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橙子》大千繁华

27、永存

　　洛允霜拉着白辰疾步穿过人海，出到街上才松开，大舒一口气。
　　白辰被女生扯着衣服下摆拉出店，他漆黑的眼眸垂着，什么也没问，沉默的配合着她。
　　好似，完全信任一般。
　　洛允霜没忘记要去给曲依依买药，于是转头问男生:“你要去哪啊？”
　　“你呢？”
　　洛允霜耸了下肩，指了指某个方向，笑眯眯的说:“曲依依肚子疼，我去给她买药。”
　　白辰微皱了下眉，很快又舒展，双手插着兜，语气懒散地道:“嗯，那走吧。”
　　话音刚落，他就提步，先一步往那个方向去了，洛允霜在原地反应两秒，才明白他是要陪她一块去。她唇角弯起了个小小的弧度，脸颊的酒窝浅浅，小碎步着跟上他的步伐。
　　少男少女并排走在街道上，两人中间隔了道安全距离。
　　女生余光往侧后方扫去，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长拉长再拉长。
　　不禁让她想到了一个词:岁月静好。
　　旁边迎面走过来一群人，洛允霜往男生那边侧了两步，距离拉近。
　　黑色的影子也随着他们走着，变得密不可分起来。
　　洛允霜抑制不住的扬了下嘴角，又想到什么，很快压平。
　　可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男生嘴角的弧度也在微微翘起，好半晌都没下去。
　　也许，枯黄的银杏树叶飞扬尚在，少年时代未落幕的心动永存。
　　……
　　洛允霜去药店买了止疼药，想也不想，她就知道曲依依没吃晚饭，回来时又去买了碗小米粥。
　　曲依依是练舞蹈的，生理期什么的多少有些没怎么顾及到，她小时候又受过伤，现在更是少不了要受折磨。
　　两人缓步进班级，可能是因为明天就要月考了，人很多。又格外的勤奋，一个个的都在奋笔疾书，恨不得一秒看一个知识点、写一个题似的。
　　她往旁边瞧了瞧，完全没从白辰脸上看出急躁的表情，整个人看起来好像跟他没关系似的，事不关己。
　　洛允霜其实很想问他一句，他就不紧张吗？
　　但看到他那藐视众生的眼神时，话还没酝酿出来就被卡住了。
　　洛允霜正在哄曲依依吃东西，才吃了几口，就说饱了，怎么哄曲依依，她都不肯多吃几口。
　　她只能使出杀手锏，指着桌上的书，恶狠狠的威胁:“你把它吃了，我就给你划重点怎么样。”
　　果然，这招很奏效，曲依依乌黑的眼睛瞬间亮了，下一秒，才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她惨白着一张脸，撇撇嘴:“那说好了啊，我吃了，你就给我划重点！”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曲依依再清楚不过，洛允霜讨厌什么？
　　其中一项就有给人讲题，划重点什么的。
　　所以，她只有在生病洛允霜哄她的时候，才能体会到洛允霜深厚的“爱意”。
　　见方法可行，洛允霜也就欣然点头，朝桌上的摆在的粥扬扬下巴，意思很明显。
　　她硬是盯着曲依依苦着张小脸，一口一口的机械似的往嘴里送食，吃了小半碗 ，曲依依实在吃不下了，洛允霜才满意的放过她，又倒了杯水让她把药吞了才放心。
　　洛允霜老父亲似的语气叮嘱她:“要是实在受不了就告诉我，知道不？”
　　曲依依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眼泪汪汪的看着她。
　　洛允霜叹了口气，认命的抱过她的书要给她划重点。
　　瞬间觉得手里的糖就不香了，干脆动作略带粗鲁的把糖塞进曲依依的嘴里，“消消苦！”
　　自从昨天洛允霜跟李溪吵了一架之后，她就没再掩饰自己“粗暴”的性格了，怎么舒服怎么来。
　　曲依依对此就差竖个中指鄙视她了。
　　……
　　接下来的周末两天，学校在展开月考，洛云霜也在刷题，根本没时间再潇洒。
　　洛允霜还跟他们其中的为二的女生混熟了，女生叫温扶枝，戴着个黑色眼镜，脸上圆圆的，有点可爱，还带点高冷。
　　原本她还以为那姑娘很难相处，结果人倒是个急性子，才半天不到，两人都已经开始约饭了。
　　不过运气很好，来教他们的老师是附中的，而且还不是别人，是附中人称灭绝师太，她之前的班主任。
　　就真的很戏剧化，都跑了个地儿了，怎么就……还能遇见呢？
　　灭绝师太也是数学老师，好像教过她的班主任里教数学的都有一半。
　　原本在附中的时候，灭绝师太对她简直是又爱又恨的，爱她成绩出奇的精彩，几乎没让人担心过，恨的就是不服管教，在学校也是我行我素几乎就是附中的刺头人物。
