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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流尽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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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仁坊内的一处茶楼雅室。
汪雪娇又亲手为郭妙音倒了一杯茶水,“姐姐别急。”
郭妙音微微点头,表示不急,但眼神还是不住地看向外面的街道。
去打听消息的小厮终于回来,婢女听完汇报才进茶室附在郭妙音的耳边细说。
眼见着郭妙音的眉头皱起,汪雪娇的双眼滴滴直转。
待婢女退下,郭妙音卷起手中的锦帕,过了会儿,才看向一脸好奇的汪雪娇,再次问了上次在永穆公主私宅曾问过的问题。
“二十八郎当真同意与我相看?”
意识到什么,汪雪娇双眼不安地低下,转而又抬头坚定地点头。
“姐姐,雪娇没必要骗姐姐,我从阿爷那里听来的消息就是如此,阿爷不会骗我阿娘。”
郭妙音见她不似说谎,不再看她,而是又看向窗外,“陈九娘和他在至味饭馆见面了。”
难怪郭妙音会面露不喜,汪雪娇倒是笑了起来。
“姐姐未免也太高看陈九娘了,她再如何得意,也越不过姐姐去。郭尚书才是最得圣意的人。”
“十哥喜欢乖巧的妾室。”郭妙音并不把汪雪娇放在眼中。
汪雪娇脸颊泛红,自知身为庶女无法嫁入郭家当正妻,唯有放手搏一把罢了,这话在她听来连羞辱都算不上,若不是她有颜郎君的一丝消息,郭妙音根本就不会搭理她。
见对方一副楚楚可怜,随时都可能落泪的柔弱模样,郭妙音撇了撇唇角,想来二十八郎是不会喜欢这般做作姿态的罢。
她没告诉汪雪娇的是,陈九娘出至味饭馆时神色不对,而她的十哥曾对陈九娘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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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黛出了至味饭馆后,仍是一阵恍惚,佳茜阿姐坚持让她坐马车回去,不过她想尽快见到阿翁,到底还是骑上阿红便往兴庆宫赶。
不管是为了问清楚大宝剑的事,还是希冀那柄定亲宝剑是阿翁送给颜志的,她都必须进宫找到阿翁说清楚,她不能再逃避了。
只是痛哭过一场,骑在马背上又被春风卷起的沙石迷了眼睛,陈黛一时没拉稳缰绳,阿红受惊地扬起前蹄,她努力去控制阿红,以免被摔下马背。
“阿红——”
“九娘,好久不见。”
千钧一发之际,郭十郎轻松帮陈黛控制住了马,站在马下仰头笑看向坐在马上的小娘子,“怎么,哭了?见到我这般激动?”
有几滴泪珠自己蹦跶出来,陈黛用手背擦去,到底还是感谢郭十郎,“多谢!”
“就这?”郭十郎凑到她的腿边,双手抱臂,歪靠到阿红身上,“怎么也得请我喝一杯不是?”
陈黛手拉着缰绳,领着阿红往旁边偏了偏,不让他挨上阿红。
“我不喝酒,你若想喝,我可以请你一顿酒,你去至味饭馆,账记我名下即可。”
见她想溜,郭十郎伸手抓住辔头,“不行,哪有人请客,主家不作陪的?”
低目看着他一脸灿笑,但十足无赖的模样,想起他小时候就如此,陈黛终是妥协,“我现在有要事处理,等有时间了就去通知你。”
“我如今在禁军里当值。”郭十郎又冲她眨眨眼,意思再明显不过,松开辔头,拍了拍阿红的屁股。
陈黛横了他一眼,她不喜欢他碰她的阿红,总觉得他不安好心。
小时候,他就爱捣乱,不是揪一下她的头发就跑,就是抢走她玩得正好的鞠球,还会在她面前说颜志的坏话……
后面的路程,陈黛走得更小心了,虽然从至味饭馆到兴庆宫的距离不远,但再出现刚刚发生的意外,她可能就没那个好运遇上郭十郎帮她,她不知的是郭十郎在后面跟了她一路。
还不等她亮明身份,兴庆宫通昭门的守卫就主动让开大门,准她骑马入内。
面对如此特殊的待遇,陈黛紧抿嘴唇,终是提气纵马直入。
沿路有禁军的指示,沿着龙池一路向北,穿过一道东西向的宫墙,宫殿渐多,最终她停在了兴庆殿前。
宫殿华丽威严,陈黛却无多少欣赏的兴趣,只是想到那人常常出入这里,她来到那人曾生活多年的地方,眼中的水光凝聚滴落在石阶上。
殿中舞乐不断,太上皇坐在高台上抱着琵琶调音,“你来了。”
身旁是热闹的舞乐,前方的高台却清冷落寞,陈黛有些痛恨自己敏锐的感知,他如何与她又有何干系?
