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绽放》钟卿也

23、暴露

　　手上没有枪，付闻溪的脚步却没有迟顿。

　　她在军事化演练之中，有非常出彩的成绩，只有一项笔试获得了零分，这也是她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拿零分。

　　问题是当你手无寸铁时，你该做何选择？

　　选项只有两个——“留得青山在”和“重拳出击”。

　　当时，付闻溪一个都没有选。她认为，这两个答案她都做得出来，并不是一定要写一个一是一、二是二的答案。

　　最优解并不意味着唯一解。

　　付闻溪纵身跃过一道围栏，已经看到康满的背影了。

　　康满站在地下室的上方楼梯处，看着地下燃烧的火焰，丝毫不觉得灼热。他面庞被火光烤得很红，却又是非常安逸。

　　地上燃烧的边缘堆积了很多干冰，而且都在快速的蒸发。由此，整个后院烟雾缭绕，冷热交替。

　　“老李，快看！那个老头今天没有晾晒人手人脚。”
　　“不不不，你看错了，我都告诉你几遍了，那是在泡凤爪。”
　　“不管了，哝，这个雾气好大，看不到了。”
　　“过两天我们打申请出去看看，我跟你说，绝对是凤爪。等出去要几根回来给食堂。”
　　“我看行，得带钱。”
　　“你傻啊，我们没有钱，都被没收了，连打火机都没有。”

　　聊天没有持续太久，估计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了。

　　康满此时满头大汗，幸亏留在这里的东西不多，不然凭靠多大的火势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烧完。他想了想，把剩下的一点汽油都倒了进去，火噌的一下冒上来，让他不得不往后退了几步。

　　他双眼干涩，头发和眉毛都焦了。

　　因为眼神不大好，有一部分汽油洒到了外面，火很快就开始蔓延，干冰的堆积形成一个阻隔带，火势虽旺，但是得不到扩张。很快，浓烟熏黑了周围所有的东西。

　　最近的爬山虎开始枯萎。

　　付闻溪再快，也来不及阻止。

　　“院中明火，你他妈早就给自己找好退路了！”她从腰封里扯出一把收缩短刃，“康满，你再不停手，老子就动你。”

　　恐吓，嚣张……在付闻溪这里，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短刃从她手中飞了出去，一举扎在了康满的小腿上。

　　康满一条腿瞬间跪下，他知道，这是伤到了神经，再跑也无可能。

　　付闻溪气得牙痒痒，这一带没有空中飞警，火中的物证就这么毁了。妈的，她早该写邮箱发给上面，建议空中飞警全程覆盖，而不是只盯着城内的交通！

　　康满顺从地举起双手，和刚才判若两人，忍着痛道：“姑娘，我这不就没动了。私刑就没必要了吧，敢问姑娘为谁办事？”

　　“人民。”付闻溪拿出电子手铐将康满锁在身后，“咔”的一声，传来一句语音——电流充足，警告：不要妄想挣脱。

　　康满理所应当的认为是政府派来的人，面上不屑，并且挑衅道：“怎么，你们没人了，要一个小姑娘出来抓人？还抓老人，真是英雄啊！”

　　“英雄不分男女，恶徒不分老少。”付闻溪当头就给他的脑袋一掌，“老头儿，你是不是真以为我是开玩笑的？忘了告诉你，我是卫警局的，私刑可是我们的拿手好戏。”

　　康满立马变了脸色，毫无忌惮的嘴脸瞬间垮台。他惨白的脸转向已经变小的火势，看到焦黑的灰烬，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付闻溪走向起火的地方，方才就看了一眼，除了味道有些诡异，她实在没看出来烧得是什么。味道类似掺杂了很多香料，她敢肯定，是为了掩盖痕迹。

　　而且，火下的炭灰并没有维持燃烧物本来的形状，或者说，她根本看不出来这些形状是什么。

　　要想知道，那就只能依靠康满的嘴了。

　　“嘭——”

　　灰烬突然爆炸起来，噼里啪啦的乱响。

　　付闻溪第一反应就是他们要灭口，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康满拉到角落。她听着杂乱的声音像是鞭炮，目标是地下那堆废墟？

　　他们连灰烬都不放过还是纯粹为了炫耀胜利？

　　“放下枪！不然我们将采取反击！”
　　“反击！反击！”

　　警方和卫警局联合出动，而且消防队和救护人员紧随其后。

　　付闻溪瞳孔皱缩，来不及了。

　　97号看着扫射的方向，回头看着那些穿着隐蔽防弹服的同事，斟酌了几秒。他本人却是两手空空，腰间也不过是别了一个便签本和一只小黄鸭的圆珠笔。

　　“东南方向，你们要是速度快，或许还能看到他们的影子。”97号扫都没扫一眼，像是先前就已经预判到一样。

　　他的潜台词就是让他们不要再追了，但总有几个愣头青没听懂，吴会桐就是其中一个。他带了两个卫警员，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付闻溪甚至没来得及喊出吴会桐的名字。

　　她转头就拎起康满的衣角出来，逼问道：“你们在这里有实验活动？”

　　“无关人员不要出门，都回自己住的地方，不要围观！”
　　“不要围观！”
　　“会有危险，各位不要凑热闹。”