　　洛允霜看见她进来，心里“咯噔”一声，她今天一定是走了狗屎运，果不其然，一上午下来，老巫婆看她都不知道多少回了，眼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旁边温扶枝看见她一节课不知道走了多少次神，没忍住，小声跟她问她怎么了。
　　洛允霜非常勉强的扯出个笑，比哭还难看，跟她比口型:我要完了。
　　温扶枝还想说什么，就被讲台上的罗英一眼犀利的扫过来，瞬间闭嘴了。
　　一下课，洛允霜还没来得及收拾好东西，就被灭绝师太罗英叫住了:
　　“洛棠。”
　　小型教室里静默，他们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几人面面相觑。
　　洛允霜硬着头皮站起来，几双眼睛唰唰的看着她。
　　“罗姨。”
　　众人:“……”
　　他们看到罗英那要笑不笑的眼神，纷纷低头干自己的事，只不过耳朵还是竖着，想听到些什么八卦。
　　“等会儿有事没？没事一块吃个饭吧。”
　　洛允霜阴测测的看向温扶枝，马上回她:“我跟温同学约好了一块儿吃。”
　　温扶枝莫名被cue，她对上洛允霜笑眯眯的眼神，愣了一下，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罗英淡淡地说:
　　“那一块也行。”
　　嘶，听这意思，是非要吃这顿饭不可了。
　　洛云霜暗暗的想。
　　温扶枝刚才才被罗英训，心里还咻着，忙不迭地抛弃队友，“啊，我想起来我还有道题没算出来，我就不去了，霜霜，你跟罗老师去吧。”
　　温扶枝偷偷给她抱着双手做一个祈求的手势，洛允霜看向罗英，见她点点头，她只能放弃。
　　她知道今天没到时间罗英是不可能放过她的，于是便拜托许扬帮她把书带回教室才跟上罗英。
　　罗英主动问她:“还没想通？”
　　“嗯。”洛允霜闷闷的应声。
　　“你不可能永远照着别人的路去走的洛棠，”罗英抱着教案，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洛允霜，缓声开口:“没有意义的，不管对谁都一样。”
　　语气平静无波，可是到洛允霜的耳朵里却异常的刺耳。
　　罗英看着洛允霜眼神空洞洞的，叹了口气，“你打算什么时候停？”
　　洛允霜睫毛微颤，道:“没想好。”
　　“是没想好还是没想过！”罗英有些怒。
　　洛允霜没说话，对于她说的话，不置可否。
　　过来好久，罗英才听到她嘶哑的声音:“罗姨，我放不下的。”
　　“你教教我。”
　　罗英心里也难受，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洛离从小就聪明，人人都说他是天才，天生的为数学，乃至奥数而生，他也是真心喜欢热爱的。可是他们都只看见了他光鲜亮丽的一面，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过来了，没日没夜的学习。他们所有人眼里的天妒英才，甚至一连跳了几个级。却没人问过他辛不辛苦，累不累。”
　　“他为了蓝韵坚强，两人一块儿学习到后来的形影不离，也是为了更好的照顾你坚强，想让你能过得自由一些。”
　　她意味深长的说:“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为什么要执着于一个问题。救你是他心甘情愿的，也是他作为哥哥该做的，他爱你，宠你，不是为了看到你现在这副荒度余生、要死不活的样子。你长这么大，是不明白还是不想明白这个道理，我想，你心里的答案不用我多说。”
　　“人应该向前看，而不是执着于过去。”
　　“他也一定希望他的妹妹能快快乐乐的长大，不拘泥于世俗。”
　　“我希望今年是你参加竞赛的最后一次，别辜负我，也别辜负他。”
　　……
　　罗英的一句一子回荡在洛允霜脑子里，丢不掉咽不下。
　　连最后她是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在教室呆了几分钟，洛允霜只觉得吵的窒息，她干脆去了天台。
　　洛允霜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抱着胳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胃里翻云倒海的搅着难受。
　　没由来的烦躁，从衣服口袋里摸出包烟，动作熟练的点上根烟。烟很烈，味道很冲鼻。
　　她没抽，夹在白皙的指尖任它燃尽，再点上。
　　闻着味道，她烦躁的心情略微缓解一点。但是依旧盯着一处发呆。
　　第二只燃完，她又继续点了第三只，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直到手里的烟被人截走。
　　面前一道阴影下来，洛允霜这才抬眼，眼神迷茫的望着眼前出现的人。
