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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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幕棚内，拍摄中……）
鎏金般的暖光中，女子肤白胜雪，霞光之下桀骜的侧脸若隐若现，耳畔的明珠闪耀夺目，乌发半垂坠，半挽凌云髻，发髻正中束以青玉紫金冠，两旁簪着银月流苏，一袭浅紫晕纱的素衣却半点掩饰不了她的高贵。
梓渊迎着光芒，缓步踏入诛神台。衣纱广袖风舞，脚踝的银铃脆响，似乎都在阻止她步入这有去无回的深渊。云野跟随着音乐，感受到这一刻梓渊的悲悯与遗憾。她缓缓闭上双眼，最后一次感受九重天的暖阳，又慢慢睁开双目，低头凝视着人间大地。
她的眼里满是不舍和自责，她是善，也是罪。而这份萦绕她千年的纠结，今日便可终结了。想到此处，她竟有些释然了，额间的蓝色鸢尾也终于舒展开来，俯身跪坐，半身挺立，樱唇微扬，擒泪而盼。她要笑着迎接死亡……
“师傅！”几乎用尽全力的一声嘶吼，将梓渊的神识从一片黑暗中拉了回来。凌墨双眼通红地跪在结界之外，一双深邃的眼死死盯着梓渊，浑身颤抖，似乎想拼命禁锢住几近喷涌的泪水，然而终是徒劳，泪水断线而下，双手不断拍打着结界。
回头一望，云野内心着实被震撼到了，身在戏中，她不能为之所动，不然此刻她一定要为偶像鼓巴掌，这演技太真实了，好像真的有结界将他们分割开来一般。苏贺说过，会带着她入戏，果然诚不欺我啊。
“师傅……不要，不要离开我。都住手，都住手！”凌墨的眼神由恐惧变得绝望，他进不去，进不去保护他的师傅，他的爱人，他就要失去她了。这样的想法让凌墨变得更加疯狂。
接下来，是苏贺对着不存在的结界出招，接着又和天兵打作一团，镜头已经不在云野这边，于是她情不自禁地乐了。打心眼儿里倾佩对着绿幕都能中二的苏贺，没有特效可太尴尬了，如果换作是她，这么羞耻的事情万万做不出来的。
“卡”～
这一场的镜头结束了，中场休息。苏贺的助理飞奔着递上纸巾，苏贺一把抓过，立马转身小跑就去扶云野。
“小心！你这裙子容易绊倒。”
云野正提着裙子准备下台阶，苏贺的手就搀了上来，这般绅士让云野有点欣赏，不愧为偶像，素质真好～
从台子上下来，苏贺便松了手，两个人并肩向场外走去。导演似乎非常满意，咧着嘴就没放下来过，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好”的声音。云野第一次拍戏，很好奇自己在荧幕上会是什么样子，于是也踱着碎步凑了过去。
凑近一看，正是自己上诛神台的画面，不得不说导演真的很会捕捉，每一帧都好美，跟随着音乐，云野的所有情绪层次都被收入镜头之下，该有的特写一个不少。人群里有人小声赞叹，云野内心不禁窃喜，还好没丢人。
“真不错，你这个可以一刀不剪，还直接配乐了，省事儿。”苏贺富有磁性的低音突然在耳畔响起，云野一个激灵被吓到，险些没站稳，幸好苏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云野已经不知道这是短时间内的第几次肢体接触了，心理上还是有点尴尬，但是生理上好像都有点习惯这双手了，至少身体不会僵在原地了。她轻声谢过苏贺，转身准备去角落顺顺下一幕戏。
苏贺拉住她的袖子，有些失落地问她：“不看看我的镜头吗？”
“不要，全都看完了，我还怎么追剧啊。”
“有道理……”苏贺宠溺地笑笑，心里甭提多美了，自己喜欢的人每天都追自己的剧，这感觉好极了。
这么一得意，苏贺也很自信地不看了，他挺满意刚才的戏。于是，也跟着去角落准备下一幕了。
两个人对着台词，苏贺讲解着他大概会如何演绎，几个关键的地方要怎么接。云野对这方面似乎很有天赋，唱歌也需要体会词曲背后的故事，这点和演戏算是异曲同工吧。
“这里……这里我总觉得不理解。”云野指着梓渊的台词，似乎有点疑惑。
“哪里不理解？”
“梓渊对凌墨说得最后一句台词是：不要再去拯救谁，包括我，人间不是你的责任，去过你喜欢的生活。”云野越琢磨越觉得不对，既然人间是梓渊的挂念，为何会让凌墨不要再去拯救人间，就这样放弃释放“原阴之力”了？