　　警方在维持秩序，不仅要顾及被惊到的退休人员，就连隔壁的那些病人也要关注。

　　声响降下去后，那些人的好奇心高涨。他们已经不满足在阳台观望，而是不听警方的劝告迈出了大门。

　　不得不说，康满的选址很偏僻，也很独到。

　　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这里曾经出现过什么，而在事发之后，很多人又可以关注到这里。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其他的人证。

　　“我突然就不想走了。”康满邪笑道。把柄都没了，他的顾虑也就不多了，“你的时间不多了吧？”

　　付闻溪一拳打到墙上，殷红的血不出意外地流了出来。

　　她咬牙道：“你等着。”

　　触发警方出动，按正常程序，康满是要移交到警局手中的，卫警局只是协助，没有主动权。

　　换句话说，这次行动，付闻溪不仅丢了重要的线索，还把自己暴露给了警局。要知道，他们的任务都是秘密进行的。

　　李部那次已经是侥幸，但这次很难躲过去。

　　付闻溪浑身都是戾气，但是也被她强忍地克制住了。她朝搜查人员道：“这里！抓到嫌疑犯一名！”

　　说出这句话，下一步意味着她要接受调查。边策给的任务，她算是搞砸了。

　　这是她上任以来的第一次失败，才短短三个月。

　　97号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挥了挥带着白手套的手，“付队，真巧，又见面了。不知道这次，有什么解释吗？”

　　明明眉眼之间很淡漠，但是他给人的感觉，就是……期待。

　　付闻溪带着歉意一笑，“我不认为现在需要我解释什么，一切问题你都可以问他。”

　　她俯身，极其随意的从康满的腿上取下自己的短刃。刀面顺便在康满的衣料上摩擦干净后，她才收回去。

　　97号的身高极具压迫力，却在此时从怀里抽出了一个古董般的怀表，“付队，你有半小时的审问时间。这期间，我不会干预，自便。”

　　“自便”两个字是特意强调的。

　　“操，你这是违反规定！”康满几乎是吼出来，“我应该被你们关押，不然你们会被撤职！”

　　这项操作不仅仅惊到了康满，也让付闻溪感到困惑。

　　付闻溪此时特想问一句“你是不是新来的？”或者问一下“你有多长时间没检查脑子了？”想了半天，她才反应过来，这货为什么要帮她？

　　依照刚才的场面，她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这货可能发现了内部有奸细，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康满先过一遍她的手。

　　97号显然没有付闻溪左思右想的步骤，他在自己的本子上写写画画，盖上小鸭子笔帽的那一刹，说：“我们先做现场清扫。”

　　付闻溪也不拖沓，只有半小时的时间。她立马打开光触屏，“欧阳，找到王汇泽，你去接应，让他立刻过来。”

　　欧阳曚就在附近，她的位置就是黑鹰小队的大脑。她随时可以调控人员以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同时，她也是后援的保障。

　　比起其他人，她出面的机会少之又少，甚至用到她的时候也不多，但参与的行动却是最多的，也是不可或缺的。

　　黑鹰小队里的每个人都明白，欧阳曚出不出面，出不出手，实则意味着这次行动的风险程度和难易程度。

　　付闻溪拉着康满进了隔壁的屋子，这间屋子正好对着正在被灭火的地下室。她将人甩在地上，不着痕迹地打开了光触屏连接视神经的录像功能。

　　仔细感受的话，还会有热浪往屋子里扑。

　　“还会有人来找你吗？”付闻溪的耐心已经到了临界值，“我的意思是说，你是不是一个弃子？或者这么说，半小时内，我折磨你，直到你说出真相，都不会有人信是我弄的。”

　　康满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恐惧。
　　他往后挪了一段距离，心中闪过要不要自杀的念头。

　　忽地，他只觉喉间一紧，呼吸顿时困难起来。

　　“死可以，怎么死我说了算。”付闻溪手背的血已经凝结，一双嫩白的手此时完全变了样，“我问你，那是什么实验？”

　　“咳咳……”康满视线更加模糊，呼吸不顺畅，连带着脑子的运转也慢了下来，“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做些，些，小实验，兴技局是允许的，发挥……余热。啊，啊……咳咳咳，仲知清来了！不信……你，你问。”

　　仲知清和郑沅从窗户翻进来的，最后一个进来的是吴乘岁。

　　“郑沅，你问下王汇泽到哪儿了。”付闻溪手上的动作没变，直接忽略了康满的话，眼睛朝他们看了一眼，“没受伤吧？有看到人吗？”

　　吴乘岁说：“有两个提前跑了，其中一个被仲小姐打中了大腿，但是那人就像没有痛觉一样……妈的，还是跑了。”

　　仲知清正在查看康满申报的实验，以及申领的材料。

　　档案上记录的是关于人体机能的测试，康满还从兴技局调取了一位大体老师，和一个福尔马林浸泡的手臂。

　　“他们在采取人体信息。”仲知清突然说道：“不出意外，闻溪，他们在拿人体做实验。外面的气味应该就是在掩饰肉的烧焦味以及福尔马林的味道。”

　　康满一脸的难以置信，他忘记了这是仲知清。
　　不久，他又释怀了，这可是仲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