　　脑子有一瞬间的短路，愣了会儿，直到人坐在她旁边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在这？”
　　洛允霜盯着他，太久没开口，声音哑的不成样。
　　男生手里还夹着从她手里截过的烟，已经燃了一半，他放到唇上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
　　微皱了下眉，轻笑道:“小姑娘挺大胆啊。”
　　洛允霜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像是还没回神。
　　好半晌，才慢吞吞的“嗯”了一声。
　　白辰昨晚没睡好，教室他们吵，干脆上天台透气，结果上来没多久，意外的看到洛云霜也进来了，只不过她垂着眼眸发神，没注意到他。
　　洛允霜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男生抽了几口烟，直截按灭了。
　　“辰哥，你不是说能借肩膀么，借我靠靠行吗？”
　　白辰有一瞬间的意外她会说这种话，很大方的拍拍肩膀，声音低沉温和:“靠呗。辰哥让你靠。”
　　洛允霜把头轻轻枕在他胳膊上，闭着眼睛，好似又出神在外。
　　白辰看着小姑娘素着张小脸，抿在微微泛白的唇，枕在他身上。
　　他看出她心情不好，但是他不问，他不想让她再次陷入幻境。他想，要是她想说，他一定愿意听的。
　　其实，洛允霜这个姑娘吧，是很敏感的，心情都能写着脸上，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不会勉强自己，也不需要勉强。
　　他算是知道了，从前温婉贤淑的样子是她装的，其实他一开始就看出来了。自从被李溪怀疑后，她就再没掩饰了，热情又活泼，这才是真正的她。
　　至于她为什么掩饰，她不说，白辰也不会问。人人都有秘密，人人都有情非得已。
　　他现在看见小姑娘这副上下无神的样子，心里像是堵着道墙，越不过。他好想把她揽进怀里，好好的抱抱她，但是好像没资格啊。
　　他苦笑，右手左手动了动，把她手里的烟和打火机抽了出来，小姑娘也没反应。
　　喉结滚了滚，上下滑动。右手缓缓动了下，慢慢的绕到后面，缓慢的环住她单薄的肩。
　　第一感觉就是，瘦。真的一只手臂怎么能细成这样，轻轻一折都怕段，慢慢吃的也不少，怎么就是长不了几两肉呢。
　　洛允霜身子微僵了下，没两秒又放松下来了，她垂着的睫毛动了动，眼眸没睁，静静地感受。
　　白辰一只骨节修长的手环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肩，一下一下的，无声的安慰。
　　……
　　两天很快过去，星期一就要开始放假了，洛允霜游魂似的，从弘扬楼晃悠悠的晃回班。
　　还特意跟温扶枝一块去小超市买了瓶饮料，一边喝，一边绕过操场走。
　　刚考完试，又要放小长假了，难怪能那么嗨，操场上围着很多人，尤其是篮球场。
　　篮球场外围了很多人，女生居多，大多都是在花痴的，温扶枝问了几个同学，听说是高二和高三的打友谊赛。
　　洛允霜对篮球没多大的兴趣，主要是她不会打，看的也不怎么懂，但是被温扶枝一块拉着，她也就当消磨时间，一块跑到另一边的樟树下坐在长椅上看。
　　她勾着鼻梁上的金色边框眼镜，微眯着眼看过去，发现高子轩也在里面，但没看见白辰他们。
　　洛允霜觉得新奇，平时连体三婴儿，今天只有他一个人在。
　　她们到的时候，已经打了半场了。
　　旁边有几个高三的男生看到洛允霜坐下来看比赛，凑过来试图跟她搭讪，洛允霜随意看了眼，没看出这人有什么好看的点，还臭一身汗。她便囫囵应了几声，看不出的敷衍。
　　偏一伙的几个男生像没看见似的，一个劲的说，一会儿跟洛允霜说比赛规则，一会儿又话题混到她身上，试图从她身上打听到什么联系方式什么的，反正就是很低级的套路。
　　洛允霜全程像是听不出似的，嗯嗯的应，没多表示，连一个眼神都没变。
　　那男生也看出来她的敷衍，直接变了脸，招呼着旁边兄弟回场去了，走之前还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温扶枝肩膀拐了拐洛允霜胳膊，低声说:“霜霜，庄辉在学校很霸道的，你就这样拒绝，不会有什么事吧？”
　　洛允霜:“谁？”
　　温扶枝:“……”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是不是白替你担心了？
　　她:“……就是刚才跟你搭话那个。”
　　洛允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长的太丑，没印象了。”
