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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想象一朵未来的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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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一朵未来的玫瑰
【内容简介】
费尔南多·佩索阿是二十世纪伟大的葡萄牙语诗人,他用一百余个异名创造出一个独特的文学世界。
在这些异名当中,“冈波斯”可能最接近佩索阿本人的真相:张扬恣肆的精神世界,只是他用诗歌和文字织就的一个梦;现实生活中,他是一个出门时连旅行箱都永远收拾不好的平凡小职员。
本书主要收录“冈波斯”的短诗,也收录了著名的长诗《烟草店》《鸦片吸食者》等。这是“冈波斯”的第一个汉语译本,希望能为中文读者呈现出一个较为清晰的“冈波斯”形象,为领略佩索阿庞大的写作世界提供一个入口。本书另收录《回忆我的导师卡埃罗》《无政府主义银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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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我从来没有给你们推过诗集,应该是觉得有点尴尬吧,好像脱离校园环境后,再读诗或者说和人聊诗歌就是会有点小羞耻和尴尬,因为诗歌你不能把它包装成一个故事,而直接复述诗句,那种句子在真实环境中就是会有点点刻意,但还是忍不住给你们推荐佩索阿的诗,他的诗矛盾、荒谬、可笑、浪漫、疲惫又温柔,而且没有一点点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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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他的诗,让我们像斯芬克斯一样,直到我们忘记自己是谁
作者:晓林子悦
我打量自己却什么都没发现。
我对于感觉是如此的着迷,
如果从自己接受的感受之中
分散注意,就等于失去了自己。
我呼吸的空气,饮的这酒
属于我赖以存在的方式本身:
我从来没弄清如何才能反抗
我制造的这些倒霉的感受。
我也从来没有完全搞清楚
我是否真能感我所感,我是否
如我所见的,一模一样的我?
我感到的我是那个真我吗?
即使对感觉,我也是一个无神论者。
甚至不知那感觉着的人是不是我。
我开始明白我自己
我开始明白我自己。我不存在。
我是我想成为的那个人和别人把我塑造成的那个人之间
的裂缝。
或半个裂缝,因为还有生活……
这就是我。没有了……
关灯,闭户,把走廊里的拖鞋声隔绝。
让我一个人待在屋里,和我自己巨大的平静待在一起。
这是一个冒牌的宇宙。
——佩索阿·十四行诗选
编按:在这个“冒牌的宇宙”里,葡萄牙诗人、作家费尔南多·佩索阿一直渴望巨大的平静。这句诗仿佛是一句谶语,印证着诗人孤独而平静的一生。他生前经历简单,默默无闻,死后才声名大振,被一些评论家认为是“欧洲现代主义的核心人物”“杰出的经典作家”“最为动人的最能深化人们心灵的写作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佩索阿是属于那种把不能实现的生活变成了伟大的梦想的书写者,或者说创造者,他让我们懂得“生活充满着悖论,如同玫瑰美丽但却充满荆棘”,让我们看到一颗真诚、博大而又敏感、疲惫并且矛盾丛生的心灵,正是这颗心灵,带领我们穿过日常生活的平庸和乏味,拥抱渴望已久的通透与澄澈。
“永远当一个会计就是我的命运,”费尔南多·佩索阿(1888-1935)感叹,“而诗歌和文学纯粹是在我头上停落一时的蝴蝶,仅仅是用它们的非凡美丽来衬托我自己的荒谬可笑”。
现实生活无聊沉闷,佩索阿并不甘心于这样的命运。在葡语里,“佩索阿”的意思,既是“个人”也是“面具”。也许受到名字的启发,“让我们像斯芬克斯一样,直到我们忘记自己是谁,尽管这样做不真实”。佩索阿在写作时用了很多异名,为每个异名者编造独特身世、独立人格和写作风格。人数多达七十余位,各居其位,相互结交,书信往来,畅谈欢笑。
除了佩索阿自己之外,这个特别的“朋友圈”有三位明星:浪漫主义天才诗人卡埃罗,未来派诗人冈波斯和新古典主义者雷伊斯。在众多的面具诗人里,冈波斯的情感最狂野表达最直接,《想象一朵未来的玫瑰》就是冈波斯的代表诗选。另外,这部诗选附录了以冈波斯署名的随笔《回忆我的导师卡埃罗》以及以佩索阿署名的短篇小说《无政府主义银行家》。在佩索阿的设计里,卡埃罗是太阳一样的存在,其他人都围绕在他周围,可惜卡埃罗像许多浪漫主义天才诗人那样在26岁时就英年早逝了,冈波斯热爱卡埃罗,他哀悼他,情真意切,“在灵魂中清晰地看到他”,佩索阿是拙笨的,而冈波斯勇于展现内心的感受。
翻开《想象一朵未来的玫瑰》。在里斯本某座灰褐色的办公大楼里,某个卑微的无名小职员利用他余暇的些许时间,埋头字纸,写下救赎自我的诗句。
“我在甲板椅子上闭上眼睛,/命运如一座悬崖,矗立于我的灵魂。”冈波斯早年求学苏格兰,后来成为造船工程师,大部分时间环游世界,走南闯北,漂泊不定,这是孤寂沉闷的会计师佩索阿不可能拥有却渴慕的生活,“我的全部渴望它,/就像渴望别的”。
冈波斯代替佩索阿去往远方,去尝试,去冒险。佩索阿是封闭的,而冈波斯是敞开的,毫不掩饰的,激情澎湃的。冈波斯吸食瘾品,沉溺感官的享乐,“寻求东方往东的东”。他放纵不羁,热烈奔放,他替他呼喊“见鬼吧生活,连同对它必需的忍受!”
在文学批评经典《西方正典》里,哈罗德·布罗姆盛赞冈波斯创作的《颂歌》和长达三十页的《海之咏》,诗人以狂飙激越的风格致敬惠特曼。尽管这部诗选皆为短章,没有收录两首名作,那些船舶、码头、浪涛、海员生活的歌咏,洋溢着的海洋的气息里有着《草叶集》的影像。另外的诗篇,街道、路灯、咖啡馆,特别是这首《我们在里斯本闹市区偶遇,他走向我》,仿佛本雅明的都市思考,也仿佛波德莱尔在巴黎街头与老妇邂逅的场景。
佩索阿有些像卡夫卡,性格孤僻,寡言内向,遭遇也相似,孤独终老,大部分作品都是后来发现的遗稿,逝世后才获得了肯定和赞美,余波袅袅。有人说,在佩索阿的世界里,每一个面具后面,只有更多的面具,除了文本,还是文本!正如诗人自己所说:“我将灵魂分割成许多碎片/和许多人物。”每一块碎片都能折射分裂的自我,互相补充互相对抗,互相拆解互相交融,最后的组合略大于宇宙。有人说佩索阿是一个创造了奇迹的诗人,早在结构主义和后现代主义流行之前,佩索阿已经以他特立独行的方式宣示了“作者已死”,他拒绝把作者束缚在固定的模式里,写作获得了客观性,意义得以流动变化,不同视角都能产生新的诠释,他穿透了那最困惑的问题——什么是我。
比起文学理论的理性分析,我更愿意把佩索阿视作一个普通人,像我们一样每天谋生亦谋爱,因此虚构一个世界,创造一些对话者,一点点怯弱,一点点勇气。“是的,是我,我自己,我变成的样子,/某种自身的附属品,给自己准备的备用零件,/我真实情感的不规则外包装——/我是我,在我之中,我是自己。”冈波斯,或者说佩索阿,早就写下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