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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落日余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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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的光芒,挥洒在房顶上,屋檐笼罩了一层金色薄纱。
宛蓉从二房回到屋里,发现老太太已经下床了,这会正坐在铜镜前,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团子。它叫团团,是一只狸猫,浑身雪白,素日里老太太很喜欢。
自从来到庐阳,因为路途颠簸,陈老太太一直都在病中,一年中多数的时间都在床上躺着。见宛蓉已经回来,“银子,你二哥哥他们收了吗?”
宛蓉站在祖母身后,看着镜子里她老人家有些憔悴的脸,精神依旧不太好。“按照祖母的吩咐,二太太收下了。”她这么爱占便宜的一个人,送上门的东西,哪有不收的道理。
宛蓉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孙儿给祖母梳个头吧。”这两年里,祖母的白发,生得特别快。之前只是鬓前一点,现在已经是满头银丝了。
陈老太太抚了抚额头,对着镜子笑道:“好!”也确实好久没有梳过什么头式了,一直躺着也忘了自己梳头的样子。
自从春香走后,给陈老太太梳头的人,没有一个令她满意的。陈老太太是个体面人,不管做什么,用什么,都颇为讲究。
宛蓉为了能给祖母梳好头,每天晚上等祖母睡下后,就用燕绡或者罗伊的头发练手。这几年里,梳头的技巧虽说赶不上春香,但是也已经炉火纯青,还学了许多新鲜样式。
陈老太太叹息道:“景儿那孩子,平日里让他母亲纵容坏了。景儿本性不坏,人也实诚,如今吃了这次亏也好,以后也能往正途上走。”二太太见识浅薄,又爱纵容房里人。
如今的范家是一年不如一年,跟哥哥在时差远了。
想她出自范家,看着家道中落,心底也是五味杂陈。
“是,二哥人不错,也不知道二嫂子那边怎么打算?”婚房里甄氏轰轰烈烈地闹了一场,哭的梨花带雨,总不至于真的刚一成亲,两人就要和离吧。
陈老太太却道:“若是要走,那孩子大概早走了,这会还没走,应该是不会走了,就看景儿怎么做了。”已经是沸沸扬扬了,想必甄氏也没了主意。
这会看着宛蓉梳好的头,整个人也精神些。笑道:“四儿的手,越来越巧了。”
宛蓉揽着祖母的脖子,“那是因为祖母风度好,才显得四儿梳的好。”
陈老太太呵呵一笑,怜爱地摸了摸宛蓉的头,她可是最疼这个小孙女。
这几年里,宛蓉和祖母寄人篱下。虽然日子辛苦些,但是祖孙二人其乐融融,也是开开心心的。
夜幕降临,辰星升起。
新房里,甄氏已经躺下,双手放在胸前,呆呆的看着床顶,脑海里一团浆糊。如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到底该怎么办,她也困惑了。
身边的两个丫头也去休息了,房间里只有她一人,这会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随着一阵推门声,却是她的相公,范景走了进来,也已经换了家常服饰,顺着床沿轻轻地坐下来。
甄氏心底腾起一阵厌烦,转身朝里去了。现在她最不想见的人就是自己的丈夫,这样一个好赌的人若是将来为他生儿育女,不说害了自己,更害了孩子。
范景看着她的反应,也没有恼,祸是他闯下的,新婚当天便让她经历这样难堪的场景,心里有气再正常不过。
于是扯了扯被角道:“我要跟夫人说声抱歉,是我对不起你。若是你想要回家去,亦或者是想要合离,都依你,我,绝无二话。”
甄氏原本闭着的眼睛,这会睁开了。听罢只觉得更加惆怅委屈,低低呜呜的抽泣起来。
范景平日里最害怕听见女孩哭,这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急忙道:“你别哭呀,你要是真的不愿意同我结为夫妇,我将你送回家就是。你这样哭,要是哭坏了可怎么好?”
甄氏听后哭的更大声了,范景急的抓耳挠腮,也不知道怎么宽慰她。见床头放着一块帕子,递了过去道:“别哭了,先擦擦眼泪吧!”
