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从钻木取火开始[基建]》明台月

59、囚禁

　　大雨倾盆而下，像是夜空破了一个洞，灿烂的星河顺着这个洞口流向了大地。

　　不远处的埃雅河愈发暴躁，波涛汹涌，如同一个狂怒的巨人，浑浊的河水一遍又一遍地冲向河岸。河道中，被雨水冲刷下来的动物死尸与大大小小的木材在河水中沉浮，河中死尸空洞僵硬的眼珠空空地望向夜空，似乎在向天上的神明宣泄自己死前的最后一丝怨愤。

　　山洞之中，人类在微茫的火光之下抱团取暖，山洞外的风雨交杂着雷电的声音时不时窜入众人的耳中，森林深处的仙女则害怕地藏在橡树之中，用树叶遮掩住自己美丽的容貌，害怕被猖狂的神明抢走，在心中祈求着森之女宁芙的庇护。

　　这时，各类长相奇异的自然精灵乘着风雨出现在天地之间，弯曲的触角、乌黑的鳞片、滑腻的触手、人的面容、各类野兽拼接而成的躯体……闪电是他们握在手中的权杖，雷声是他们的嘶吼，他们闪现在浑浊的乌云之上、古老的龙血树上、泥泞的沼泽中……给灵感敏锐者的眼球留下不可磨灭的影像，甚至给一些人造成了终身的精神污染。

　　“叶，我头痛。”半夜从睡梦中惊醒的石翻了个身，按了按太阳穴，对同床同样未睡的妻子小声道。

　　石在通灵上的天赋远超常人，这虽然可以让他更容易在梦境中得到神明的启示，但是平时也会受到异神的骚扰，这种容易让神明显现的天气对他的精神来说更是一个极大的负担。

　　自从他继任祭司之后，时常会出现幻觉，而这个毛病只有他最亲近的妻子知道。

　　叶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得看着自己的丈夫，伸手将石拉入自己的怀中，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她已经做过无数遍。

　　石骤然被妻子按倒柔软的胸脯之上，一下子红了脸，“真是的，不要这么突然啊。”男人为难道。

　　然而叶没有在意丈夫口不对心的话语，而是包容地笑了笑，虽然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俊秀少年，但是在叶的眼中，他永远是那个与自己同享一片月色的害羞弟弟。

　　叶爱她的丈夫，如同爱她的亲人。

　　这份爱无关男女情／欲，只是母亲爱她的孩子，姐姐爱她的弟弟，一切肉／体上的揣测都会显得如此轻佻，然而石恰好需要这份爱。

　　“石，我在这里。”叶紧紧搂住石，给他只有自己能给予的安全感。

　　天空之中，又是一道电闪雷鸣。

　　“姐姐，我……”石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依靠，对着叶说出了很久之前的称呼，仿佛他还是当初雷雨之夜被叶抱在怀中的那个孩子。

　　在伊安神不庇护部落的那几年，母亲忙碌族中的事务，无暇看管自己的孩子，而身为继承人的姐姐身边围绕着无数关心她的人，只余下一个被放弃的石在风雨中瑟瑟发抖，听着风中堕落神明的诱惑与威胁，接受了他根本不想拥有的馈赠，是叶把他从沙漠中的魔神那里救了回来。

　　“嗯。”石许久没有说出自己的话，叶也不着急，只是应答一声，然后轻轻地用手抚摸着他滚烫的后颈，汗水润湿了两人的肌肤相接之处，但他们都不介意，因为他们都见过彼此最不堪的模样。

　　风雨在屋外像是一张织网一般铺向大地，潮湿的水汽在屋内弥散开来，夫妻二人身体紧贴，一时相对无言，屋内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屋外暴风雨中的树叶相互碰撞的声音。

　　直至最后，石还是未能对叶说出他未尽的话语，仿佛命运之中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或者说他成年人的自尊让他不敢说出口。

　　“如果我们的孩子出生了的话，就叫雨吧！她将会得到我们所有不曾拥有的。姐姐，要辛苦你一个人照顾她了。”最后，石意味不明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温暖的语言中似乎有着不可说明的绝望。

　　今夜的迷茫与软弱，成为这对夫妻共同的秘密。远方，一座高山的山顶忽然崩塌，然而巨响交杂在巨大的雷鸣声中几不可闻。

　　……

　　一处荒无人烟的矿山之中，一点火光从其中一处山洞之中传递出来，坚硬的山石在山洞之外不停地滚落，山洞内也是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崩塌的危险。

　　听到女人的哭喊声后，角落中被绳索束缚住的熊神也开始惊慌失措起来，对它极其厉害的人类道：“人类快跑啊，山之女神可可怕了。她生气了，就要把这座山给踏平的。我不想死，我不想被压成肉酱，呜呜呜。”不知道为什么，这只熊长得高大无比，说起话来却是一口儿童的声音。

