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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解法 ...

  •   雁仙祠外官道,傅流英与阿越一夜搜寻,虽未能寻到半点金柳二人的踪影,却在道旁桂树林中找到了三名迷昏的同门。

      傅流英将三人翻过来,掰开耳后看了看,果然也有一枚针眼大小的红点,这才知道又是妖邪所为。
      他沉思片刻,打算依葫芦画瓢,学着金风驱除恶咒的情形给这三人来上一遍,说不准就能把死马医活了呢?刚要上手,忽然眼角瞥见黑黢黢的山路尽头,缓缓走来一个人。

      傅流英定睛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
      “恩……公?”
      待他再仔细看时,发现不光有他的恩公丹先生,还有刚刚对他们假以辞色并厉声呵斥的金师叔,但不知出了什么事,竟毫无生气地被丹先生架着,一步一步往这里挪过来。

      众小道士蜂拥而上,发现金师叔面无人色,双目紧闭,不知是死是活。他被丹先生架在肩上的右臂耷拉着,赤血飞溅,已将丹先生襟前染成一片淋漓鲜红。

      傅流英愕然:“师叔……他这是怎么了?”

      柳浪只是摇摇头,将自己夹在胳肢窝下的小石榴拎出来,提在傅流英等人面前。

      众人又是大吃一惊。
      “孟孟孟姑娘!?她没事了??当真被恩公和金师叔从妖精嘴里救下来了?!”

      阿越赶紧将小石榴接过来,由他和另外一名小道架着。

      傅流英来来回回试探了孟石榴好几回,确认了她还有气息,震惊道:“所以师叔这伤,是拜那妖邪所赐?”

      柳浪刚要说话,气血上涌的傅流英忿然道:“害了那么多无辜百姓,还把师叔伤成这样,恩公,那妖精现下在哪里?不把它碎尸万段我们绝不放过!”说着,便要带领几个跟他一样的愣头青往外冲。

      柳浪喊住他,声音疲惫,道:“妖邪已除,你们不必去。”

      傅流英这才刹住脚:“那……恩公,到底是个什么妖邪?是不是瞿无祸的魂魄在作祟?”

      柳浪没有回答,他脑子里乱哄哄响成一片,其中最为嘈杂的,便是琴妖玄玑那一句得意的话语:
      “只剩两个时辰啦,嘻嘻!”
      琴妖的笑声尖利刺耳,仿佛一把利剑狠狠地扎在他耳中,扎得他头晕目眩。

      两个时辰。
      此刻在场的道士,不,即便是加上雁丘和毗邻的观内道士,恐怕都无人能在两个时辰内解开这琴妖在金风身上种下的恶咒。

      有此能力的,约莫唯有明早姗姗来迟的萧恬和辛错。
      但待到他们抵达雁丘,早已回天乏术。

      耳边小道士再三的询问,明明吵成一片他却什么也听不真切,柳浪呆滞地偏头看了看金风,神志越发混沌。

      这家伙,为什么啊?
      明明前几日还板着一张臭脸要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如今这又是在做什么啊?
      柳浪彻底不知所措了。

      他从没想过,在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之后,会有人——甚至是个道士,为了救他而不惜自己的性命。

      太可笑了。

      难怪那琴妖要笑,要对金风说:“世上竟还有你这样的道士。”

      是啊,世上怎会有这样的道士。

      他凝视着金风毫无血色的脸,注意到脖颈处已攀升起藤蔓一般的血丝,正逐步向上延伸着。柳浪心中明白,待这些血丝遍布金风全身之时,他的下场将比那具破败棺椁里的白骨悲惨百倍。
      这就是玄玑的报复。

      那边阿越眼泪汪汪,拽住金风破碎的袖袍:“师叔伤的这么重,即便是立即传音,师父他们也得等到好几个时辰之后才能赶来……丹先生,你见多识广,先替我们想想法子,救救金师叔吧……”

      其他小道也连声附和:“是啊丹先生,你既能与师叔一道战胜妖邪,还胜了两回,您定是有本事在身上的!”

      “求您想想法子吧……”

      柳浪苦笑了一声。
      他此刻甚至想对这些将他视作救星的小道士坦言,他就是个妖精,还是个满嘴谎话的坏妖精,而且他们的金师叔,就是因为他这个坏妖精才伤成这样的。

      身边小道聒噪成一片,他心里也乱成一团:半是迷茫,半是愧疚。
      若是从前在妙光,他说什么也会拼尽全力去破除恶咒,哪怕是拼上满身修为也无谓。

      但事到如今,他哪还有这种道士仙君的通天本事。将他的所谓“修为”强行灌给金风,除了能让他死得更快更痛苦,再没别的作用。

      傅流英捶胸顿足:“要是早知金师叔要涉险入山,我说什么都一定跟着去,就算被师叔骂上几天几夜——”

      柳浪:“谁说那妖精是在伏……”
      他突然顿住。

      不错,确实还有个法子。

      几乎在短短片刻之间他就打定了主意,站直身子,撇开小道们的叽喳吵闹,径直向傅流英叮嘱道:“你们先将这三人和小石榴送回去,告诉她家里人并无大碍,明日一早自会有仙君前来为他们解咒,届时便可安然苏醒。”

      阿越凑近:“是师父和萧师叔么?”

      柳浪点点头,接着向阿越说道:“你去通知官府,让他们多带些人手到雁仙祠来,所有失踪的姑娘都在那里。”

      傅流英大惊:“那些姑娘都在雁仙祠?她们怎么没跟着恩公一道出来?”