甄氏也不接,只将头埋在被子里。
范景没有了主意,于是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我给你倒了杯水,放在这里,这样你就不用起来了,若是渴了就喝些。”
甄氏依旧充耳不闻,只管哭自己的。
过了会,房间里没有了动静,甄氏只以为范景已经离开了。哪知,他打了地铺就睡在不远处,也没有再继续打扰她的意思。
甄氏微微止住了哭声,看着床头的茶盏,有些怔然。
转眼进入了年下,宛蓉正在临摹帖子,罗伊进来禀报,“江南的人来了,还带了好些东西过来。说今年租出去的铺子和庄子收成不错,老爷夫人让人都送到了这里,给老太太小姐用作打点,另外还有一封老爷的书信。”说着已有人把东西搬了进来。
陈怀泫夫妇是江南本土人士,在金陵的那些年名下也有些产业。被贬时,除了查封祖宅和明面上的钱产,其他的倒没有动。
另外佟老太爷当年给女儿的陪嫁,没有充做公中,所以夫妇二人加起来还有一些家当,度日总没问题。
从前府中也不太在意这些,所以往年收成不好,近两年才刚刚好转。
现下陈怀泫已经不再是江南东道,家里日子自然不像从前那般宽松。
陈老太太性子温和,宛蓉这一行几人并无大的花销,除了老太太的每日药钱必不可少,她作为一个闺中小姐也没什么使钱的地方。
如今寄人篱下,一应生活也的确需要打点,每年还要给大太太三千纹银。
宛蓉看着拉过来的东西,“挑些好的送给大太太,二太太,大夫人,还有新夫人那里也别忘记了。”
顿了顿,又放下手中的墨笔,走到燕绡身旁。“叫小丫头去收拾一间房舍出来安排管家住下,你和你爹也是分别了这么久,难得见一次家中亲人,应该有许多话说的,晚上就不必过来伺候了。”
燕绡眼圈红了红,自从两年前跟着婉容到庐阳,已有两年多未和家人见上一面,心中话语也是难以言表。“谢小姐。”
宛蓉坐在椅子上,拆开了来信。信上说大姐姐议亲的事情不太顺利,皆因父亲被贬,大姐姐被太子退婚,这门亲事变得十分艰难。父亲的期望已经一降再降,依旧寻不到合适的人选。母亲心力交瘁,本就柔弱的身子,也是一直卧病在床,父亲既要忙碌任上的事,又要照顾妻儿,只嘱咐她照顾好祖母。
宛蓉收起信件,叹了口气。大姐姐今年十七岁,她性情高傲,普通人断断入不了眼,议亲屡次受挫。若是时间长久,内心必然经不起打击。
这天中午二太太突然不请自来,脸上笑意盈盈,只盯着宛蓉瞧。自从她们祖孙二人寄居范府,二太太从来没有来过这院子,今天倒是头一遭,也不知吹了什么风。
陈老太太在塌上躺着,见二太太过来,“今天怎么过来了?”
“姑太太,我来看看你。”
“难为你想着了,景儿他们好些没?”
“如今他们也不闹了,慢慢来吧。平时家里事多,今天还是头一遭给姑太太请安,姑太太不怪罪吧?”
陈老太太笑道:“一家子骨肉,说什么怪罪不怪罪的话。”
二太太琢磨了会:“蓉儿也渐渐大了,如今出落的越发水灵了。”
“她还是个孩子呢。”老太太道。
二太太开门见山道:“景儿素日也是夸赞蓉儿如何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想来两个人一起长大,在府里相处了这两年,也是有些感情的,不如就聘给我儿吧。。。”
陈老太太还没等她说完便沉下脸,“你是想让我这丫头给景儿做妾?”范景明明才刚娶亲,轰轰烈烈地闹了一场,这会又打上宛蓉的主意了。
二太太见老太太听明白了,笑盈盈的点点头。她此番就是为这事来的,儿子什么心思,她当娘的十分清楚。不过素日也看不上宛蓉,落魄子弟,漂泊无依,娶回来一点用处也没有,是以无论如何也不同意。
陈老太太会了意,冷冷道:“我这丫头是许了人家的,再过几年就要成亲了。”
二太太正要在说什么,陈老太太怀里的白团子直接扑了上去,将她吓的一惊,赶忙站起身来。见陈老太太面色十分不好,也心知老太太断断不肯。
见事情不成,二太太也不愿多待,出了门道:“一个寄人篱下的姑娘能嫁什么样的人家,如今她父亲被贬,给我儿做妾室已经是她们家烧高香了,还拿这样的话搪塞于我,谁信?”什么婚约不婚约的,能找什么样的人家。
宛蓉站在廊下听得清清楚楚,紧紧握着手心。虽然素日知道二太太不着调,却没想到连这种话都能提出来,让她去给范景当妾,难怪老太太恼凶成怒。她与刘绍还没有正式议亲,只是双方父母口头说说,自然不便对外声张。
想二太太提亲是假,看上他们的钱财是真。
毕竟陈怀泫曾位居高官,家境殷实,虽然被贬,可是手里的产业还有些,将来闺女出嫁,婆家得了这些嫁妆也是好事一桩。
正经聘来做妻不可能,给她儿子当妾室已是十分抬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