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习，鸟知归（志怪）》四次元星人KKK

113、第三十二回 梦醒时（3）

　　“凤凰。”陶婺揉了揉吃痛的胳膊胳膊，丝毫不顾手中的猎物被人救走，他缓缓转过身去面向着他，脸上玩味的笑容加深了几分，“我是不是该毕恭毕敬地跪称一句‘君上’才对？”
　　“回头再找你算账。”瞥了自己救下的梦魔一眼之后，颇有几分冷艳的男子收回了视线，头上繁杂的钗簪却仍然叮叮铛铛地响个不停。
　　“妖物们有了少主，如此喜事怎能不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会在《千灵录》里为你祝贺的。”眼瞧着正主终于现了身出来，陶婺却也没有轻举妄动，“天天祝贺。”
　　凤凰君头也没回，盯着他冷冷说到：“他不是我儿子。”
　　“骗谁呢？他若不是你儿子，你会急匆匆现身于此？”陶婺抽了抽鼻翼，笑得更深了些，“刚才都没发现，这小子身上竟然还有伽龙的味道……怎么，我们的妖君和地君再次联起了手吗？这次打算做些什么？”
　　“你说够了没有。”凤凰君的语气强硬了些许，带有微微的训诫意味，“如果你愿意老老实实回到世外境里、不再涉足外界，我可以不难为你。”
　　“哈！我们碍着你的大业了是吧！当别人的狗上瘾了是吧！已经过了几千年之久，你还是不放过我们！”陶婺终是现出了异兽的真身，顷刻间风云变色，晴空之上布满了滚滚的惊雷，“今天，就是豁出这条命去，我也要把大仇报了！今天，你别想从这里离开！”
　　见势不妙，凤凰君将动弹不得的安宁震到了台下，仍然没有回头去看上一眼：“快带他走！”
　　在众人对峙的时候，江鸾多少恢复了一些气力。这句话无疑是凤凰对自己喊的，于是，他立刻揽过愣在原处的青年架好，又忍着疼痛快步上去拉起青缘，才唤回惟卿腾上了空中。
　　看着眼前的两只大妖迅速缠斗到了一起，方识终于回过神来打算组织众人撤离，于是，他拉过身边的门生急声问他：“方情和他的人哪里去了？这边的守备不该是他负责吗？！”
　　门生战战兢兢回他：“守卫大会的都在这儿了！但是心青师兄——”
　　“不好啦！！后山有……后山有怨尸！！都被灵力吸引过来了！！”
　　“怨尸？怎么会有怨尸！！”
　　“各位快跑！！立刻下山！！”状况越来越乱、越来越糟，其实自从陶婺逃出来开始，事态就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能掌控的范围，方识彻底放弃了所有的打算，在一片嘈杂中高声呼喝起来，“所有人都走，我们去山下再截怨尸！！”如此叫喊完了，他又抓过方才的门生低低吩咐，“你速去涂原，那边不能再出岔子！！”
　　“是！”
　　明明已经离开了那样之远，远到巨兽的身影只剩了一个小点、盛开的烈火也如同一朵小小红花，黎鹇依然错觉那阵呼啸就响在他的耳旁，震得他的身体里头一遍遍地泛冷。他找不回自己的声音，找不回自己的神志。他只知道身子在抖，支撑着自己的那人也在发抖。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仅仅是豁出了全力向着安全的地方逃亡。那人的衣袖上头还有干涸的血迹，唇边和下颚也有，浓黑蔓延成一片一片，他甚至不忍心看上一眼。
　　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样呢……为什么会成了这样呢……是他的错吗？这些……都是他的错吗？
　　他……竟是那个人的孩子吗？
　　那个义无反顾挡到自己之前的背影根本称不上健硕，他甚至能看出几分温顺柔美含在那窈窕的身姿里头，那人怎么打得过如此可怖的对手呢？但不可思议的是，那人不过是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的内心在一瞬间便平静了下来，一切的紧张恐惧、愤恨不甘通通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令他无法言喻的安心之感，和一种……令他想要号啕大哭的冲动。