“我有事要寻阿翁。”
“朕说过,你进宫便是为了看朕而来。”
手指划过细弦,太上皇仍未看一眼下方跪着的女郎一眼。
陈黛咬唇,终是妥协道:“阿娘不想看到您这样,儿也不想。”
见她听懂了弦外之音,太上皇这才看向她,“以后别叫他阿翁了,否则这辈分算下来,算个什么事?”
如今倒是计较起辈分来,那以前呢?陈黛到底顺水推舟道:“儿想见陈大将军。”
太上皇倒不想就这样轻易放过她,“到底还是为他而来……”
“儿有事想请教陈大将军。”陈黛低眉顺眼,一副乖巧模样。
抬手让舞乐宫人都退下,太上皇看了她的颅顶许久,才启唇,“为了宝剑的事?”
“是。”
“那是把青铜剑,装饰华丽,是岭南铜矿呈上来的,朕送给了她。凡有好东西,她都想送到你手上,可那样做太过引人注目。到头来,她为你积攒的好东西还是散落四方……”
陈黛没有打断他的话。
太上皇也知道她想听有关那人的事。
“你放心,她为你准备的东西,朕都会补给你,朕给你的封地之所以在岭南,就是因为那座铜矿,那把宝剑就是信物凭证。”
见她似不为所动,太上皇心中既熨帖又难过。
“那宝剑在哪?”陈黛更在意的是宝剑的去向,到底跟颜志有没有关系,装饰华丽的宝剑会不会就是颜志腰间的那一把。
太上皇笑了笑,她到底是比舞乐更有趣。
“你不是才见了宝剑主人?他没跟你说?”
电火石光间,颜志嗡动的双唇似在说:“我和你的定亲信物。”
看到她震惊的表情,太上皇仰头笑出声。
“你一路上都在失魂落魄什么?看来你不满意他,放心,朕会给你找更优秀的郎君来保护你。”
陈黛不喜他当场作出的决断,“我不需要。”
“当初,她见颜二十八郎待你不错,而二十八郎又要离京,便将宝剑赏给了大将军。由他以宝剑作为定亲信物与颜家交换,你脖子上挂的玉佩就是颜家给的。”
伸手隔着胡服压在玉佩上,陈黛皱眉,呢喃道:“可颜家在给他安排相看。”
太上皇冷笑一声。
“当初定亲是大将军私下和颜卿商量的,既然他们颜家反悔不作数,朕自当为你挑选更好的郎君,不比他二十八郎差,现在便唤大郎来让你瞧瞧?”
陈黛直接被气红了脸,她还真怕他下一瞬直接下令让美男子进来,立即出声打断。
“儿不需要。您如今可还有阿娘的消息?”
看着她充满期望的亮眸,太上皇停顿了许久。
“玉平,朕比你更想见到她。”
眼中亮光熄灭,陈黛低头,肩头耸动。
“若是你觉得郭十郎不错,朕也可以让他……”
陈黛根本就不需要这种安慰,她知道他在她身边安插了人手,只是没想到她的一举一动,他都掌握得一清二楚,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她咬牙道:“我不要。”
见她起身就要离开,太上皇这才发令,“既然进了宫,就留下休息。你不是想见大将军?”
到底停住往外冲的脚步,陈黛最终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殿。
“玉娘……”
望着那逐渐模糊的倔强背影,太上皇怅然一叹,琵琶泄出一阵乱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