过不可,一定没问题的。”
严律虽然觉得这说法有点扯,但好像也没更好的办法。
不过,出乎意料的,司青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那时不知道的是,同样的说法,同样的计策,赖令辰也给司青说了一遍——
“严律为你放弃了物理竞赛,放弃了保送名额,不是想看你在这当拼命三郎的好吧?”
赖令辰一把夺下司青的笔。
这是一节体育课,有一半的学生选择回教室自习,严律恰好在另一半里。
司青从笔袋里拿出另一只笔,继续默写公式,边默边说:“就是因为他放弃了那些,我才更要努力——不然没考上,真的没脸再见他。”
“是是是,要学习就是借口多。”赖令辰啧啧叹道,“不过也要劳逸结合啊,你看严律就去打篮球了。本来还说喊你,结果一想你肯定要做题不来。”
闻言,司青的笔迹顿了顿。他惆怅道:“我确实好久没和他一起玩了。”
“对吧!”赖令辰一拍巴掌,神神秘秘道,“其实想一起玩也简单,你和他约个时间出去,不会耽误学习的。”
“什么时间?”
“比如说下周一。”
司青奇怪道:“为什么是下周一?”一手拿起桌上的小台历,上面被花花绿绿的标记占满,最醒目的是高考倒计时——以至于他找日期找得眼花缭乱。
赖令辰点了点台历,说:“这里,5月20号。你听听这谐音,五二零我爱你,你说是不是?”
就这样,两人都被撺掇得蠢蠢欲动,暗自准备给对方一个惊喜。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惊吓。
教导主任办公室里外里塞满了人,屋外的人看热闹,屋内的人有的沉默、有的愤怒、有的焦急,仿佛天就此崩塌。
“我高一告诉你我的秘密,不是为了让你在这种时候背叛我的!!”
司青凶狠地抓起赖令辰的衣领,扬拳就要打。
一旁的班主任立马将两人掰开。
赖令辰躲在大人身后,佯装害怕:“司青,你醒醒吧,你心理早就病态了!我说出来是为你好!”
“……有病的是你。”
啪——
空气中一记响亮的耳光刮在司青脸上,瞬间留下绯红的印记。
“哎呀司青爸爸,有话好好说嘛!孩子们有错也得好好教,打是会起反作用的。”
“老子教儿子,轮得着你多管闲事?”
“……”
司国庆还要打,严律一把将人拉到自己身后护着。这个动作将所有人都点燃了,炮竹似的噼里啪啦炸开。
“@#¥%……”司国庆嘴里骂着难听的脏话,拳头一下下落在严律身上,“甘霖娘!你把脏手从我儿子身上放开!!”
司青在各种拉扯中摇晃着身体,手臂被划伤了也不坑一声。他就这么沉默不语,并没有人发现,他的身体一直在微微颤抖。
最后,一场闹剧不欢而散。
自从那天之后,严律再也没来过学校。而赖令辰逃过一劫,也没脸再见司青,高考之后,两人后来彻底断了联系。
手机那头赖令辰居然哭成了泪人。
“司青,原谅我好不好,我当时真是鬼迷心窍,觉得两个男人谈恋爱实在太恶心了。”赖令辰哭得喘不过气,“而且、而且你跟我说过,最厌烦同性恋,我当时不理解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但是现在都不重要了,我只想你能原谅我,求求你原谅我,对不起……”
噔——
司青按下了挂断键。
屋子里很静,静到他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伴随着时钟的秒针有节奏地起伏着。
“别难过。”严律开口打破沉默,“后来我们一起上了鹭岛大学,那四年里没有人再用有色眼镜看过我们。”
司青轻轻动了动唇,迟疑地问:“真的吗?”
“真的。”
“严律……”他忽然抬头,望着对方,鼻尖有些发酸,“你是可以去北京读大学的,不该为了我放弃。”
没想到,严律低声笑了。
“我没有为你放弃什么,我也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放弃什么。我会那么做,是因为我从来没想过去北京。
“物理竞赛是我爸妈要求我去的,但我知道我去了,就会走上一条他们安排好的路。上大学也是,清北是国内最好的大学,或是出国,那些的确是非常适合我的路,却不是我想要的。”
严律说着摇了摇头。
“你现在看到了,没有走那些路,其实我活得也还好。所以不要觉得自己影响了我,无论有没有你出现,无论重来多少次,我依然会这么选。”
在司青仅有的记忆里,从来没听过严律说那么长的话。
他先是愣怔着消化,随后才点点头:“我知道了。”
“我来洗碗吧,你也累了一天,早点睡。”严律起身,将他面前的脏碗筷收起,“啊对了,我买了香薰,一会给房间里点上。”
司青问:“在哪放了?”
“我包里,最外面那层。”
“我去拿。”
虽然有安神香薰作伴,但司青还是在冷汗中惊醒了过来。
他拿衣袖擦了把汗,披上严律的针织毛衣外套,光着脚走出门,又坐在那个小沙发里,安静地看着严律睡觉。
嘀嗒、嘀嗒、嘀嗒——
夜深人静的时候,秒针的声音被放大,落入他的耳朵里。很吵,却也刚好帮他分了心,他终于从噩梦里缓过神。
“又做噩梦了?”严律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司青点点头。
严律没有关灯,在一片柔和的橙色里,他坐了起来。
他问:“今天梦到了什么?”
“我梦见,我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四周的墙、天花板、门全都是黑色的。”
“没有窗户吗?”
“没有。”司青摇摇头,“那里很热很热,跟蒸包子的蒸笼一样。我的手脚都被捆住了,浑身都动不了,很像鬼压床。”
严律沉默着,眼底闪过一丝紧张。
司青又问:“这会是我的记忆吗?”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在梦里,我听到有人在问我,高考考了几分……那好像是发生在高考结束后,暑假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