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她大开杀戒》普绪克

2、天才村2

　　梦境欲愈走愈深，莉莉丝看见三花猫将自己藏进一间书屋。

　　她被软禁了。

　　少年不断逼问着有关穿越的事情，而三花猫只是缄默，任由她打摔器具。

　　等到莉莉丝愤怒到极致时，三花猫松口了——

　　“如果妳想知道这些秘密，妳要用一个东西来换。”

　　莉莉丝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黑发黑瞳的自己，她正目光如炬。

　　“一个叫作，火种的东西。”它说。

　　“如果妳想通了，明日，我会为妳引见两个帮手。而妳也为自己起一个新的名字，再改换副面貌吧？”

　　莉莉丝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摇晃。

　　乱动的视野中，三花猫的质疑眼神分外清晰：“……太招摇了，妳确定改换成这副样子？”

　　她没有回答，身体抖动得愈发厉害。

　　随着一下腾空，她醒了过来。

　　披散的红发垂在肩上，它有着与修真界格格不入的颜色。

　　这是她亲手为自己选择的标志。

　　在这个世界里，她也不想摆脱这给自己带来无尽麻烦的颜色，还有自己分外满意的名字——莉莉丝。

　　她不需要、也不想要泯然众人，缩在名为正常抑或合规的保护壳里。

　　付强没发现她已经醒了，还在摇晃着她。

　　莉莉丝缓缓与她们六目相对：……

　　付强尴尬地停住动作：……

　　付誉被尴尬的气氛尴尬住：……

　　一瞬间，场上多出三个闷葫芦。

　　付强咳嗽一声：“来新人了。”

　　莉莉丝揉着惺忪的睡眼，往窗外看去——满地红纸，和她们来的那晚一样。

　　她很快反应过来：“妳是说，有新的修士进来了？”

　　按照流程，如果有人进入魇，第一天会被当作下嫁的新娘，由一座诡异的红轿抬着入村。

　　“是。下午的时候我和付誉趁乱在周边探索过：这座村庄向北走是山，我们猜测寺庙就在山上；而向东不远有一条河，河里似乎有古怪。”

　　莉莉丝对这两个机灵的下属很满意，一人夸了一句“好门徒”。

　　她思忖：魇鬼会逐渐苏醒，而它的爪牙——魇伥——也会得到增强，现在这些鬼怪都不好对付，更别说后面的全胜状态了。

　　徐如意那个草包指望不上，付家姐妹更是实力有限，但总不能让她一个没有灵泽的凡人扛起所有。

　　她们需要帮手，哪怕多一个也好。

　　“走，我们去搅局。”魔女提前把符咒都藏在袖子里。

　　天才村接二连三地来了五位新娘，喜事大操大办，村妇们都累了，没有鬼在街上游荡。

　　莉莉丝循着满地红纸一户一户看，终于看到一扇新贴着红双喜的门。

　　她正准备推门，系统却大声播报起来。

　　【警告！请保护好妳的门徒！】

　　【警告！警告！任务“桃李天下”尚未触发，请保护好妳的门徒！】

　　莉莉丝烦得很，将身上所有的火符咒都给了二人，系统这才偃旗息鼓。

　　她嘴角抽搐，恨不得立刻攮死不把她当人看的系统。

　　无语归无语，魔女还是从警报中听出即将到来的危险，小心地构筑了一扇传送门——

　　按照这方魇的规则，每到夜晚降临，喜房大门必定锁死。

　　就好像……要囚住新娘一样。

　　三人踏入。

　　守门妇人大惊失色：“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来看我的新娘子！”莉莉丝不假辞色，仿佛天经地义。

　　妇人都愣了，满脸疑惑：“什么你的新娘子？你一介女子还能娶妻？”

　　“女子怎么了？男子本弱，为女则刚！”莉莉色气势汹汹，“女子怎么就不能娶妻了？妳不懂，爱是自由的！”

　　“可是……”妇人看起来神智不高，灰败的脸抖了抖，“可是妳们都是新娘子啊。”

　　“什么新娘旧娘的，不然妳说说，我们的相公在哪里？”莉莉丝咄咄逼人，誓要火上浇油。

　　“当然是在山……”妇人的眼神散了焦，忽而恶狠狠地说，“你们这些妮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嫁到我们天才村几辈子的福气，只要生下男娃便能出人头地。好啊，一个两个不听话！看我不叫人来收拾你！”

　　付誉抢先一步制住女人，但那妇人竟像生生进化一般，境界直上好几层。

　　付强见状也加入战斗，给自家少主争取时间。

　　莉莉丝提起嫁衣直冲里屋而去，她对这“磨性子”的流程太熟了，新娘肯定还在里面罚跪呢！

　　魔女用空间魔法连穿两扇门，推门时感觉手里黏糊糊的，心下生疑也来不及在意。

　　她迎着光而入，里面正有一位蒙着盖头、衣着霞帔的女子，光看衣服就知道和她们不是一个待遇。

　　然而女子的处境更不堪入目，她双手被铁钉贯穿，暗褐色的血在伤口处结块。

　　远看去，她竟成“Y”型吊着。

　　莉莉丝突突心闷了一下，忙试着把铁钉拔出来。

　　“修士？”女子竟没有喜悦，声音说不出的焦急，“快走，这里有魇鬼。”

　　“妳别管，妳不用逞强了，妳的强来了！”莉莉丝拔不出来，当机立断找外援，“付强！我不行！快来帮忙！”

