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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软弱的一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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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小姐,到了。”
她睁开眼,这里是她很熟悉的地方,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玩耍,以至于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的熟悉。
医院的停车场。
“你该庆幸我没有把你带到情人宾馆。”旁边的男子的一口不怎么标准的日语,听起来很温和,只是他一贯的笑脸被严肃取代。
“或者我应该庆幸你还不认识去情人宾馆的路?”凤清雅勾起嘴角,接过他递过来的一瓶饮用水,拧开盖子,凑到嘴边,却没有喝下去。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所以她停了下来。
“不尝一下吗?”罗德微笑,“安眠药的味道还是不错的。”
凤清雅白了他一眼,把盖子拧紧。
“既然你已经醒了,”罗德打开上方的遮阳板,从那里拿出一叠资料,“看看这个,关于这次事件的摘要——别告诉我你真的不关心那个叫做‘真田’的家伙。”
凤清雅并没有回答,只是放下水,接过资料。
“当时茶室里只有三个人,我,迹部,还有真田。”罗德一边讲解着,一边调整冷气风口,让她稍微清醒一些,“真田在品茶之前,喝过放了药剂的琴酒,而他所喝的琴酒的杯子上,有你的指纹。”
凤清雅不答。她的确记得自己喝了一口琴酒之后,在拿鸡尾酒之前,无意识地把没有喝完的杯子给了什么人。
“他倒下之后,”罗德的眼睛,伴随着声音沉了下来,“叫的是你的名字。有人认为那是罪犯的名字,所以逮捕了你。但是我知道,”他的背摩擦了一下椅背,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坐好,“那是担心你和他中一样的毒,遭受同样的痛苦。”
“嫌疑人除了我还有谁?”她翻阅着资料,平静地问道,仿佛这个案子的被害人,和她无关,只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
“你还真是和传说中的一样冷血啊!”罗德不由得苦笑,“果然不是我在威尼斯见到的那个女孩。”
“嫌疑人?”她提高了声音。
“迹部先生拒绝提供影像资料。”罗德摇头,“恐怕得等真田醒了再说了。”他拿出一张便条,“这个房间,你去看看他吧。”
凤清雅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祖母绿的眼睛,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澄澈。
“你在……”她开口,“谋划着什么?”
“我在等着看你哭地有多伤心。”罗德龇牙一笑,玩世不恭的样子。
“那你就好好等着吧。”凤清雅狠狠瞪了他一眼,开门下车。
真田弦一郎的病房里,已经有人在守着了。
“京子阿姨。”凤清雅轻轻唤了一声。
女子匆忙低头拭去眼边泪花,才回过头来,见是她来了,苍白的脸色稍微红润了些:“小雅。”
这是真田弦一郎的母亲,真田京子。好几年不见,虽然是风韵犹存,只是从她鬓边的白发,看着苍老了少许。
手中的花束送了出去,凤清雅低头看见真田弦一郎依然闭着眼睛,于是对真田京子深深鞠躬:“真的非常抱歉。”
这件意外,虽然并非她所愿,但是再怎么说也是和她有关的,比如事情发生的场所,以及她的嫌疑。
“没关系,小雅。”真田京子牵着她的手,引她在病床边唯一的椅子上坐着,“弦一郎这孩子本来就挺粗心的,弄成这样也是他活该!”她笑了一下,“我不是为他着急,我正着急要去买些东西,这边没人看着呢!正好你来了,可以替我在这里照看一下吗?我中午把你的午餐也带过来。”
真田京子的强势,容不得凤清雅稍微拒绝。
于是她坐在床边,只看着床上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脸。
这张脸,曾经是无比的熟悉。
那个时候,一回头,看见的就是这张脸,清晰地呈现在自己的面前,那黑色的眼睛,就像知道她又想出了什么鬼主意。
那时她曾年幼,未曾想过离别。
或者说,未曾想过和他的离别。
固执,让他们越走越远。
门被敲响。
她惊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哎呀!”进来的是个护士,看了凤清雅两眼,然后恍然大悟状,“我还以为是之前那个女孩回来了呢!”
“之前那个?”凤清雅眯了眯眼睛,把位子让开,让护士做检查。
“和你长得很像。”护士回答,“比你小一些。本来还在这里坐得好好的,突然就哭着跑出去了。”之后口齿模糊了一些,“可能是听到他所叫的名字吧。”
凤清雅也只装作没听见。
他叫着她的名字。
这不止是从罗德他那里所听到的。
她在这里,真真实实地听见了。
“呐,”护士迅速做完了检查,然后看着凤清雅,“试试叫叫他吧。如果是至亲至爱的人的呼唤,说不定他就真的醒来了。”
门再次被合上。
至亲,是真田凉子。
至爱,是她凤清雅,么?