　　毫无疑问，他没有见过这般的人，虽然并未看到他正脸的样子。一个人的气质很难改变，如果是相熟的人，即使某一天忽然换了衣装行头，一个背影也足够他认出他来。
　　红衣之人……不久前他倒是梦到过一个，总不能就是他吧。
　　恍惚之间，大雨倾盆。江鸾将手掌遮在了他的眉上，企图为他挡去纷乱嘈杂的雨水。可是他能做到的终究有限，这样的动作，也只是让青年睁眼的动作变得轻松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几位客官，小店还有两间房空着，您看，可以的话……”
　　浑身湿透的江鸾重重地点了点头。
　　“哎好，我带几位上去——您留心台阶——”
　　“不用管我，我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太久没有进食、有些虚脱而已。”二人离开房间的时候，青缘将江鸾一把拉住，另一只手撑着床板吃力地坐起了身，“必须给你们解毒疗伤才行——”
　　还架着青年的江鸾企图撤了手腕，却被她更加用力地拽了回去。
　　“你别犯傻！”青缘拧着眉眼低声喊到，声音是掩不住的疲惫嘶哑，“五夺毒火会要人命的，你现在只是发不了声，再过不久五感全部被夺，你的□□就要完了！”
　　江鸾没作反应。
　　“江叔叔……娘……”
　　“我不是你娘。”青缘跪立在床榻上，两手分别抓着两人的手腕，度去幻力助他们恢复，“之前叫着玩就算了，以后别那么叫。”
　　闭着嘴巴沉默了许久许久之后，黎鹇才轻轻地出了声问到：“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青缘同样静了半晌，才终于将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些许，眼角浮着淡淡的无奈：“你确实是凤凰君的孩子，我也不是人类，如他所说，是鬼道六魔里的梦魔，不属于这个世界。虽然对凤凰君了解不深，不过，我不相信他会为了自己而出卖同胞。”
　　黎鹇垂着眼睛静默了好一会儿时间，尽量镇定地问到：“……爹都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二十年前，我把你从凤凰君那里抢过来后，误闯旭日台被他撞见，他帮我解了围，我见他老实可靠，便将你托付给了他。”女子笑了一笑，脆弱得像张白纸，“我可没有信心把你养成一个人类该有的样子。凤凰君他不知经历了什么，把自己和刚诞下不久的幼子封在一座冰窟之中，被我无意发现。我实在是于心不忍，就将他拖入了一个梦境暂困住，然后凿开重重坚冰，把那个孩子——也就是你救了出来，同时，带走了他的折扇，作为你们相认的信物。他似乎是爱上了一个人类，与之结合才有了你。我不知道详细的原因，你明明继承了他的一半血脉，却几乎是个彻头彻尾的人类，若不是我们这样的非人之物，压根不会有人发现你的体内还流着妖物的血。不知道你们究竟在里面冰封了多久，我把你带出来之后过了足足月余，深入你身的寒毒才彻底消解。也许是因为这个，你的凤凰之力才被压制得丝毫不剩，除却天赋上等之外，看不出任何的端倪。如果没有伽龙君误打误撞，你会吸引动物、妖兽的特性也不会被激发出来吧。我是想等时机合适的时候告诉你的。”青缘收回了手，凄凄然一笑，“我只是觉得你还那么幼小，来到世上什么都没有见到便要永远困死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实在是……太可怜了。没成想，却发展成了这样。”
　　雨打窗棱，在黎鹇听来，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你们快换了衣服、去休息吧。手腕若是疼得厉害，就拿它涂上一涂，骨头坏了也能治好。梦魔还是有点益处的，起码医术有得保障。”青缘把一个小罐塞在江鸾手中后慢慢坐了回去，颈侧花枝状的纹样几乎要爬上她的脸颊，“我已经给黎首传了信，不久他就到了。有什么事，有了力气再问我们不迟。”
　　“……嗯。”黎鹇点点头，跟着江鸾一起离开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