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永恒自我11 ...
-
如果不是急火攻心，李迟简本不应该这样轻率地送出武器。
“刹——”鎏金的长戟从两人之间穿过，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叶参朔深吸一口气，猛地捡起它，转头面向李迟简时俨然换了一副神情，深邃的眼瞳中只有冷意。
肖芒下命令时已经激愤到喷麦：“遇到攻击以躲藏为先，叶，你听见没有？？回答我！妈的……保持冷静！绝对不能杀死裁判！”
“裁判想杀我，难道放任他发疯吗？”他低声道，反手一推项述让人离开，血从伤口顺着流下，热得项述杵在原地，惊诧地看着他血肉模糊的两臂。
“那就控制住它！二十八年前，裁判第一次出现在游戏中，此前从未有过记录，它的存在非常重要！”肖芒语速极快，几乎没有换过气。
“我做不到。”就算对疼痛的感知弱化了许多，但李迟简实在给了他太多刀，叶参朔颤抖着发现自己有点拿不稳东西，一边在对方的逼近下缓缓后退，一边拦着再次来到自己身前的项述。
“为什么是二十八年前？”
这是个奇怪的数字，巧合在于他刚好二十八岁，先前一片空白的那些年里没有留下任何供他唤醒记忆的事物，除了项述。
李迟简听见这话，粗旷的眉头微抬，歪了歪头说：“二十八年前，游戏丢失了它最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叶参朔仍然没有放下防备：“截取出来的记忆？这么长的时间里，游戏不停地收集玩家，让他们记录和现实对应的故事。它像在觅食一样，专门猎取‘记忆’……如果它本身的记忆丢了，那简直是少了一块肉。”
李迟简沉默如今夜的村庄。
叶参朔看了一眼天，游戏也没有反应，踩过自己滴下的血说：“所以我更不可能是游戏某段独立出来的一部分。那种东西太重要，它太强大，可以随意把外面的人带进来，又怎么会让重要的东西遗失在外？”
“因为它那时候太傻，无限的东西不理解人这种时间有限的生物。一切都来不及，一切都值得留念，欲望无法充盈。”李迟简加快脚步，利刃横着扫过叶参朔的腰。
“闭嘴吧。”项述直接断了他的废话，“如果叶参朔真的是游戏，你不得跪着舔？舔到发现没用了才会想杀，可你从一开始就排斥我们，因为只要把我俩搞掉，就没人妨碍你控制舒富甲了，无论你是因为什么想要离开游戏，目的都能达成……”
李迟简缓缓扬起手中的另一个把武器，小巷狭窄仅容两人通过，项述故意绕到叶参朔之前，催促这个失去行动能力就等于废物的人先走。
“把刀放下。”项述冰白的脸在微光中汗涔涔的，“我们都想离开游戏，你对它的了解很深，完全可以和我们合作。游戏只让我们知道死的和赢的可以出去，所以我们就在这里争个你死我活，从来没有考虑过别的方法。”
“项述……让开，他不会跟我们合作的。”叶参朔声线颤抖，脑中混乱地出现一些不成章的记忆，当年火场中叶定厘的面孔逐渐扭曲，他摔倒在血水横流的地上，被叶定厘一把推了出去，跌落进冰冷黑暗的楼梯间里。
“活下去，活下去，不要相信研究所……”
那些话语尘封多年，从来没有被想起过，火灾的元凶彻底被扭转，他的心率急速上升：“研究所骗了我，也骗了你。李迟简就算不用这个理由，也可以用其他理由杀了我，因为他只要出去就会没命。这些年里，太多事情被人偷偷改动，有记忆的幸存者和叛离的研究员都被杀了。”
项述陡然一惊，来不及闪避就被李迟简找准目标而来的长戟划破了肩头，那东西朝着叶参朔的心口而去——
“结束了。”李迟简看到叶参朔捂着胸口倒下，天空中猝然响起惊雷一样的警报，红光乍现，裁判终于见到开小差过久的游戏，才发现自己难以平息那种强烈的恐慌。
他还是害怕了。
很多事情由激情前一个不管不顾的念头催生，片刻之后，所有的责任都蜂拥而至。显然村庄、长夜、昏星都是游戏的幻影，自始自终都只有他们几人在内斗。
此前还有人道义凛然地禁止他献祭其他玩家，但今天他不顾违规杀了他，明天每个人就能杀死每个人。
血液从叶参朔的指缝中渗出，他缓缓抬起头，冷汗浸湿的碎发贴在额前，他少有这种凌乱不堪的模样，却让项述有一种心惊的熟悉感，脚步竟不受控制地朝他迈去，在他凶残冷厉的眼神前伸出手——不发一言，但足以扫去之前的所有不信任。
项述看着他拔出扎在胸口的长戟，就像个毫无痛感的怪物一样扶着自己的手起身，步履沉沉地走向李迟简，然后一刺——
空中喧嚣的警报声戛然而止，李迟简惊恐地瞪大了眼，竟是死不瞑目。
“是你先缴械投降的。”叶参朔说，线条坚硬的下颌还溅上了血点。
肖芒的声音冷得像一阵阴风：“叶参朔，你也不听话了吗？”
“生命体数量为2。”耳机内另一个声音说。