她自嘲地笑笑,继续看着这张脸。
却再也笑不出来。
她曾以为一走了之,就能彻底了却思念。
可是事情并没有如她所愿地进展。
他还在叫着她的名字。
“清雅。”
“清雅,不要走。”
他的眼睛微微张开。
那样的眼神,让她的呼吸骤然停止。
那眼底的乞求,是她所见过的,他最软弱的一面。
“清雅,不要走。”
心中的伤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她呼吸不得。
他的手抬了抬。
“清雅,不要走。”
她握住了他的手,像是握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抱歉……”她哽咽,“真的,很抱歉……”
那只手,手心里都是硬茧。
粗糙。
冰凉。
“清雅,不要走。”
他像是带着极大的困难,发出沙哑的声音。
“嗯,”她握紧了他的手,“好。”
他像是就等着这句话,终于满意地松弛下来,闭上眼,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当她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的时候,惶然惊醒一般,看着握着她的手的人。
他静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像是已经沉睡多年。
她轻轻叹气,把他的手松开,塞进被子里。
然后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调整心情。
良久,门被轻轻敲响。
“京子阿姨。”凤清雅连忙帮她接下手里的便当盒子,那是一个蓝色的便当盒,很大,很熟悉。
只是,来不及仔细回忆,罗德敲门而入。
“凤律师事务所,找你。”
“怎么回事?”凤清雅不解。
“迹部先生终于愿意提供录像。”罗德一边开车,一边回答。
“他愿意了?”凤清雅疑惑。
“可能是因为那卷录像里面有真田和你,”罗德稍微酝酿了一下,“那杯酒,你知道的。所以迹部先生很是生气。”
凤清雅沉默了下来。
“我们在录像里发现了,”罗德接着说,“真正的犯罪嫌疑人,出云莲,也就是出云水月的大哥。”
“我记得,我爸是他的律师?”凤清雅皱眉。
出云莲,这个人她不是不知道。
那个人是出云水月的哥哥,出云家真正当家的人,更是以其温柔著称的,上流社会的名公子。
“但是这次出云先生要求,让你成为他的律师。”罗德说,“为了避嫌,出云水月检察官不负责这个案子。负责这件案子的检察官是,青木诚。”
“他?”凤清雅的眉头皱地更深了。
青木诚是首席检察官,理应不负责任何单独的案件,只是在检察院起一个总体的调度与监控的职责。
“为什么?”她在思考,青木诚负责的案子,应该是……
“大概是因为,”罗德撇撇嘴,“他认为青木诚和真田弦一郎一样,对你有意思,不会过于为难你。”
“哈?”她撇头,不大高兴地看着罗德,“你说什么啊?”
“没什么,”罗德也明白是自己会错意,于是说,“其实,凤律师,啊,就是你的父亲,凤恭佑律师,不大愿意让你负责出云的辩护的样子。”
“哎?”凤清雅微微眯了眯眼睛,“那让谁去?”
“他自己。”
凤清雅沉默下来。
青木诚。
凤恭佑。
这两个一向难得负责案子的人,突然之间认真起来……
这让她很是……不能不在意。
“凤律师并没有明确表示他要给出云先生辩护,”罗德又说,“但是他把律师所的其他人都临时安排了其他的事情,所以我推断,他想那样。而青木检察官,也是一样。检察院其他人不是出差,就是另外分配了任务。”
“这样么……”凤清雅略一思索,然后一笑,“你说我如果把案子给接下来了,我爸他会不会把我给杀了?”
这次换罗德沉默了,仿佛是默认了凤恭佑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怎么不说话?”凤清雅侧头,看见之前罗德给她的那瓶水,突然觉得有些口渴,便问,“你没动吧?”
罗德摇摇头。
于是凤清雅把水拿起来,拧开,大口灌下一半,然后长舒一口气。
几分钟之后,到达凤律师事务所。
她突然觉得十分困乏,想到之前在真田的病房里流的那些眼泪,以及头天晚上在审讯室被讯问的整晚。
难怪困了。
深深呼吸,她振作了一下精神,走了进去。
她自己的办公室里,来的却只有凤恭佑一个人。
“委托人呢?”她问。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他的声音和脸一样的冰冷,然后看见她带进来的一瓶水,“你不觉得困吗?”
困?!
凤清雅猛然看向罗德。
那瓶水果然被……
这家伙,果然,不能相信!
罗德看着她慢慢倒下,最终伏在桌上,淡淡看向凤恭佑。
凤恭佑和他一起出门,不久之后领着出云水月过来,满面堆笑:“出云检察官,真是不好意思,清雅她这段时间太累了……”
“让她好好休息吧,”出云水月无不失望地说,然后微笑:“那么,凤律师,我哥哥,就拜托给您了。”
凤清雅听得清楚。
她很清醒。
只是很疲倦。
睁不开眼睛。
动不了手脚。
她恍然记起,似乎很久很久的时候,也是这样。
那是她满周岁的那天,被三叔的一声吼给吵醒。
她毫不客气地大声哭叫。
之后,母亲进来,拍着她的肚子,哼着小曲,哄她睡觉。
随后,她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搞到了么?”这是母亲的声音。
“我出马还有问题?!”这是三叔的声音,“二哥还没回来吧!喏,给你!”
“这么少?”
“没办法,这东西名字叫做ACA,厉害着呢!”
“这就是ACA?”
“我弄的还能有错……”
凤清雅睁开眼。
ACA。
母亲……
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