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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月亮追着我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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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过来,醒目的白色阳光压满全身。
章勋稍稍眯起了眼以适应这片白。
已经有很久很久睡醒时身上没有阳光了,昼伏夜出的工作使他大多数时候在下午才会醒来,有时醒来得早会有橘红的夕阳,而大多数时候都暗无天日,窗外的防盗窗透着夜色和一轮小月,更像是牢笼。
看这阳光的耀眼程度,应该已经是晌午了。
脑子还算清明,却稀里糊涂地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恍然回过神来看向身边,只见一个大男孩板板正正委委屈屈地躺在床边,而自己却占了整张床的大部分。
睡前发生的事,那些画面和声音正不堪入耳地在大脑里叫嚣。
该怎么评价呢?
哪怕是现在,他也忍不住想向他伸出手。
所谓理智的堤坝早就崩塌了。
男孩睡得很熟,很安静,浓密的睫毛柔软地铺在面颊。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章勋已经到了一个快贴到他身上的距离。
他就这样侧躺着看着时北航的睡脸,脑子里有几个瞬间会胡乱穿插进污秽的片段,想到他要求他面对面,想到失控的表情,叫他小哥时的那个眼神,那张嘴,以及情至兴处张口溢出来的舌……
悬在半空中的手最终由脸上转移到了身上,轻轻搭在手臂的另一端,轻轻拢着,除却落下时的触感几不可察。
就这样吧,这样就很好了。
他悄悄闭上了眼。
时北航做了个春梦。
以至于他一睁眼发现自己还被小哥搂在怀里时险些吓了一跳。
现实的记忆立即回溯,自己昨晚明明是在床边睡的呀。
啊,肯定是又乱滚了。
春梦的内容被他即刻抛之脑后,开始为是不是打扰了小哥的睡眠而焦虑。
他不敢乱动,只是看向小哥。
日上三竿,明媚的光泼在他们身上,小哥乌黑的发梢透着明亮的光晕,不安分地翘在头顶鬓边,而那张怎么看怎么好看的脸此刻正安稳地睡着,与昨晚别无二致。
昨晚……
时北航赶紧止住了思路没敢再想,只是看向了摆在角落里的吉他。
是了,一切都是真的,他不是在做梦。
他甚至能看见琴颈边小小的刻字,由于太小这个距离看不清刻了什么,但他知道那是琴主人倔强又固执的标记。
时北航转头的动作很轻,章勋“悠悠转醒”,看到他转头的方向,搭在他身上的手臂稍稍用力将其拢进怀里,由于一直没说话也没喝水,开口呼唤的时候嗓子还发着哑:“北航。”
小崽子不知偷偷干了什么坏事居然被他这一声吓了一跳,转回头来眼里满是惊讶,看起来有点儿呆呆傻傻的。
他被逗笑了,抬手摸了摸小呆瓜的脸。
然后小呆瓜莫名其妙地熟了。
暑去寒露来,东北的夏秋短得非常,路边的秋叶踩上去尚还嚓嚓作响,室内就供暖入冬了。十月初雪,腊月就能冻掉鼻子。
今年的除夕来得早,时北航特意给章勋买了条围巾保护鼻子,隔天就收到了一条,问题是这条比他送给小哥那条不知道好了多少。
小哥则毫不在意,每天出门都戴着他送的便宜围巾,霁蓝色的围巾衬得那张脸更白更精致了。
他正看着,猝不及防被轻轻刮了下鼻子。
“又看着我发什么呆呢?”小哥笑着问他。
“没有。”他立刻摇头,踌躇两秒又说,“好看。”
“嗯?什么?”小哥明知故问,嘴角的弧度更好看了。
“太好看了。”时北航别开了视线。
“怎么说着好看还不忍直视了?”章勋故意逗他。
“没有!”他即刻转回视线,与那双载满笑意的眼睛对视片刻,又不好意思地移开了。
“哎。”章勋让他彻底逗笑了,抬手揉了揉小崽子的脑袋。
不错,手感还跟四年前一样。
“他们来了!”时北航指着一辆正从雪中薄雾里开来的黑车说。
章勋依旧笑着,点点头没说话,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又顺着后脑勺的头发捋了捋毛儿。
这小孩儿消息就是灵通,王瑞祥不知道从哪儿打听来富区重工厂今年放烟花,说是叫上他小叔开车一块儿去。
对,就是开拳馆那个小叔。
车到了跟前,王瑞祥开门下来迎接他俩,顺手给了章勋一张卡。
他低头一看,看男科,找……
王瑞祥轻咳了两声:“咳咳,内容不重要,一会儿你就知道能干什么了。”
章勋盯着他,总感觉自己被内涵了。
在路边冻了好一阵的身子上了车被暖气盈着,时北航舒服地叹出一口气,紧跟上一句问好:“小叔好。”
“小叔过年好。”章勋立即跟上。
“哎,你俩过年好,”小叔乐得像朵花儿,“今年还跟小航一块儿,还加了个兄弟,真好啊,除夕的时候都来拳馆吧,大家一块儿过。”
“啊,小哥……”时北航踟蹰着看向章勋,这他可替他拿不了主意。
“小叔的心意领了,”章勋微笑着回应,“只是我家里还有母亲和妹妹,除夕的时候自己跑出来恐怕不太合适。”
“嗐,明白明白,除夕肯定是先陪家里人啊,”小叔立马摆手解释,“只是像我们这些人啊,过年都是跟哥们儿一起过,回家面对的那些人啊,都太没劲了——是不是啊小航?”
“啊,我……”时北航支支吾吾起来。
去年确实是这样的,他并不想回到那个冰冷的家里,可今年……
王瑞祥当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当即解围:“小叔你就别问了,咱几个不就是过年无聊才往一块儿聚的嘛,那无聊了想来就来,有事该走就走,该陪对象陪对象的不都是很正常嘛。”
“嘿你小子,刚好让我想起来小雷那小子处了个对象说今年不来了,可气死我了,又生气又为他高兴的。”小叔“恨铁又成钢”地拍着方向盘。
王瑞祥笑了几声,转头瞅了后座的两人一眼,笑而不语。
反而是章勋稍稍捏住了时北航的手,再抬头一看,小崽子脸又憋红了。
开出市区后,“天然牧场”齐齐哈尔这片大平原的原貌逐渐显现在众人眼里。
蓝黄粉的晚霞,笔直的地平线。
车窗蒙着一层厚雾,时北航用手掌的温度努力化去窗上的霜,不一会儿掌心就通红了。
小哥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张卡片:“用这个刮。”
他接过来习惯性地要看内容,忽然又被一只手挡住了,那只手尴尬地一停,又敷到他手上,手腕一转干脆直接抓着他的手捏着卡片一点一点地刮起了车窗上的霜。
小哥的力量一下下压在他手上,不会弄疼他又十分有存在感。
不一会儿窗外风景的原貌就清晰显现了。
天是昏暗的,远处的田野上铺了一身雪,让人分不清是湖还是雪原。
如果不是外面太冷,他很想打开窗户,让冷风肆意地拍打在脸上刮飞头发,他要向外面大喊。
喊什么呢?
田野间的电线杆一个连一个,一路上还能看见许多老东北工业化的构架与管道,江边的方向闪烁着一簇簇的烟花。
车里的音响伴着暖气氤氲人的耳朵,时时奏入外面爆开的烟花声。
“在没风的地方找太阳,在你冷的地方做暖阳……”
“想带你去看晴空万里,想大声告诉你我为你着迷……”
月亮追着我跑,路灯像电线杆一样拉起了光的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