“2？”叶参朔眉头一抬。
项述看向某人表盘上显示的数字，惊问道：“李迟简也能被外面监测到？他是人……那谁才是那个——”他猛然抬头，怔怔地看着叶参朔，脑中回放着李迟简死前那些毫无逻辑的话。
“你和游戏是不是……”
叶参朔闭着眼吐气，扯下了还在叫嚣着的耳机，遮住收音的部分道：“我不知道这中间到底有什么事，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认识我，在我们认识之前，还发生过什么吗？”
“常谅第一次进入游戏。”项述说，“还有她在南山医院做的亲子鉴定。”
“常谅是在二十八年前第一次进入游戏的，但是那一次的资料被加密了，研究所上层好像对此非常在意，很多次因为警方来问常谅的事情和他们闹起来。”
“不过研究所都成功瞒住了？”项述把血往墙上抹了抹。
叶参朔点头：“关于‘游戏’的研究涉及机密，很多东西连我们内部人员都接触不到，只有肖芒和几名直系管理人员能够查询。南山医院过去由我爸管理，他的所有东西都被研究所收走了。肖芒谈到他的时候经常会无意间透露一些东西，像是‘鬼迷心窍’‘以前多好的人现在’……听上去两个人关系挺近，甚至是有过合作。但是你知道你母亲的结局，研究所的手段就是把正常人说成病人，用精神失常掩盖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项述心里一顿，又想起常谅在精神卫生中心跳楼的事。在他有记忆之后，她一直都不大正常，而且当年她给亲自生出来的儿子做亲子鉴定，明显就能看出来在那时就已经出现问题了。极其不稳定的情绪看上去是长期压力积累造成的结果，并不是一些人想陷害就能马上诱发的。
“她和你爸经常联系，能够在南山医院和亲儿子做亲子鉴定这样荒唐的事，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支持。”
“你的意思是我爸？”叶参朔想了想，“说到这——其实我还没见过我妈，连名字都没听过，肖芒也不谈。”
项述沉默了几秒：“总不可能是我妈吧？”
“……”叶参朔端详他的脸片刻，“那我们也长得太不像了吧……对了，她那样想做亲子鉴定，会不会是因为害怕孩子被人掉包了？”
“这年头换孩子能有什么用？”项述是某种家庭伦理问题盲。
“性别、血型、器官健康程度，都可以成为掉包的原因。”叶参朔微微眯眼，“不管是因为什么，这种事只要经过我爸的手，他一定知道原因，就像研究所按惯例送过去的那些‘幸存玩家’一样。只可惜他不在了，问不到……”
“他知道的太多了。”项述无意间冒了句话，却见叶参朔的表情很明显地一僵，这才支吾两声：“我，呃，是不是不该……”
“不，你倒是给了我一个想法。”叶参朔说，“肖芒嘴里我爸的死因，和我自己记得的一些片段不一样。一直以来我都相信研究所的话，但现在应该怀疑一下了。”
项述瞄了眼他手里捏着的耳机，竟看出了一种叛变的凄凉感，刚想说点什么，又发现李迟简的尸体消失了：“哦，刚刚说裁判其实也是人，我得找个机会出游戏，之前找人帮忙查过李迟简这个身份，他之所以用这个名，也许是二十八年前进来的玩家，因为游戏bug留下了。你知道的，被困在这里太久，脑袋多少会出点问题，把自己想象成裁判也不是不可能。”
“bug？也可以是技能，像我的不死，照样能让人永远离不开。”叶参朔歪歪头，“你想怎么出去？”
项述握着长戟，刀刃就抵在胸口上。他漂亮的眼睛弯了弯，笑起来：“这样。”
叶参朔瞬间抓住了他闲晃着的手腕，力度之大让他眉头一皱。
“你就这么伤害自己？”
“又不会死。”
“不疼吗？”叶参朔沉声问：“我不知道该说你莽撞还是夸你心胸宽广，对自己都能这样——轻松地下手，好像根本不在乎你的身体一样。”
“那你就在乎吗？”项述收起那种闲淡的笑，“大家都是因为道德驱使才会去关心谁死谁活的吧？我对你来说算什么呢？你什么都不记得。何况像常谅那样的人，再疯也会在我发烧得快死的时候哭着说爱我，哭得我都要相信她了，结果好了之后还是照样打骂，咒着我死……”
“我为什么不在乎？”叶参朔注视着他的眼，鼻骨的阴影投在脸颊上，逐渐逼近的距离让项述心慌，他稍稍后仰，试图把手从面前这人的控制中抽出。
“你就嘴上说说而已，我……”项述自知刚刚的气话成分过多，可是又不能怪那位早已命陨十年前的常谅，囫囵辩解着，却忽然感觉后腰被人一捞，叶参朔大胆地借着这个角度吻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永恒自我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