　　俗称，大众脸。
　　温扶枝:“……行。那你还是小心点，听说他这人很小心眼，记仇。”
　　洛允霜:“嗯嗯嗯，我知道啦。”
　　……
　　高子轩是在中场休息的时候才看见洛允霜也在这里看球赛，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跟她聊了几句。
　　她问:“白辰他们不打？”
　　高子轩笑的不行，吐槽:“女神，你这话要是被橙子听到，他估计要气的生烟了。”
　　“咋？”
　　“被任哥逮到去办公室整理月考卷了。”
　　那确实还挺惨的，刚考完还没来得及喜一下，又要理，简直就是学生时代的一大惨事。
　　“本来他是一考完就想飞过来的，结果半路杀出来个任哥，他后悔的不行了都。”
　　“噗嗤”洛允霜乐了，她靠着温扶枝身上笑的肚子疼，“哈哈哈哈哈哈……别说，还真是很惨。”
　　“不行了，肚子都笑疼了。”
　　两人又啰嗦了会儿，充当裁判的高三学长吹了口哨，高子轩才颠颠的跑回去。
　　果然，温扶枝说的一点都没错，那人还真就是很记仇。
　　下半场的时候，温扶枝说的那个叫庄辉，刚才来跟洛允霜搭讪的那个男生，打的很凶，还专门堵高子轩。
　　到最后，十几分钟下来，高三那边像是智商不在线似的，搞得频频失球，让高二这边连拿了好几个三分球。
　　高二这边的分数噌噌噌的往上涨，十多分钟下来，拉开了十多分的差距。
　　高二狂欢，高三埋怨。场上有人欢喜，有人不满。
　　高三的队友里面也早看出庄辉对高子轩的敌意很大，几乎上为了堵他，还耍起了小手段。
　　洛允霜正笑着跟温扶枝说着些什么，两人玩闹见，没注意到，场上的情况。
　　场上，高二这边也看出了庄辉来者不善，让高子轩稍微注意点，这人爱搞小动作。
　　结果还是没防住，高子轩刚接过同伴传过来的球，庄辉在篮筐三分球处堵他。庄辉小跑到他旁边抢球，高子轩做了个假动作，正扬手传给边缘的队友，哪想球刚离手，就被庄辉抢过，庄辉手肘狠狠拐在了高子轩肚子上，脚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小一步伸了出来，高子轩被他绊倒在地，手捂着肚子。
　　庄辉给他一个挑衅的眼神，调笑说:“弱鸡。”
　　他声音没遮掩，还有要放大的趋势，离他们不远，周围有球员也有观看的同学听到。
　　有人开始小声议论，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狠狠的把手里的球往一个方向抛去，速度很快。
　　一群男生刚走到场外，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面，心都提到了嗓子。
　　白辰看清球被抛去的方向上的人，瞳孔一缩，想也不想，把手里的东西狠狠一抛，速度快到惊人。
　　洛允霜只觉得眼前闪过一个影子，耳边擦过一阵风，很大，玉簪上的流苏哗哗作响。
　　水瓶正中球心，滚落在地，缓缓远离。
　　裁判迅速吹了口哨暂停，检查伤员，众人还在晃声之际，白辰快步走到洛允霜身边，神色略带慌张，“没伤到吧？”
　　“没。”洛允霜摇了摇头。
　　温扶枝脸都被吓白了，刚才两人完全没注意到，她也上下观察洛允霜，没看见有受伤才微微松了口气。
　　洛允霜含笑着朝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让她放心。
　　庄辉一瞬间也有些懵，他没想到会这么准，他原本只是想吓一吓洛允霜的，谁让她不知好歹。
　　白辰脸色阴沉的看向球场，目光锁定庄辉的位置。薄唇缓缓张开，吐字:“想死？”
　　洛允霜能听出，他声音里没有了以往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冰窟，不由的让人毛骨悚然。
　　庄辉看到洛允霜没被砸到，又变成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慢吞吞的走过去。
　　庄辉知道白辰是他惹不起的人，所以倒是很识相的先认错。
　　他走到洛允霜面前，腿一抖一抖的弹着，手摸着脖子搓了搓，舌尖顶着右脸颊，表情不耐的说了句对不起。
　　说完，就看向白辰，变得谄媚:“白少，你看可以了吗？”
　　白辰看向洛允霜，意思很明显，让他问洛允霜。
　　洛允霜摸了把发簪，流苏上的珠子铃铃的响动着，却莫名的让人心里一颤。
　　她看了下捂着肚子的高子轩朝这边过来，她让人扶着他到了洛允霜刚才坐的位子上。这才笑眯眯的看着有恃无恐的庄辉，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我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