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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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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了惊蛰,有些脆嫩的新芽已经从沉寂了一冬的枯枝之上冒出了头,颤巍巍的开始准备着迎接万物的复苏。但它们根本不会料到,新芽迎接到的并非初春温和的暖阳,而是漫天的大雪。还未来得及长成大叶,便被一团雪冻在了枝头。
这场雪下的很不正常,今年的天也是出奇的冷。
夜幕低垂之时,有人匆匆从那座村子中间穿过,想要赶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回到家中。他只顾低头走着,一心想着要快些离开这个村子。
因为这村子荒废已久,只有许多漆黑一片的空屋,一个人也没有。在这没有月光的时候四野都是影影绰绰的,好像有无数的人影藏在那些空屋之后,看着着实骇人。
他只顾闷头走着,脚步陷在没过脚踝的雪中,走得十分艰难。他在心中不停的想着很快便能到家了,到了家便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了,心中顿时有了期待,脚步也有力起来。
便是这么走了一阵,就在即将要走出村子的时候,他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忽然的一绊,他一个站不稳一下子便扑倒在了地上,身上背的药箱随之扔出去了很远。
这一下摔得结实,但他反应很快,匆忙爬起来,跌跌撞撞的上前捡起了他的药箱。
可当他再想继续往家的方向走的时候,他却发现他不知道该往何处走了。
这个村子他曾经走过很多次,几乎是闭着眼睛都可以走出去的,只是那都是在青天白日之下,他从未在这个时辰来过这里。
传说这个荒村有些邪门,许多人都说在这里见到过鬼。只是他自诩是个大夫,心怀坦荡,不怕这些,这才敢在这时候冒险一试。
他定了定神,仔细辨别了一下方向,隐约觉得一个方向有些像是能出去的,他便抱紧了他的药箱,昂首阔步的向那个方向走去。
天空之上,勉强露出了一个角的月亮还未来得及投下一丝一毫的光亮,便被浓厚的云拉扯着隐藏了身影。
四野的雪渐渐的停了,可周围却越来越黑了。
那本应该是最亮的雪天,却仿佛有无数浓稠而厚重的墨汁渐渐的从四面八方接连不断的渗进来,将周围原本能显露出身影的一切都渐渐的隐没了下去。
这黑暗伴随着周围无处不在的冰冷化成了针,拼命的再往人的身上扎。带给了人绝望,让陷在这里的人深深的感觉到自己走不出去了。
他抱着药箱,艰难的往前走着。
风雪明明停了,脚下的路却好像更难走了。接近没过小腿的积雪,好像一滩泥泞,每踩一步都会深陷其中,要用尽全身的力量才能将腿再次抬起来。
前方的路依然不见尽头。
荒村远没有这么大,他清楚的知道他没有走错方向,但是四周的环境他从未见过,便是如此不怕鬼敲门的人,现在也不由得开始怀疑他是不是遇到了鬼打墙。
太冷了。
身体都要冻僵失去感觉了,他全凭意志在坚持,可却完全不知道他能不能走得出去。在他目光所及之处,浓重的如同一团化不开的浓墨般的夜空中渐渐聚起了一片黑雾。好像有生命般,在夜空中扭曲的飞舞着,好像是要去往何处。
忽然,他已经趋近于麻木的脸上忽然感觉到了丝丝凉意,好像有水落在了他的脸上。他抬手在脸颊上摸了一把,再看时手上满是鲜红。
血!
他愣了一下,猛地抬头向天上看过去。漆黑的如同一块密不透风的黑布的天空中,此刻再次下起了雪,但是这一次的雪竟是红色的。
起初鲜红的雪零零碎碎的落在雪白的雪地上,如同一朵朵飘散的蒲公英,落下一点又一点的痕迹。
随着红雪接连不断的落在地上,几乎在转瞬之间便越下越大,如泼墨一般在地上洒下了一片又一片的红色印记,如同一朵又一朵的曼珠沙华,在三途河两旁接连绽放而开。
他全身一凛,早已冻僵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看着那大片的红,一路通向了他前方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好像那便是通往地狱深处的黄泉之路。
不能往那个方向走,不能!去了便回不来了,他想跑,身体却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全然动弹不得。
他死死的盯着那条路的尽头,不知道会从那里出现什么,是勾魂的使者还是地狱的恶鬼。忽然,在路尽头没入黑暗的地方出现了一排脚印。
那是人的脚印,正在一步一步不急不缓的向他走来。可此时在雪地之上,却看不到半点人影。好像正有一个他看不到的人,从黑暗中在向他走来。
他看着那脚印离他越来越近,眼看着便要走到他的眼前,他再也受不住,大叫一声挣扎着从雪地中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往另一边跑过去。
前方漂浮的黑雾越来越近的在他周围环绕,好像随时都要将他吞噬。而在他的身后,那个看不到身影的脚步一直在跟着他,不紧不慢却一步不落。
眼下的情况正是前有埋伏后有追兵,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跑的出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周围的景象却没有半点变化,他仿佛是在原地打转,永远也走不出这个村子。
直到他筋疲力竭之时,一头栽进了雪中,再回头望过去,那脚印也停下了,正站在他身前不远的地方。
这感觉只叫他毛骨悚然,他甚至能想象得到,那里有一个人正站在那里看着他。
周围红色的落雪还在不停的洒在他身上,面前那个看不到的人仍然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正在此时,他忽然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声。那声音好像是女人又像是孩子,令人背后生寒。
他一个激灵便向声音来处看过去,可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大片化不开的黑暗。他无意间回头一瞥,在那脚印停留的地方竟忽然聚起了一大片红影。
红影不停地变幻着形状,他连反应都未来得及反应一下,猛地向后躲去,在那一瞬间他的头像是撞到了什么柱子上一样,“嘭”的一声他眼前陡然一黑。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漫天的红不见了,他正靠坐在一座空屋的门边的地上,好像刚刚睡了一觉。
屋外的雪已经停了,天也已经放晴,一轮明月端端正正的挂在天上,洒下的月光和满地亮白的雪相互映照,照得周围都很是明亮。
方才看到的,是梦?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抱起地上的药箱,起身想要回家。正在这时,他无意间一瞥,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他看到房中的床上好像有人。
这时他才方觉屋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他壮着胆子走上前去,探头一看。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已经死去多时的年轻女子,她的身边有一个才出生不久的婴儿。
婴儿身上还带着血污,因为寒冷身体已经呈现出了紫色,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