怎料休息时间到了，苏贺也没顾得上回答，他要先去完成“舌战众神”的戏份，便匆匆先走了。云野在旁围观这场戏，脑子里却还在琢磨那句让她觉得疑惑的台词，不知过了多久，忽被一段激昂的男声吸引，回过神来。
“众神自视为光之明，天之阳，却不知有光就有影，有阳就有阴。你们将错就错，不愿承认“神”也会犯错，因为如果承认了，就是承认你们的平凡和渺小，你们怕失去人类的崇敬和依赖！怕失去这肆意决断人间生死的权利！虚妄自大的神，靠神力获得至高无上的地位，却是这世间最为懦弱的生物，你们从不敢面对自己的人性，宣扬神之无情，自诩平等公正，可笑！可笑至极！”
苏贺的这段台词让云野醍醐灌顶。是啊，梓渊纠结的早就不是该如何拯救了，而是这高高在上的“拯救”本就是错的。神将魔赶至九天之外，让魔失去家园，魔降下“魔炎炽焰”本是报复神的，“原阴之力”的本质不是拯救，而是掠夺。
这就如同彼时的人间男子，因为手握更多力量和权利，所以自认男人才是一家之主，女人是被保护的产物，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女性的依赖与崇拜，男人就是女人的“神”。可社会资源的分配不公，难道不是本就源于男权的压迫吗？
梓渊真正想要纠正的错误，不是拯救的方式，而是要摧毁整个神界和整个人间引以为豪的“拯救感”，让所有人看清本质，迎来两界真正的平等。她不愿凌墨再以神的身份拯救人间，所以最后才会那么说。
想明白这一点，云野胸有成竹了。很快，导演喊她进场了。先是拍了好几次“凌墨打破结界，飞身上前”的镜头，苏贺吊着威亚，来来回回落了不下十次，云野也就跟着做了十几次表情，终于是过了。
接下来，就是梓渊身灭，诀别了。
【四场二镜一次，Action】
（导演示意，音乐响起……）
“师傅，跟我走！”凌墨一把拉起跪坐的梓渊。
“不，凌墨，为师乃是戴罪之人，既然已无法归还‘原阴之力’，那我便以身赎罪。”看到凌墨来救自己，梓渊并没有半分欣喜，冰紫的眼眸如结冰的湖面，平静地掀不起半点漪澜。
凌墨气急，握着梓渊的手腕稍许用力：“我一定替你拿到‘原阴之力’，只求你现在就跟我走！”
梓渊淡然摇头，微微垂下眼眸。她心里清楚，就算魔物已除，“原阴之力”仍是不可多得的上品神力，如今就算师徒联手怕也是拿不回了。她轻轻拨开凌墨的手，旁若无人般地转身，周身散发的寒意令凌墨心如死灰。他知道，但凡师傅心意已决，决心赴死，恐怕这天地间已无人能阻止。但他还不能放弃……
从背后忽而被环入怀，梓渊的眼中惊出一丝讶异。这个怀抱温暖而坚实，凌墨的鼻息在侧，她想要挣脱，却被抱得更紧。
“师傅……我爱你，你听到了吗？徒儿……徒儿求你了，不要……不要离开我。”
悲怆的乐声中，迟来的告白充满卑微和恐惧。云野被苏贺催人泪下的哭腔戳中，脖间感受到苏贺温热的泪水。此刻，虽看不到他的脸，一颗心亦顷刻之间化为绕指柔，接着又似乎疼痛起来，眉头紧锁，眼含热泪。梓渊已负天下，如今又负真心人，自责、愧疚、心动、不舍、为难，种种心境皆化为利刃，刀刀定在心上。
接下来，云野只要说出最后一句台词，然后摆个被处刑的POSE就可以了。然而或许是身临其境愈加激发了她的同理心，此时云野方才品出曲中恢弘之下，竟藏着一股女子的柔情。梓渊是温柔的，她不是冰冷的神女，她能察觉世间女子的不易，又怎会不感凌墨的痴心。她不该在最后的时刻，还是一片清冷理智。
而凌墨即使入魔，也保有一份赤诚和善良，这其中应该是有原因的。如果入魔之时，凌墨仅仅感受到了恨意和悲恸，那日后断然不可能做个正直的魔。云野脑中电光火石般迸发无数灵感，而现场不过仅仅过了十几秒。
梓渊温柔地抚开凌墨的手，凌墨微微颤抖着，也乖乖配合着，放下了环着的手臂。梓渊转过身，笑望眼前的男子，像是要将这最后一刻永远印在心里。原本结冰的眼眸，此刻美目流转，闪烁如星辰，明媚如春。
下一秒，云野眼中的柔情翻涌而出，化作点点泪光。纤细苍白的手抚上苏贺的脸庞，指尖轻柔地为他擦去泪水，接着微微闭目，抬首微侧，脚尖轻踮，吻上了苏贺的唇……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