　　她指尖捻起那红艳艳的盖头，稍一用力，女子的全貌在眼前托出——

　　下颚分明的窄脸上尽是泛着冷意的五官：挺直的鼻、薄削的上唇，剑眉下还有一双狭长幽深的眼眸。

　　莉莉丝没和她对视，先看到了她眉间坠上的极小一点朱砂痣。

　　长得怪英俊的，她中肯地感慨，和大红色有一种说不出的般配。

　　心念合一，魔女食指擦过人中，想学这片大陆的人说几句英雌救美的话。

　　但才穿越来修仙大陆不久，魔女本人文采不怎么好，搜肠刮肚也没想出来。

　　憋了半天，她只好故作冷艳地说：“哦这位尊贵的小姐，在这里遇到妳真是我的荣幸，恕我冒昧，我是来保护妳的骑士。”

　　话音刚落，她手上可怖的伤口在人中处留下硕大的血痕，看起来就像流了鼻血。

　　看她耍帅失败的女子：……

　　莉莉丝狼狈地擦着鼻血，却感觉手上的触感越来越湿润，借着烛光，她发现伤口处有一种淡红色粘液。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付家姐妹的声音：“少主小心！”

　　即刻，刀剑声骤然而止，仿佛门外的人凭空消失。

　　莉莉丝的指节无意识地抽动，心中闪过一种预感——是圈套。

　　她从余光瞥见四周皆没有异动，只剩下一个选择……她缓缓地抬头，天旋地转的视界中出现了一位老妇人。

　　这诡异的老妇人身着绣着瑞鸟的红嫁衣，衣摆处向外隆起，显出鼓鼓囊囊的模样。

　　她正以四肢反曲的样子倒吊在横梁处，乍看去仿佛一只人面蜘蛛。

　　“新娘子可不能乱跑。”见终于被发现，老妇人咧嘴一笑，露出没牙的肉龈。

　　她纵身从横梁上跃下，风撩起大红喜服的衣摆，使烛光映亮衣服下的皮肉。

　　莉莉丝看到了……

　　她的眼睛深处飞快涌出鲜血，随即两颗三颗地滚落。

　　只是一瞬，她满脸血痕，几乎失明。

　　心惊肉跳的一瞥仍然残留在眼睛里：密密麻麻的新生婴儿的眼，杂乱无章地长在老妇人的肚皮上；遍布橘皮的肌肤盖在眼与眼的缝隙处，像一滩沼泽里冒出的气泡；而那些被挤在水肿皮肤之间的瞳孔，竟像是数不清的昆虫复眼。

　　那些眼睛在和她“对视”。

　　剑修见状，嘴唇惨白却还想起身。

　　玄钉却没入她的皮肉，触发钻心蚀骨的疼痛。

　　“不要再挣扎了，这玄铁骨钉……”老妇人笑了一下，再度露出血淋淋的牙龈，“是从那些修士身上拿来的好宝贝。”

　　她扶着肚子一步一步地走向莉莉丝，猩红的舌头反复舔着嘴唇。

　　莉莉丝心情不算太好……

　　眼前的女子不是鬼物的对手，付家姐妹也恐怕凶多吉少。

　　她又一次只有自己可以依靠。

　　老妇人俯身在莉莉丝的上方嗅闻，红色粘液从她的肚皮处滴落。

　　须臾，她口齿模糊、声带嘶哑地质问：“你——怎么没有怀孕？”

　　她说完，红嫁衣里竟然响起了争先恐后的呼唤：“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莉莉丝被鬼物的声音创害，呕出一口，不知是血还是胃液。

　　仇星再度往前扯了扯，玄钉搅动起软骨，在皮下顶出起伏的形状。

　　“祖母。”她痛得声线颤抖，“这个女孩是无辜的。”

　　被唤“祖母”的老妇人脖子转了180度，直直拧折。

　　她扯开嘴角，在松垮的脸皮上撑出颓然的走势，似是慈爱又似是贪婪地看着仇星，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呼吸声。

　　不知道什么在她的喉咙里翕动。

　　莉莉丝静止不动，警惕地聆听着一人一鬼的对话。

　　她们几人均没有见过这个鬼物，现在上演的是幻景的一部分，还是……事实？

　　“你急什么！嫁到这个村庄的女人，哪个不是母凭儿贵了？除了你妈那个贱婢——”老妇人似是气极，整具身体抽动起来，“都怪那个贱女女女女女女女女女——”

　　“母亲她没错！”

　　“她错就错在生下了你！若你妈没有逃走，没有害死光宗……若她愿意给张大生个男娃，我们家早就飞黄腾达了，怎么会断了香火？你和你妈都该死！”老妇人阴毒地看着她，须臾又虚伪地笑了起来，“好在现在一切都要回到正轨……”

　　莉莉丝听到了心跳声……无数参差不齐的心跳声正离她越来越近。

　　也正是此时，魔女确定了，老妇人真的是这女修的祖母。

　　因为她悲伤的神情如此真切。

　　下一秒，女子闷哼一声，温热的血液溅到了莉莉丝的脸上——

　　她扯下了自己的双手。

　　女修的神色宁和而从容，显出三分神圣和崇高。

　　“快走。”她说，绝口不提自己的牺牲。

　　莉莉丝眼前血色一片，但已然看见自己分外熟悉的那种面容。

　　魔女启唇，声音比寒冬更冷——

　　“有没有人说过，妳这样，很让人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