      柳浪:“在地下。”

      阿越“嘶”了一声:“这么说……都死了?”
      柳浪点头。

      傅流英忙问:“那恩公你呢?还有金师叔,他的伤怎么办?”

      柳浪道:“我带他去神咽潭。”

      傅流英一愣:“神什么潭?”

      阿越一跃而起,大叫道:“不行!!”

      柳浪没有理会,将金风歪斜的半边身子扶正,替他理了理散乱的衣襟,就像没听见阿越的叫声,兀自说道:“你们就在此地等,若天亮时我们还没有回来,就回驿馆去,在那里等你们师父和萧恬……”

      话音未落,阿越已冲到了跟前,原本眼中已含了一包泪,此刻更是又气又急,他尖声打断:“我说不行!不许去!!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绝对不行!不行!!!”

      傅流英和其他小道都呆住了,不知道阿越怎么突然就发起疯来,恩公能有法子救治金师叔,这是好事啊,阿越是不是糊涂了,怎么还拦着不让他去呢?
      他们如此淡定,皆因其他小道士并没听清柳浪所说的“神咽潭”三个字,若是晓得了,只怕一群人闹将起来,柳浪一时半会更没法脱身。

      “丹先生,伏雁山绝不是你能去的地方,那里邪祟遍布,稍有不慎便有去无回,请你跟我们一同回驿馆,待师父来了再做打算罢!”阿越苦苦劝诫。

      听到“伏雁山”三个字,其余小道这才恍然大悟,果不其然炸开了锅。

      这个说:“丹先生这是疯了?好端端的去那地方做什么?”
      有脑子灵光些的,一拍大腿道:“伏雁山谷内的神咽潭,传说可解世间一切咒法,莫非丹先生是为了去那?”
      这个又说:“不至于吧,伏雁山内几无一活人,全是心狠手辣的妖邪,为了解一个妖精的毒咒,而将自己送入千万妖邪的虎口,这这这不是太傻了么……”

      他们你言我语吵得柳浪越发头疼,他忍无可忍:“闭嘴!”

      众人瞬间静默。

      阿越堵在柳浪前面,张开手臂,视死如归:“不行,不许去!”

      听了同门议论,傅流英这才明白柳浪的目的,也站在阿越身边,苦口婆心道:“恩公,何必呢,师叔又不是治不好了,你先等等好不好,等我们师父回来……”
      经孟石榴一事,这傅流英不知怎么的,行事与言语竟变得谨慎起来,较之从前少了几分骄矜自负。

      但他们谁也不知道,金风只剩下两个时辰的寿命,都还指望着久久不归的辛错和萧恬,指望他们妙手回春。

      柳浪疲于解释,也无空解释,只说了两个字:“让开。”

      阿越仰起脑袋:“我——不——让——”

      “铛”的一声,一道冰冷的寒芒划过,刺目的光在阿越眼前一闪而过,他登时呆住——
      柳浪左手架着金风,右手,则握着一把寒光毕露的剑。

      此刻,锋利的剑尖正毫不留情地指向阿越的眉心。

      这把剑谁不认得。

      阿越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能拿师叔的剑……威胁我?”

      柳浪:“他若死了,这把剑就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能用?”

      阿越差点哭出来:“你这人怎么……胡说你胡说!师叔不会死的!师父马上就来了,他不会死的!”

      柳浪道:“我怎么胡说?你且看看这把剑在我手中可有半分不妥?若我不是其主,只怕早就被震开了吧,它此刻安然被我握着,不正说明它也知晓自己的旧主将死,要认新主了么?”

      阿越哽住,还是不肯让。

      僵持之下,傅流英忽然往后退了一步,指向自己让出的窄道,向柳浪道:“恩公,快去吧。”

      阿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着素日敬重的师兄,颤声道:“傅师兄……?你……你在做什么呢?!”

      傅流英抓住他的袖子,示意他也退开,并在他耳边小声道:“我相信恩公,他是个好人,不会害师叔的。”

      阿越:“你?!……好人便可以不顾性命胡来么?”

      柳浪向傅流英点点头,后者露出坚定且敬仰的目光,亦向他点了点头。

      无暇多言,柳浪收回无遗,架着金风,头也不回地往伏雁山的山道士飞奔而去。

      阿越站在原地,眼圈通红,无力道:“若他们……回不来……我们怎么办……”
      傅流英远远眺望着他恩公的背影,无比笃定地说道:“他们一定能回来。”

      ————
      踏出那些小道士的视线范围,柳浪这才将无遗松开,剑身咣当一声砸在地上,发出悲愤嗡鸣。

      他瞧了瞧自己右手手心,那里已被烧出一片血肉模糊,他撕下一截布条裹住,再去拿那把不听话的破剑,口中絮叨:“不这么说,他们能放我走?”

      无遗不甘地在他手里“嗡嗡”个不停,柳浪只得一边赶路一边安抚,防止它把右手烧出个窟窿来:
      “待金兄醒了我立马双手奉还,好不好?别闹,过会还指着你开山破路呢……”
      无遗终于平静下来。

      伏雁山入口处,数日前金风设下的结界还完好无损地屹立在眼前,柳浪举起无遗就砍,虽简单粗暴倒也务实有效,当下便将结界劈开了一个二人宽的口子,容他们通过。
      结界破裂的时候,金风忽然一动,大约是有所感应。

      月黑风高,柳浪粗略地算了算时辰,此刻大约是寅时,也就是说他必须赶在卯时之前带着金风抵达神咽潭,若有差池,这家伙性命不保。

      他深吸一口气,架着金风便一脚踏进深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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