　　米娅听它的哭声听得心烦意乱，直接禁了熊神的言，于是，它只能“呜呜”地乱叫，如同一只被遗弃的小狗。

　　众人扶着石壁，纷纷将目光投向他们的主心骨——米娅，米娅在听到女人的哭喊声后，她没有发怒，而是俯下身将摔倒的女人扶起来，将她的眼泪温柔擦干净，不发一言。

　　恐慌的女人受到了安抚，也不再慌乱地哭喊，而是一边流着泪，一边双手紧紧地抓住米娅的手，如同受难者恳求着他的救主，她哀求道：“太阳派来的使者，快点举行祭祀吧。高山的利亚是兰西众神中最为残酷的神明，祂是高山的化身，祂会将不敬者践踏为血泥。这是我们祖先用鲜血换来的启示。”

　　众人一听女人的言论，更加恐慌。

　　米娅微笑着将女人的双手轻轻拂了下去：“伊安会庇护她的信徒。作为她的使者，我会让你们见到明天的太阳，别怕。”

　　慌乱的众人见到如此镇静的米娅，在不知不觉中也安静了下来，他们手拉着手勉强站定，在心中默默向他们全能的太阳祈祷后，然后抬头向米娅问道：“先知，我们可以做什么呢？”

　　穿着朴素白袍、戴着宽大兜帽的女人无声无息地看了这些人一眼，属于冷血动物的蛇瞳之中却莫名地带着一丝暖意，此刻的她如同太阳一般威严，让望见她的人忍不住像膜拜神明一样膜拜她。

　　过了片刻，女人说了一句，“呆在这里，不要乱走！”，然后直接从法杖中拔出一把剑，从容不迫地走出山洞之外，蛇瞳渐变为金色。在风雨之中，她将剑高举，然后把剑插入湿软的土壤之中，如同破入一个具有细嫩肌肤的女人的柔软躯体。

　　在一开始，米娅持着利剑将剑插入土地的那一刻，她明显感觉到了一股阻涩感，然而这股阻涩感没有挡住宝剑的锋芒，她单膝跪在地上，单手将剑用力往下一插，似乎碰到了什么坚硬而又富有弹性的东西。

　　这一刻，这座矿山似乎有了未知的灵魂，巨大的山石、粗壮的树木直接以米娅为目标，砸向了对方。

　　山洞中的众人见到如此可怕的景象，不可遏制地发出一声声惊呼，而身处众人视线中心的米娅却不慌不乱，即使她身外风雨狂乱，但她依然内心平静如水，专注于将手中可以弑杀神明的宝剑插入土地。
　　“扑哧”，一道细微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霎时，群山之间风雨停歇，不停摇晃的山也静止了下来，空中传来女人的一声惨叫之后，米娅手腕使劲，利落地将利剑拔出，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一道鲜血诡异地从伤口处咕嘟嘟的冒了出来，如同这座山被米娅刺中了心脏。

　　“没事了，睡吧。”米娅回到山洞之中，语气平淡道，她轻描淡写地收回带血的武器，她衣衫整洁，没有沾上半点雨水与尘埃，仿佛只是出去杀了一只兔子。

　　她金色的蛇瞳也渐渐熄灭，纤长的睫毛之上沾上了细小的雨露，轻轻一眨眼，水珠滚落在秀美的面庞之上，仿佛夜空中一颗坠落的燃烧星辰。

　　“呜呜！”角落的黑熊睁大眼睛，不敢置信，似乎是想说什么，然而被禁言的它根本无能为力。

　　不过，在黑熊乌黑的小眼睛中，明明白白地出现了四个字——大腿，想抱。

　　圣山之上的神殿内，正在睡梦中的高贵女神心口突然破了一个大洞，鲜血忽地彪了出来，戴着银色面网、遍体红色神纹的女神从床榻上惊醒，捂住尚且滴着鲜血的心脏，面色苍白，明显这次她受了很大的反噬。

　　山之女神利亚本想借着这次风雨对大地进行献祭，重新夺回她在大地那边的地位，没想到却不知道被哪个无知的人类给捅了一剑，功亏一篑。

　　自从太阳神伊安来到兰西平原后，山之女神的权柄就愈发不稳定，特别是大地还一味地偏袒着这位新诞生的小女儿。这更让山之女神利亚对日神伊安和她的信众恨得咬牙切齿。

　　她疯狂地打砸着神殿内的摆件，雪白的墙柱上出现一道又一道裂痕，然而无论她怎么发作，群山依然巍然不动，她正在失去大地给予她的高山权柄，她在恐慌她会被日神伊安打回那个当初一无所有的、被所有神明践踏的弱小女神。

　　她献祭了与自己同胞而生的兄弟姐妹，为的就是这份权柄，她不可能把它交给任何神明，死也不会，即使那位神明是赐予了她这份力量的“母亲”。

　　“死亡的波蒂斯、永恒的伊安，我承认我输了。你们到底要囚禁到我什么时候？”利亚在空旷的神殿内狂怒。呼啸的风雨灌满整个神殿，像是倒灌的海水。

作者有话说

　　加了八百字。